韋佛是個英俊的小夥子,他接受總公司的委派,要到千里之外的巴斯分公司去工作。
當晚九點,火車抵達巴斯。出了車站,韋佛打算先找家旅館住下來,第二天再去分公司報到,於是便順著站前大街一路往前找去。
他看到沿街有一戶人家,窗戶上貼著醒目的紅紙廣告:供應床位和早飯。他心裡一動,探頭向窗內一瞧,看到客廳的壁爐裡跳動著火焰,地毯上蹲伏著獵狗,鳥籠裡關著神氣活現的鸚鵡,靠牆一角還擺放著一架鋼琴。韋佛覺得住在這裡一定很不錯,於是就跨上臺階,按響了門鈴。
來開門的是一位老婦人,見了韋佛就像見到自己兒子一樣,親切地微笑著,說:“快,快進來!”
韋佛說:“我正在找住宿的地方,請.....
老婦人沒等他說完,就點頭道:“我知道,早給你準備好了,親愛的!”
韋佛小心翼翼地問:“那...這兒住一晚多少錢?”
“一晚上五先令六便士,包括早飯。”
這麼便宜?韋佛不禁脫口道:“太好了,就這樣吧,我很喜歡這裡。
老婦人把韋佛領進門,領著他上樓,並對他說:“要知道,我並不是一直有興趣讓陌生人住進來的。”
“哦!”韋佛覺得自己很慶幸。
老婦人說:“對陌生人,我得挑選,我有我選擇的標準。你懂我的意思嗎?”她說著,突然停下來,上下打量著韋佛,“請相信我的眼光,像你這樣的人的確很難找。”
“哦?”韋佛突然覺得這老婦人有點怪怪的,不過他也沒有多想。
老婦人領著韋佛一直走上三樓,指著靠樓梯的一個房間說:“你就睡這一間吧!但願你會喜歡。”她說著,推開那個房間的門,按亮了電燈開關。
“哇!”韋 佛不禁愣住了:房間裡的陳設,要比豪華飯店還要考究氣派。住這樣一個客房,居然只收五先令六便士?韋佛覺得自己今晚真是撿著大便宜了。
老婦人看到韋佛臉上那驚訝的表情,得意地笑了,對他說:“我已經在床上的毛毯裡放了一個熱水袋,倘若你還冷的話,可以往壁爐裡再添些柴火。”
“謝謝,太謝謝了!"韋佛心存感激,不住地點頭。
老婦人兩眼盯著韋佛,說:“你能來,我太高興了,剛才我還放心不下哩!”韋佛頓時覺得很不好意思:“其實您不必為我操心,我只住一晚,怎麼能太打攪您呢?”
可老婦人卻像母親對待遠歸的兒子那樣,嘮叨個不停:“親愛的,晚飯怎麼辦呢?你大概還沒吃晚飯吧?”
“不不不,”韋佛說,“我肚子一點都不餓,只想趕快睡覺,因為明天一早我就要去公司報到。”
“哦,是這樣!”老婦人於是點了點頭,關照韋佛說:“那好,待會兒你下樓到客廳來登個記就行了。”說完,她就走出房間,先下樓去了。
瞧著她蹣跚的背影,韋佛心裡猜測著:說不定,她是因為兒子在戰爭中喪生了,所以才會對年輕人產生興趣,以求得到心靈上的補償?
韋佛稍稍整理了一下行裝,洗了個手,就下樓去客廳登記。客廳裡的氣氛非常溫馨,壁爐裡的火焰依然在跳動著,那隻小獵狗還在地毯上蹲伏著,鸚鵡在籠子裡依然神氣活現,韋佛非常喜歡這裡的一切,他搓著手,心想:我的運氣真不壞!
只是,老婦人不在,韋佛於是在沙發上坐下來等。可等了好一會兒,老婦人還沒來,韋佛四下一看,這才發現旅客登記單其實就放在離沙發不遠的桌上,便起身走過去,拿出筆,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
韋佛發現,在他之前,登記單上還有另外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來自英格蘭的亞克,一個是來自蘇格蘭的鄧普。韋佛覺得這兩個名字好熟,似乎在哪裡聽到過。“鄧普亞克?”他自言自語道。
“是的,他們都是非常迷人的小夥子。”一個聲音突然在韋佛身後響起,把他嚇了一跳。韋佛轉過頭來,看到老婦人正站在他身後,手裡端著一個銀盤,上面放著茶具。
韋佛對老婦人說:“怎麼我覺得這兩個名字聽起來都特別熟?”
老婦人看了他一眼:“是嗎?那太有趣了。”
“這真的有點奇怪,”韋佛一邊說,一邊拼命在腦子裡搜尋,“也許是在報紙上見過?會不會是什麼體育明星吧?”
“體育明星?”老婦人把銀盤往茶几上一放,說,“我不認為他們有什麼名氣,不過特別年輕英俊倒是真的,就像你一樣。”
“像我一樣?”韋佛瞥了一眼桌上的登記單,注意到他們在這兒借宿的時間已經相隔很久了,鄧普差不多是兩年前,亞克還要早一年。
只聽老婦人輕輕嘆了一聲:“真是歲月如流啊!”隨即,又熱情地招呼韋佛道:“來,親愛的,你坐下喝杯茶。我這兒的茶味道還不壞,你嚐嚐。”老婦人說著往沙發上一坐,擺茶具和點心,給韋佛泡起茶來。
韋佛驚訝地發現,老婦人有一雙和她年齡極不相稱的白皙的手,手指甲上還塗著紅紅的指甲油。
“等一等,”韋佛突然若有所思地喊起來,“我敢肯定,我在報紙上看到過他們的名字,鄧普....亞克....”
老婦人忙著泡她的茶,問韋佛:“你喜歡在茶里加牛奶還是加糖?
“牛奶!多謝。對了,”韋佛叫起來,“我還記得,亞克是讀伊坦中學的。”
“伊坦中學?”老婦人搖搖頭,“他來我這裡的時候,是劍橋大學的學生。不過,咱們別管這些了,來,親愛的,坐到我身邊來,先喝杯茶再說。”老婦人說著,朝韋佛拍了拍她身邊沙發上的空位。
韋佛於是便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差不多有三分鐘的時間,他們只是默默地喝茶,誰也不說話,韋佛一直覺得老婦人在注視著他,而且還從她身上聞到一股怪怪的氣味,韋佛心裡陡然生出一絲莫名的緊張。
這時候,老婦人先開了口:“我記得,亞克很會品茶,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像他這麼講究喝茶的。”
韋佛說:“您這麼喜歡他們,難道他們離開這麼久,就一次也沒來看過您?”
“離開?”老婦人皺了皺眉頭,“親愛的孩子,他們從來沒離開過,他們現在仍然住在這裡,亞克和鄧普都在,他們住在四樓,他們倆住在一起。”
韋佛詫異地看著老婦人:“他們沒離開過? ......住在我樓上?今晚?現在?”
老婦人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韋佛的肩膀:“親愛的,你多大了?”
“十七歲。”
“啊,十七歲!”她輕呼著說,“那是最美妙的年齡!亞克也是十七歲,但看上去他比你矮了一點,牙齒也沒有你這樣白。韋佛先生,你有一副漂亮的牙齒,你自己知不知道?”老婦人說這番話的時候,那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評判某一樣東西。
她又接著說:“當然,鄧普比你們倆都要大些,實際上他已經二十八歲了,不過要是不說,你怎麼也猜不出來。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麼完美的身子,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瑕疵。”
“全身上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他的面板就像嬰兒一樣細嫩。”
“您說什麼?”韋佛突然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又一口,在等老婦人繼續說下去。可他已經將一杯茶都喝完了,而老婦人卻似乎在有意保持沉默,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什麼話也不說。
最後,韋佛忍不住了,一抬頭,看到關在籠子裡那隻鸚鵡,就沒話找話地說:“看那小傢伙,多神氣,您養了它很久嗎?”
誰知老婦人卻語出驚人:“可惜啊,它早就死了。”“死了?”韋佛驚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它怎麼是死的?誰有本事把它弄成這樣?您不說我都沒看出來。”
“我!是我弄的。”老婦人平靜地說。
“您?您弄的?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韋佛這時才突然意識到,就連那隻蹲伏在地毯上的小獵犬,自他進客廳之後,都沒動過一動。
韋佛不由自主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過去摸摸獵犬,又走到籠子前,伸出手指去觸控鸚鵡,這才發現它們原來都是製作得非常精良逼真的標本。
“天!”他驚呼起來,轉過頭向老婦人讚歎了一聲,“做得真好,簡直就跟活的一模一樣!”
老婦人笑著問他:“喂,你還要不要茶?”
韋佛直搖頭:“謝謝,這茶有點苦,好像放了不少檸檬。”“你簽好了登記單?”
“哦,簽好了。”
“那很好,以後我如果忘記你的名字時,可以在那上面查。這時候,韋佛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對不起,我要問一下,這兩三年中,除了他們兩人,難道您這兒就沒有別的客人來過?”老婦人意味深長地對韋佛笑了笑,說:“沒有,除了你。”
韋佛眼前突然靈光一閃,他想起來了,倫敦一家報紙曾先後報道過,一個叫亞克和一個叫鄧普的小夥子,他們分別到巴斯城不久,就無緣無故地失蹤了!
韋佛終於明白這個老婦人是幹什麼的了!但此時他只覺得自己頭髮昏、腦發脹,迷迷糊糊中,他聽到老婦人陰冷的笑聲:“哈哈哈哈,我會把你做成更美的標本,讓你永遠住在我這兒,我每天都來欣賞.....”#頭條##故事##頭條日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