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
有雪花三兩敲窗,
回望時,
已入窗外月色。
初冬的腳步悄悄地隱匿在雪花中,緩緩走來。
想起清人沈佩的《南鄉子》:簾外雪初飄,翠幌香凝火未消。獨坐夜寒人慾倦,迢迢,夢斷更殘倍寂寥。
合上鍵盤,喝一口淡茶,沒有聒噪,沒有冷清,只有文字裡瀉過的那些寫著煙火與溫暖氣息的人間故事。這樣的夜我很喜歡。
眼前的雪夜,深邃而遼遠,恰如詞人筆下的意境。我想我應該去逢一場夜色。街燈多了幾分清寒,目光所及之處,白茫茫的一片,唯有枝頭上留下的幾片葉子顯示著生命的頑強。
沉沉夜幕下的萬千生靈,彷彿被上了凍,一切都已安然入眠。或近或遠的高樓、平房、遠山,樹林、村落……,在月色與雪色之間交融,分外清絕。
這雪後初霽的夜晚,蟲息,無人語,周遭寂寂。偶爾有雪花從樹枝上滑下來,紛紛揚揚,鑽進人髮梢、後背,沁涼感刺激得精神一振,睡意全消。
我悄然佇立於淡藍色空域中,刮鼻子刮臉的風劃過臉頰,地上灑滿薄薄的一層瓊花,滿大街不見人影,只有我腳下“咯吱、咯吱”的聲響穿透夜色。
一縷淺念如飄落的雪花,輕輕墜落於心田,慢慢潤開童年的煙雲……
記憶中,童年是難得逢上一場雪的。唯有一次,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房頂上挺滿了厚厚的一層雪,
天還矇矇亮,就跟著母親還有姐去爬火地坡,為的是一睹這雪中的美景。一條黑狗捲曲著身子躺在遠處的山坡上,在雪地裡分外醒目。旁邊似乎還有一條斷了線的電線,一頭掛在電線杆子上,一頭躺在地上。
“莫忙走,這狗子怕是觸電了,你看旁邊應該是輸送高壓電的電線。”走在前面的母親招呼我們停下。果不其然,隱隱約約有兩條被雪壓斷的高壓輸電線正擺在地上。
“這麼早,恐怕電站的人還不知道這裡斷了線吶,我們得找點東西把它圈起來,否則有人冒冒失失地闖過去就不得了。”母親說完就跑去搬來幾捆草垛,遠遠地把黑狗圍了一個大圈。
晨曦中的雪景我們是失約了,一直等到有工作人員來,我們才離開。沒有表揚,沒有讚美,沒有鮮花,甚至是一聲謝謝。
事後母親告訴我們,行善事如果希望被人記住、希望有回報那就不是行善,那是一樁交易。平淡質樸的話語,總會在不經意間美了過往。
人到中年我才明白母親的話,行善中施予和接受是平等的,施者不是什麼高高在上,受者也不是什麼卑微低下。
社會的資源是一定的,施者之所以有能力施,是因為佔據了受者的資源。所以,行善是不應當主動求回報的。當然,世間會以另一種方式悄悄回報於你。
母親的話在人生的畫卷裡很是平淡,它卻透著獨有的善良。
忽然間,遠處一陣淒厲的狗叫聲打破這夜的清寧,聽來叫人毛骨悚然!那叫聲起初有痛苦,有害怕,到後來轉為幾聲低吟。
我循聲跑去,一條小狗正被一件橙色的衣服包裹著,只露出小腦袋,還在低聲呻吟,一雙粗糙的大手在小腦袋上愛憐的地撫摸著。
“這狗子腿被柵欄卡住了,應該凍了好一會了吧,這麼冷的天,如果我來晚一會,這條小命恐怕就不保了。”腳邊放著掃帚,鐵鍬,是一位環衛大媽。多好的人,多有愛心的人。
從那亂蓬蓬的毛髮、迷濛蒙的眼睛就能看出是一條流浪狗。在環衛大媽的安慰下,小狗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身子依舊在衣服裡直打哆嗦。
流浪狗,環衛工都是社會最基礎的構成,他們熱愛生活,寬容,有同情心,感恩的心,願意掏出愛心給世界增添點溫度,多添些柴火。感謝這世間,所有不動聲色的善良。
這麼平凡的夜,原來也可以這麼生動、溫柔。因為有了愛,好美……
鄒謇,祖籍四川渠縣,現居重慶。代表作散文集《淡淡的槐花香》,《四月青陽》。多家平臺簽約作家,多篇文章納入中考題庫。生性淡泊,有故事,有信仰,眾人皆醉唯我獨醒,世人皆醒願我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