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泰二年,公元1202年,陸游被罷官閒居十三年後,朝廷徵召他入京,擔任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一職,主持編修孝宗、廣宗《兩朝實錄》和《三朝史》。次年,國史編修完成,時年七十九歲的陸游致仕回山陰隱居,回顧人生路,他感慨萬千,寫下了《風雨》一詩,原文如下:
七十年來樂太平,白頭父子事春耕。
因思世事悲身事,更聽風聲雜雨聲。
四海故人強半死,一襟清淚對誰傾。
新春要覓燒丹處,不住青城住赤城。
“七十年來樂太平,白頭父子事春耕”,我七十年來一直嚮往太平盛世;如今,頭髮蒼白的父子依舊參加春耕勞動。這年,詩人七十九歲,依然心懷家國,但卻看不到“九州同”的希望,依然看不到國家太平、百姓安居樂業的希望。希望越是熱切,落空之後就越落寞,詩人帶著滿心的落寞回到了山陰,不顧年事已高,依舊和兒子們一起參加農事生產活動。這一切都不是詩人所要的,他希望看到的仍舊是國家統一,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啊。
“因思世事悲身事,更聽風聲雜雨聲”,因為思慮起時局而為自己的遭遇感到悲傷,更何況又聽到了風聲夾雜著雨聲。詩人雖然已經致仕隱居,但依舊關注著時局,思考著國家的出路,卻因此聯想到自己這一生的遭遇,為抗金北伐,一生奔波,一生顛沛,空有理想抱負,卻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直讓人心痛不已。而這時,詩人又聽到了風聲夾雜著雨聲,聲聲入耳,更感淒涼落寞。
“四海故人強半死,一襟清淚對誰傾”,我那些四海飄零的老朋友們已有一半多離世了;我這能沾溼衣襟的淚水該對誰而流呢?詩人不禁聯想到時間,在永恆的時間面前,人生顯得那麼短暫。此時,詩人已白髮蒼蒼,那些志同道合的老友多半都已離世,當初的願望都已成空,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吧。隨著老友的凋零,世上懂得詩人的人越來越少,那些心中的感慨與惆悵又能向誰訴說呢?只能化成行行清淚,打溼衣襟吧。
“新春要覓燒丹處,不住青城住赤城”,這年春天,我要尋覓一處煉丹的地方;不在青城山尋找,要去赤城山尋找。在無可奈何之下,詩人回山陰隱居。因道家主張清靜無為,所以,詩人以“覓燒丹處”代指自己的隱居。青城山、赤城山都是道教名山,一在四川,一在浙江。因為詩人曾在四川抗金前線任過職,而現在又在山陰隱居,所以,詩人以“青城”代指抗金理想,以“赤城”代指辭官隱居,委婉曲折地表達了理想抱負終成空的愁苦之情。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陸游至死都沒有忘記自己的志向,他在這首《風雨》中說的要像道士一樣,尋一處清靜之地,煉丹養生,都是理想抱負不得伸展的憤激語。雖然白髮蒼蒼,雖然隱居家鄉,詩人何曾忘記過當年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