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彤人生第一堂黨課,在飛機轟炸中開始。
那時黨課快要結束,指導員講的最後一個問題竟是“馬上趕去救護”。張彤和戰友跑步進入鹽城,看到了敵人轟炸後極其悲慘的一幕。張彤那時明白了一個事實,這場戰爭,是一定要流血犧牲了。
那時的張彤只有16歲,一心想著抗日,在老師吳天石的指引下,年輕的她加入了新四軍,並被選送到正在籌建中的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美術系學習。在學校裡,張彤過的是軍事般的生活。剛領到軍衣,指導員就告訴她,軍紀扣一定要扣好,軍人要有軍人的樣子。
學校還未開學,突變就發生了。這天,教導員孫湘緊急集合全體學員,悲憤地傳達了“皖南事變”。那是1941年1月初,新四軍軍部及所屬部隊約9000餘人在安徽涇縣茂林地區突遭國民黨軍隊約8萬餘人的包圍襲擊。新四軍英勇抗擊,除2000餘人突圍外,其餘少數被俘,大部分壯烈犧牲。
張彤的公公朱鏡我——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倡導者,新四軍第一任宣傳教育部部長,便犧牲於皖南事變中。當時,朱鏡我身患重病,新四軍軍長葉挺要求他們換了衣服就地在老百姓家居住,希望能躲過國民黨的掃蕩。但朱鏡我不同意,他要跟軍部待在一起,與大家共患難。朱鏡我舊病復發,在擔架上大量吐血,極度虛弱。
幾日後,戰鬥已十分激烈,朱鏡我拒絕戰士揹他突圍,他不想連累戰士,要求把槍給他,自我解決,但是警衛員哪裡肯給。之後途經一個山坡時,朱鏡我決絕地一躍而下,跳下了山崖,壯烈犧牲。之後,連屍體都未找到。
張彤的兒子回憶道,聽父親說,給自己取名“曉皖”,就是為了不要忘卻皖南事變。1941年1月25日,重建新四軍軍部誓師大會在鹽城召開。張彤說,那帶給了她極大的震盪。“皖南事變使我產生了質的變化,我覺得共產黨是真正抗日的,是要解放全中國人民甚至於世界人民。”
人並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
而是因為可愛而美麗
革命歲月中,張彤迅速成長,她從一名文藝兵,走入了農村根據地,又走入了大學校園,新中國成立時,北京的醫療資源十分匱乏,北京市委陸續籌建了北京兒童醫院、積水潭醫院、第九綜合醫院(即宣武醫院),以及第十綜合醫院(即朝陽醫生)。張彤就此與醫院結緣,先後進入積水潭醫院與北京友誼醫院任職黨委書記。
張彤對工作飽有高漲的熱情,初到積水潭醫院,她像軍人一樣打著揹包就投入了無休止的工作。儘管對醫療並不熟悉,但張彤不甘心做外行,她在實踐中努力學習醫療知識,她頭腦靈活,甘於吃苦,更特別的,是她對知識的尊重,對人才的珍惜。她始終認為,“沒有一流的人才,辦不成一流的醫院。”帶著這樣的想法,她調入友誼醫院。
回憶每位老專家,是張彤在採訪時最開心的時刻。她說到曾任北京友誼醫院院長的鐘惠瀾,“有個特點,出現場,然後回來在室內研究。感染寄生蟲的貓、白蛉子,養在辦公室,他自己吃住也在辦公室。”說到改革開放之初,院裡渴望送更多人才出國深造,“大多數去不了,要先解決主任們的英語口語問題,我們成立了一個英語口語高階班,年輕大夫都在窗戶外面趴著看。”說到外匯奇缺,工資緊張,張彤想辦法和國外的醫院達成互派。“國外來的醫生住哪兒呢?我就給送到北京飯店,因為我們一個美元都沒有”。
張彤有一句話總掛在嘴邊,“我們做後勤的一定要做人梯,一點不能馬虎,”她就是這樣一點一滴,幫助友誼醫院各個科室成長、進步,激起更大的聲浪。
往事依稀渾似夢,都隨風雨到心頭
年輕時的張彤酷愛文學,受巴金小說的影響很深。她還喜歡俄國文學,喜歡托爾斯泰。她的精神世界很豐盛,卻對物質世界的要求很簡單。這或許來自八十年前一樁慘案對她的影響,日寇對華中魯藝的一次大掃蕩——“北秦莊慘案”。那年,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的400多名師生在轉移過程中,遭遇日偽軍的掃蕩,丘東平、許晴等新四軍文藝戰士犧牲在這裡,魯藝師生損失慘重。
張彤將逝去戰友的照片工整地貼在紙上,背面密密麻麻清晰記載著每一位戰友的生平。這份簡報她保留了近八十年,回憶起戰友們,張彤的神情似乎恍惚了,“他們什麼樣子我都記憶分明,誰是什麼樣,我忘不了他們。”又喃喃自語道,“有的時候我就想,我沒有所求,因為什麼?我們現在多好的條件,多好的環境,當我想起他們,我無所求,沒有要求。”
張彤說,“共產黨員,要有一顆憂國憂民的心。”她很少落淚,不常傾瀉內心的情感,但講到戰友,講到革命理想,講到她熱愛的農村百姓,她數次哽咽,眼眶溼潤。張彤一生,沒有成為生活的愛子,但她從未徘徊,奮力燃燒著生命,那些似夢一樣的往事,如今都成為了她所照亮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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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BTV醫者
編輯:pan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