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
“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一直以來,“悲秋”都是中國文人特有的情結,秋天本來是收穫的季節,然而我們大多數詩人命途坎坷壯志難酬,故而一事無成,同時秋天到了,一年的時光也到頭了,也就意味著一年的光陰又虛度了,所以中國的詩人往往在秋天都會生出一種生命落空、歲月蹉跎的悲愁情緒。劉禹錫用一句話形象地總結了這一現象——自古逢秋悲寂寥。
既如此,那我們今天再來讀三首冷門但絕美的悲秋詩詞,總有一句能打動你的心。
第一首——劉禹錫《秋風引》
劉禹錫,字夢得,唐代著名文學家、詩人。劉禹錫的詩如同蘇軾的詞一樣,以豪邁達觀著稱,故而有“詩豪”之稱。
但是即便寫出“我言秋日勝春朝”的劉禹錫也免不了陷入悲秋情緒,只因內心再強大的人也會思鄉、也會想家。
《秋風引》
唐·劉禹錫
何處秋風至?蕭蕭送雁群。
朝來入庭樹,孤客最先聞。
秋風是從哪裡來的呢?它吹動樹葉,蕭蕭落葉聲中送來了南飛的一群群大雁。早晨來到庭院吹動樹木,孤獨的詩人最先聽到了秋風的聲響。
詩以“秋風”為題,首句以問句興起,既是對讀者發問,引導讀者思考,同時也是詩人自問:秋風從哪來的呢?秋風是什麼時候來的呢?秋風是怎麼來的呢?那麼詩人為什麼會發出此問呢,因為詩人看到了遠處天上南飛的雁群、近處庭院中被風吹動搖晃的樹木,這些都在告訴詩人,秋風已經來了。
故而在最後,詩人發出感慨:詩人這個貶謫在外的孤客是最先聽到秋聲的。但是,他強調自己是孤客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強調他最先聽到秋聲?因為詩人在時刻關注著時序、季節的變化,換言之,詩人對季節微弱的變化都非常敏感,因為他思家心切——在孤獨的人眼裡,吹過的風都是寂寞的。
所以“孤客最先聞”一句真是聞者生悲、讀者泣淚。
第二首——袁凱《淮西夜坐》
袁凱,字景文,號海叟,被推為“明初詩人之冠”。
洪武年間,袁凱曾官拜御史,頗受朱元璋的信任。但是朱元璋喜怒無常,最擅長過河拆橋,袁凱怕哪天就被朱元璋k了,然後就裝瘋,朱元璋幾經試探,袁凱都沒有露出破綻,終於得到善終。這是少數幾個能從朱元璋手下活命的人,足見袁凱的智慧。
袁凱不僅有大智慧,寫的詩也不錯,雖然可能在今天看來其詩名不顯。這首《淮西夜坐》就是他很經典的一首詩。
《淮西夜坐》
明·袁凱
蕭蕭風雨滿關河,酒盡西樓聽雁過。
莫怪行人頭盡白,異鄉秋色不勝多。
瀟瀟風雨灑滿人間山河,詩人獨坐西樓,杯中酒已飲盡,只能聽那孤雁哀鳴,從眼前飛過。不要去驚訝行人的滿頭白髮,漂泊異鄉的人看不到家鄉的美麗秋色。
首句一個“滿”字就給人滿滿的壓抑和無力反抗,風雨瀟瀟人飄搖,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人是如此脆弱、渺小。我們常說借酒消愁,但是此刻酒已飲盡,詩人該如何消愁?所以酒已飲盡百無聊賴的詩人只好望著天空發呆,恰巧這時還有一隻孤雁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哀鳴著飛走了。到這裡看似一切都歸於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然而時間卻無聲無息地溜走了。所以這裡孤雁飛鳴也代表了時間的流逝歲月無情,轉眼又是秋黃,這樣的場景詩人已是看了一年又一年。
如此便才會有“莫怪行人頭盡白,異鄉秋色不勝多”的感慨。事實上,異鄉的秋色和故鄉的秋色可能並沒有什麼兩樣,在平常的時候,在我們眼裡,可能也是這樣的感受。
可是當我們思鄉、想家的時候,異鄉再美的秋色也不能打動我們,只因為它是異鄉啊!
“莫怪行人頭盡白,異鄉秋色不勝多”——悲不自勝,淚溼沾巾。
第三首——趙翼《野步》
趙翼,字雲崧(一作耘崧),號甌北,清代著名史學家、詩人、文學家。晚年的趙翼因“眼睛半明半昧,耳朵半聰半聾,嗓音半響半啞”,自號“三半老人”。與袁枚、蔣士銓並稱為“江右三大家”,與與袁枚、張問陶並稱“清代性靈派三大家”。
乾隆五十四年(公元1789年)深秋,年逾花甲的趙翼,老當益壯,裹著厚棉襖,倔強而勇敢地拄著手杖到郊外的原野漫步。
霜風漸緊,老人花白的頭髮在風中飛舞,如飄舞的雪花一般,而頭頂之上一片火紅的楓葉唰唰作響,這不就是一幅流動的“生命消逝圖”嗎!
《野步》
清·趙翼
峭寒催換木棉裘,倚杖郊原作近遊。
最是秋風管閒事,紅他楓葉白人頭。
(儘管)料峭寒冷的秋風催著詩人換上了厚棉襖,(詩人)依然拄著柺杖到附近的郊區原野去遊玩。秋風最愛多管閒事了,不但讓楓葉變紅,還使人的青絲變白髮。
前兩句“峭寒催換木棉裘,倚杖郊原作近遊”可以看作這次野步漫遊的一個起因,其中特別有趣的是這個“催”字,“峭寒”催促詩人。“峭寒”又不是人怎麼催促呢?這裡就是詩人給秋風第一次賦予了人的感情,但還比較隱晦。“峭寒”秋風想逼迫詩人換上厚棉襖,但是詩人不肯,所以“峭寒”就一直催促。
最終詩人還是妥協了,穿上了厚棉襖,年歲到了,人不服老不行啊。但儘管穿上了厚棉衣,詩人還是希望用行動向歲月宣戰——倚杖郊原作近遊。
漫山遍野的楓葉,火紅如血,一片壯美景色,然而詩人非但沒有沉浸在這美麗的景色中,反而還無理地怨怪秋風:誰叫你多管閒事的——最是秋風管閒事,紅他楓葉白人頭。
這是經典名句,堪稱神來之筆,卻也是全詩“最無理”的一句。楓葉染血紅,青絲成白髮,這都是自然規律,怎麼能怪秋風呢?
但——越是無理,越是真情,越是動人。
朱自清在散文《匆匆》裡問:燕子去了,有再來的時候;楊柳枯了,有再青的時候;桃花謝了,有再開的時候。但是,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麼一去不復返呢?
是啊,聰明的,你告訴我,我們的日子為什麼一去不復返呢?
好了,這一期分享就到這裡了,我們下期再見。
文|丁十二
圖|網路
如果喜歡本文,歡迎分享轉發,您的轉發支援就是十二創作的動力
每天共話詩詞,關注十二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