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吃八寶醬菜,我總在裡面挑“螺絲”——一種長得一節一節,吃起來甜甜脆脆的東西。我一直以為植物不會真的長那樣,而是被做成鹹菜前人們特地扭出來的“螺紋”。長大後我才知道,是我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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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物三性,一菜多吃
常看“一週一果蔬”的朋友一定知道,最讓老信頭疼的事兒就是辨識古文中的植物,這也是整個植物學界共同的坑。我國過於地大物博,古代資訊又閉塞,所以一物多名,一名多物的現象十分常見,甚至好多古書中的植物至今還不能確知所指。
就拿《本草綱目》來說,裡面提到一樣東西叫“草石蠶”。聽聽,草、石、蠶,一個名字橫跨三界,到底是植物還是動物,還是礦物藥?
唐代陳藏器在《本草拾遺》裡已經記載了草石蠶:“生高山石上,根如筷,上有毛,節如蠶。葉如卷柏”。最後一句“葉如卷柏”出賣了老陳,他所指的草石蠶應該是一種蕨類,而非李時珍所指的草石蠶。唉,頭痛……
所以草石蠶到底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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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不是我前面說的“螺絲”鹹菜嗎?對,草石蠶就是這貨。北方有的地方叫“甘露兒”、“螺絲轉兒”,南方叫它“玉環菜”。
它的中文大名叫“甘露子”,是唇形科水蘇屬植物。我們吃的部分是它的塊莖,並不是根。
唇形科的植物富含揮發油,所以成為了一個草藥大科,就算用來做食材,也就是當一下配菜,比如薄荷、荊芥,像甘露子這種能醃能炒的“硬貨”還真不多見。
有的朋友會疑問,為什麼我吃的醃寶塔菜比你圖裡的大好多?這也有可能,因為甘露子有幾個近親,都有類似的塊莖,比如同屬的地蠶、同科地筍屬的地筍等等,也會用作醃寶塔菜,所以如果你吃到長四五寸的巨型寶塔菜也不用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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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筍還有個別名叫“地瓜兒”,《本草綱目》裡說甘露子也叫地瓜兒,不知道是當時的同物異名還是李爺爺搞混了這兩種東西,反正現在它倆有點親緣關係,但不一樣。地筍入藥還有個名字,叫“澤蘭根”。哦,這又是另一段公案了,讓我喘口氣。
植物學裡所說的“澤蘭”是指菊科的澤蘭屬,但偏偏中國醫藥歷史上把唇形科的地筍和毛茛科的露蕊烏頭也叫做澤蘭。為了區分開它們,於是在中文正名的命名時,菊科澤蘭屬沒有任何一種植物叫“澤蘭”,而本該叫“澤蘭”的Eupatorium japonicum 叫成了“白頭婆”。有屬而無種,也可以說是很奇葩了。
你們說說,學植物學的容易嗎!?
行了,吐槽結束,我們說回甘露子。雖然塊莖造型土笨,但是甘露子的植株其實顏值不低,頗為可人。淡紫小花低首盈盈的,實在想不到它就是著名的鹹菜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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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宋就開始,就有書籍記錄甘露子的種植和食用了,說的上歷史悠久。甚至到了明清,甘露子還是一種重要的全國性菜蔬,在生活水平低下的時代,這種好吃的鹹菜當然是不少勞動人民的主力下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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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紀下半葉,甘露子傳到西方,並受到當地人民的喜愛。1882年,俄國使館的醫生成功地把它送到法國。在法國園藝學家的努力下,第二年就可以每株獲得300只塊莖了。
大量種植年後,他把這種美味的蔬菜投放巴黎市場,結果這種被稱作“科羅斯耐斯”的蔬菜很快風靡法國。今天的歐洲,管甘露子叫“中國洋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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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把甘露子叫“朝鮮洋薊”,也是深受歡迎的下酒菜。不過日本作為和我們一樣會吃的民族,把甘露子醃成了玉色、紅色、黑色等等很多顏色,在品相上可是青出於藍了。
醃菜變蟲草?別上當
其實甘露子味道清甜,做鹹菜有點糟踐。如果能買到新鮮的甘露子,直接吃或者做菜都不錯。
如果做鹹菜,也要用“暴醃”的方法,意思就是醃的時間要短,一天或者幾天。如果時間太長或者鹽分太高,脫水太厲害,甘露子就不脆了。這也是為什麼甘露子鹹菜通常都不太鹹的緣故。
北京六必居的“八寶醬菜”中,甘露子是八寶中最受歡迎的,總是第一個被吃光。揚州的“螺絲菜”也是著名醬菜,口味甜鹹適中。再往南到了福建,甘露子醬菜就是純用糖醃製了,名叫“地蠶”。到了重慶叫“晶珠山珍”,我沒吃過,歡迎吃過的朋友來和我分享一下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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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子除了做菜,還有一個重要的去處,就是晾到半乾,拿到旅遊區冒充蟲草。因為也是一節一節的,乍一看還真像,所以上當的老阿姨不少。
怕擔風險的地方給它起個名叫“蟲草參”,其實就是甘露子或者地筍,一瞬間身價百倍。其實蟲草是真菌寄生昆蟲或蜘蛛幼蟲的產物,有明顯的足,而甘露子冒充的沒有足,很好辨認。
今年已經有科學家證實,冬蟲夏草根本不含蟲草素和噴司他丁等“有效成分”,不能證明有任何療效。加上市場炒作,價格飛漲,即使買真的蟲草都是花冤枉錢,別說您還可能買到各式各樣有足沒足的假蟲草。壓根別買,最好!老老實實吃點脆脆的甘露子吧!
撰文 | 信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