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多年前,開啟日本國門後,佩裡艦隊的美國水兵們,被霓虹國的“東方異域風情”,可是嚇得不輕——“美女”們臉抹得恨不得邊走邊掉粉,笑起來更“迷人”~慘白的大臉配著小紅嘴,露出一口大黑牙;
有身份的男人們,個個驕傲地頂著辣眼睛的“月代頭”,就是下圖這種。
更有那隨處都可“坦誠相見”的島國民間社會風俗,讓這些清教徒出身的美國人,無法直視,連連喊“汙”。
在佩裡艦隊裡擔任翻譯的威廉姆斯曾經在日記中寫道:
“在我見過的諸異教徒國家中,這個國家是最淫亂的。婦人們袒胸露乳,走起路來,從縫隙中,連大腿部分都可窺見。很多時候,男人們也只是用一點布頭將下身遮住而已,但他們自身卻對這種裝束並不介意......不管是男人的還是女人的裸體在街頭都隨處可見.....他們一同在混浴的澡堂洗澡.....這些低階行為和幻想的表現,在這裡如家常便飯般常見,讓人噁心.....”
威廉姆斯的日記中,隔上幾段話,就會來一句“悲天憫人”的禱告——“願上帝的光芒開啟這個民族愚昧頹廢的心靈吧!”
日本江戶時代的著名浮世繪畫家葛飾北齋的《海女與蛸》被日本人用作性啟蒙材料,也把美國人給嚇壞了
當然,現在看來,威廉姆斯字裡行間流露出的,更多是西方人的優越感和傲慢的性格。
不過,換位思考一下,咱們也要對這位飽受島國人民暴露衣著、春畫、男女混浴衝擊的美國清教徒,表示同情。
畢竟,在同期的基督教文化圈裡,別說是什麼女子露出大腿,她們的整個身體都被包裹在鐘形裙裡,連腳踝都不能給人看;平時還要時刻束胸束腰,穿戴鎧甲一樣的緊身衣,甚至上升到了不穿緊身衣就不是良家婦女的程度。
為此,還催生出了一個新短語——“to be strait-laced”,直譯的意思是“繫緊你的蕾絲”,但更深層含義為,要提醒女性堅守婦道——在那個年代,緊身衣其實是與“貞潔”觀念緊密聯絡在一起的。
《簡愛》中,西方良家婦女的裝扮——那種露出事業線的禮服只出現在舞會和晚宴上,日常女性是非常忌諱裸露的
隨著日本開始睜眼看世界,到了明治政府時期,日本政府為了讓國民“文明開化”,也費了不少心思,企圖在國家層面重塑日本的社會道德準則——從“裸露是日常事”轉變為“裸露是值得羞恥的事”。
日本政府一度以政令的形式禁止混浴、聚會中的藝妓女體盛(對,這也是日本的傳統文化,並非最近發明出來的創意)、公開場合男性的兜襠布(這是古代日本勞動人民通常的“工作服”),一經發現輕則被罰款,重的,要吃牢飯。
甚至,連殖民地的著裝風俗,日本人都要插上一手。
20世紀初,日本佔領了朝鮮半島後,認為朝鮮女性露胸裝實屬“傷風敗俗”的,強制其加長了上衣,並採取了十分嚴酷的高壓政策。於是,此種特色民族服飾,很快就消失了。
實際上,在19世紀的朝鮮半島,露胸曾經被看作是女性的一種榮譽,只有生了兒子的女人才能穿這種裝束,沒結婚或者結了婚沒能下生兒子的婦女都不具備資格。
很顯然,以上這些民俗,對西洋人來說,統統屬於“野蠻行為”,而當年的西洋,又正是島國努力“抄作業”的物件。
尷尬的是,在日本民間,老百姓們,卻並不怎麼買賬。
19世紀末的時候,某位來訪日本的英國女性,海邊偶然目睹裸體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她在日記中寫道:
“賣水果的少女結束生意後,脫光衣服徑直走進海里洗澡,當她在海灘上擦拭身體的時候,一個男人剛巧路過。少女淡定地繼續擦拭著身體,瞥見了男人,臉上浮現出熟人式的淡淡微笑,就這麼很自然地以裸體的姿態寒暄起來;甚至,據說,在日本的普通家庭中,沐浴之時,全家都赤裸相見....
在各種強制法令和宣傳勸導下,到了20世紀初,日本全境的男女混浴場所已經減少了六成,但即便如此,男女混浴的習慣仍然被頑強的傳承了下來,併成功融入了現當代日本文化。
這麼愉快的專案怎麼能禁止呢?
類似的,有必要再說說另外一個日本傳統習俗,歷史悠久的島國三大奇異節之一——會陽節,即廣為人知的“裸祭節”。
整個節日從寺院高僧以非常隆重的規格迎回一根木頭棍子開始。
各種繁瑣的儀式後,以男性為主的參拜者們就開始裸祭了。
先是未成年童男的活動,算是個啟動和熱身序幕。
進入高潮後,一大群只穿了兜襠布的成年男子迅速蜂擁而至,激情爭奪寶木。
這時候,寺院方面也從御福窗往裸男聚集地灑下大量淨水~由於人數眾多,開始的幾輪潑水,往往會瞬間化為蒸汽。
這其中,也有男性會選擇連兜襠布都省了,全身赤裸上陣。
一方面,全裸代表著自己的心誠;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那個兜襠布一旦遇水被浸溼後,舒適度會非常差,容易影響發揮。
不過,在人群中見到這樣全裸的,你也不必太過驚訝,而且,按照日本文化,主動摸一摸他還能帶來好運與幸福呢。
在裸男們激情爭奪寶木的時候,會有成年女子專門向場內擊鼓助威。
據舊時日本文獻記錄,江戶時代的一次裸祭節上,有大約一萬餘名裸男在岡山爭搶寶木,發出的喧鬧聲橫跨瀨戶內海,吵得四國香川縣的人們都聽到了。
其實,這一萬人搶的寶木,只有兩根(一對)。
要說同屬於儒家文化圈的日本,為何能在肢體接觸方面如此“坦誠相見”,這就不得不得講講他們文化的起源了。
按照日本的神話,霓虹國的歷史要從他們的元祖神伊邪那岐與伊邪那美這對兄妹兼夫妻大神開始。
伊邪那美在生小兒子火神時,被燒傷了私處撒手黃泉,她老哥兼丈夫的伊邪那岐沒有放棄,而是猛追入了陰曹地府。
沒成想,他見到的卻是身體上爬滿了蛆蟲的妹子老婆(類似於殭屍的感覺),哥哥老公嚇得轉身就跑了。
那邊,變身殭屍的妹妹老婆羞恨交加,赤裸著身體率陰兵窮追不捨,誓言要殺掉變心的哥哥老公。
最後妹子發出詛咒:我折騰不了你我就搞死你的子民,每年殺一千不打折!
老哥說:我有的是能量對付你這個瘋婆子!說完轉身就跑了。
後來老哥覺得這一趟太晦氣了,就找了個地兒洗澡去了,洗左眼生了個天照,洗右眼生了個月讀,洗鼻子生了個須佐之男.....
大和民族的起源,就這麼的非主流——兄妹嘿嘿創世,然後翻臉開撕。
由此,伊邪那美在日本歷史上就漸漸變成了死亡、汙染和恐怖的化身。
還有傳說中天照大神的一次“曠工”的神話,也跟女性的裸體有關。
天照大神因為她弟弟海神須佐之男毀壞了稻田,負氣躲進巖戶不肯出來,搞得整個世界暗無天日,人間沒有光明,宵小作祟,亂成一團。
危急關頭,舞神天宇姬受臨危受命,一邊跳舞一邊褪下自己的衣裙,用美麗的胴體贏得八百萬大神齊聲喝彩,這才把天照大神從洞中吸引出來重新照亮天地~這堪稱最古老版本的“脫衣舞”。
種種神話,讓日本先民對女性的裸體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親近感”。
而男性的裸,則展示了肌膚和肉體的健美,也是為歷代日本人所推崇的。
久而久之,日本人對於裸體呈現出了一種的開放態度,尤其是古代日本人,他們並不認為被異性看到裸體是件羞恥的事。在他們眼中,那些不可描述的位置,就是個人體器官而已,跟鼻子嘴一樣,露出來,自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至今,“文明開化”一百多年後,雖然表面上,日本人已經擺脫了那種被近代美國人形容成“原始而野蠻”的風俗;但骨子裡,老祖宗的傳統,其實還沒丟。
這方面就不多贅述了,大家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