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對你最熟悉的,莫過於朝夕相處的家人。一家子哪怕幾年不見,重逢時也仍然能夠認出彼此。
但多年前的一樁懸案卻顛覆了這一點,一個13歲的美國少年,失蹤三年後再次出現,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的長相變了,髮色變了,口音變了,就連瞳孔顏色都變了。
他一點都不像一個16歲男孩,只是冒充失蹤少年,卻成功瞞過了少年的家人、警察、FBI,瞞過了全世界。
少年最親近的家人難道真的沒有發現他是假的嗎?
他們是思念心切導致矇蔽了雙眼,還是另有隱瞞?
1997年發生在西班牙的這樁失蹤兒童案件,反轉之後再反轉,看到最後讓人起一身冷汗…
渴望家庭的連環騙子
咱先來看看這個冒充者,他叫弗雷德裡克Frédéric Bourdin,1974年出生在法國,母親17歲時就生下了他。
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子,由祖父母養大,從來沒感受到過家庭的溫暖。
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出走,行騙為生,主要手段就是冒充失蹤少年,遊走於歐洲各地的兒童庇護所,是個登記在案的慣犯。
1997年的一個深夜,西班牙馬德里警察局接到報案,目擊者稱看到一個14、5歲的青少年縮在電話亭裡,全身瑟瑟發抖,問他話也不回答。
警方很快趕往現場,男孩被帶回警察局,但無論警方詢問他什麼,他始終閉口不言,警察只好把他送到了兒童庇護所。
這個少年自然就是弗雷德裡克,而那個打電話報警的目擊者當然也是他。
這一切都是他策劃好的,目的就是要進庇護所。
但警察一定要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和他說如果再不開口,就要採集他的指紋、給他拍照。
這樣一來,他的身份就會暴露。所以他只有兩個選擇:
1、被發現真實身份進監獄;
2、跟警察證明他是某個人。
這可不太妙,但弗雷德裡克早在一次次的行騙經歷裡磨練出來了,編故事張口就來。
他說他是美國人,離家出走流落到西班牙,他要和家人聯絡,但只能晚上聯絡,因為美國和西班牙有時差,而且他必須要自己打電話,所以晚上要一個人待在警局辦公室。
這就給了他“找身份”的時間,晚上,他假裝自己是西班牙警察,給美國各地的警察局都打了電話,說這裡發現了一個14、5歲的美國失蹤兒童,希望美國警方能夠提供資訊。
警方把電話轉接給失蹤兒童中心,他給對面的工作人員描述了自己的外貌特徵,說得都比較模糊。
模糊的話範圍就大了,這樣對方就會給出更多的失蹤兒童資訊,讓他能從中挑選更適合自己的。
就在這時,尼古拉斯Nicholas Barclay的名字跳了出來。
離家出走的叛逆少年
來自德州的尼古拉斯失蹤時只有13歲,1994年6月13日,他和朋友們一起打籃球,結束之後他給家裡打電話,讓媽媽接自己回家。
接起電話的是哥哥傑森,傑森不想吵醒晚上上夜班、白天補覺的媽媽,就讓尼古拉斯走回來。
但他再也沒能回來。
尼古拉斯的資訊被記錄在失蹤兒童中心,三年來,始終沒有他的下落。
遠在西班牙警局的弗雷德裡克,聽著電話那頭工作人員告訴他的尼古拉斯相關資訊,心頭一動。
美國那邊傳真過來尼古拉斯的失蹤傳單,上面有少年的黑白照,弗雷德裡克一見之下覺得自己有機可乘,雖然長得不是很像,但一個青春期的孩子過了三四年之後,相貌肯定會發生變化。
思量再三後他決定了,他就要成為尼古拉斯。
為了讓自己的身份更加真實可信,他還編了這些年的遭遇,謊稱自己被囚禁虐待。
多年後回憶事件的弗雷德裡克
等到失蹤兒童中心把尼古拉斯的身份檔案,包括彩色照片寄了過來,弗雷德裡克才發現自己玩大發了。
因為尼古拉斯跟他長得完全不一樣,前天晚上的照片只是黑白傳真,彩色照片清晰地印出了尼古拉斯的髮色、瞳色,他其實是個金髮藍眼的小男孩!
而弗雷德裡克本人是黑髮、棕瞳…
他的心一下涼了,這還玩什麼?直接等著進監獄吧。
很快,美國大使館的人到了,每個人都在安慰他,告訴他我們會照顧好你。
弗雷德裡克簡直絕望了,他想逃,但逃不掉,美國和西班牙兩邊都肩負著使命,一定要讓這個“可憐的男孩”安全回到家人身邊。
讓他覺得更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姐姐凱莉正在來西班牙的路上,要與他“團聚”。
弗雷德裡克:現在自首還來得及嗎?
但他還沒放棄掙扎,他買了染髮劑,把黑髮染成了金色。
尋人啟事上說尼古拉斯有三個小文身,他所在的那個西班牙庇護所里正好有個女孩能做這樣的小文身,就給他安排上了。
他還搞到了一些圍巾、手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雖然他做了這麼多,但隨著姐姐一點點逼近,他心裡的絕望還是越來越大。
因為他知道他不可能過得了關,一來他無法模仿一個陌生男孩,二來不可能矇混得過朝夕相處的家人。
被喜悅衝昏頭腦的家人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邊弗雷德裡克為著“家人”的到來膽戰心驚,那邊尼古拉斯的家人們卻完全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和激動中。
當年尼古拉斯失蹤,三年來他的家人始終在尋找他,直到某一天突然被告知,孩子找到了!他在西班牙,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家人們心中疑惑、心疼、震驚和幸福,五味雜陳,只有一點是無法抑制的,那就是快點看到尼古拉斯本人。
因為媽媽身體不好,不適應長途飛行,所以由姐姐凱莉去西班牙接弟弟回家,當姐姐來到庇護所樓下時,她激動萬分,大聲地呼喚著尼古拉斯的名字。
與此同時,樓上的弗雷德裡克卻是如坐針氈。
但拖也拖不過去,他最終還是下了樓,看到了一個他從沒有見過面的女人——尼古拉斯的姐姐。
姐姐凱莉卻沒有一秒鐘的猶豫,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跳到他身上,激動地把他抱在懷裡,流著眼淚撫摸著他,吻他,這是一個姐姐失而復得的喜悅。
她寬慰他“尼古拉斯,你是怕我認不出來你嗎?一切都會變好的,我知道就是你。”
弗雷德裡克:??這特麼也行啊?
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他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秒入戲,開始扮演一個終於找到家人的青春期男孩,一遍遍地跟“姐姐”說著“我愛你”。
“姐弟倆”接著去了訪客接待室,凱莉給他看了很多照片,都是尼古拉斯生活中親近的人,他們的媽媽,以前和尼古拉斯一起玩的小夥伴,外公外婆…
這些正好是弗雷德裡克作為冒充者急需知道的。
光是姐姐點頭是不夠的,法官需要更多證據確認身份,弗雷德裡克被要求隔離測試,測試的方法是給他看“家庭照片”。
照片一共五張,弗雷德裡克一張張地說出了照片上人們的身份,只有最後一張錯了,不過不要緊,法官此時已經確認他就是尼古拉斯。
巧合的是,凱莉帶來給“弟弟”看的其中一些家庭照片,正好就是法官測試的照片!
弗雷德裡克就這樣順利地通過了一切,成為了美國公民。
很多人可能會疑惑,幹嘛不直接測DNA?
畢竟這是尋親,不是逮捕犯人,家人認出了孩子、孩子也認出了家人,工作人員覺得這事就成了,誰能想到有人會把陌生人帶回家呢?
他一定是尼古拉斯
弗雷德裡克就這樣“回到了”自己家。
在所有的家人中,只有哥哥傑森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弟弟”毫無關心。
事實上,他們只見過一面,傑森的表現很奇怪,他沒覺得眼前這人是尼古拉斯,也沒有假裝他是,只是對他說了句“祝你好運”就走了。
平靜的家庭生活沒有因此而改變,但在弗雷德裡克回來後一段時間,FBI工作人員約見了他,向他詢問綁架虐待案的相關資訊。
這裡要說一下,FBI的人此前並沒有親眼見過尼古拉斯,只見過失蹤傳單上13歲的他。
所以在看到弗雷德裡克的第一眼,FBI就覺得這人絕對有貓膩,看著根本就不是16歲少年。
他下巴上一片黑色胡茬,尼古拉斯卻是金髮。
弗雷德裡克告訴他們,他是被海外軍事力量帶走的。他和其他孩子被綁架,麻醉,幾次被飛機轉運,最後到了一個他完全不知道在哪兒的地方。
虐待細節非常殘忍聳動,包括性虐待、恐嚇、毆打、強迫洗腦、染髮遮蓋身份、注射藥物改變瞳孔顏色等等…
FBI被他訴說的經歷震驚了,覺得沒有人能坐下來隨便編造一個含有大量虐待、侵害兒童細節的故事,而且弗雷德裡克身上確實有很多被虐待過的痕跡,有菸頭燙過的疤,斷手沒有及時治療、走路一瘸一拐、還有很多被毆打的傷痕。
所以即使有所疑慮,FBI最終還是相信了他。
他過關了,還成功地引起了媒體的注意,弗雷德裡克也想讓媒體大肆傳播,他想讓人們知道他的“不幸遭遇”,因此而更加愛他,保護他,沒有人再會懷疑他。
正是這樣的招搖,引起了私家偵探的注意,他一邊看著電視裡誇誇其談的“尼古拉斯”,一邊看著失蹤名單上真正的尼古拉斯,一瞬間汗毛豎起,這兩個人…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呢?!
他問電視臺的工作人員,“能不能給我一張他耳朵的照片?”因為耳朵也是辨認身份的一種方法,就像辨認指紋一樣。
而這兩個人的耳朵…完全不一樣。
就在那一刻他確定了,這個人絕對不是尼古拉斯,他打電話給FBI。
FBI的回覆是,就連尼古拉斯的家人都堅稱這是他,他們怎麼會犯錯呢?
沒有家人會做這樣的事,這個人一定就是尼古拉斯。
他不是尼古拉斯
失蹤的孩子找回來了,他口中的綁架案卻沒有進展,因為弗雷德裡克給出的資訊非常模糊,沒有時間、地點、人物,只有虐待細節。
所以FBI把他帶到了另一個城市看心理醫生,希望能找出一些對案件有幫助的東西。
沒想到,這次心理訪談卻挖出了一個扭轉案情的大秘密!
心理醫生
弗雷德裡克坐在心理醫生的辦公桌前,又重複了一遍他遭受過的“虐待”,醫生越聽越覺得不對,因為他完全不像任何其他心理創傷患者,對於那些可怕的虐待回憶沒有任何體態、心率和瞳孔上的變化。
而且他無法說純熟的英語,據心理醫生說,如果你人生頭6、7年是在一個講英語的家庭里長大的,那8、9年乃至10年以後你也不會忘了怎麼純熟地講英語。
結論就是:他不是美國人,更不是尼古拉斯。
FBI:啊?瘋求了…
案子整個大逆轉,這個人到底是誰,來自哪裡,為什麼要冒充尼古拉斯…
FBI工作人員趕緊打電話給姐姐凱莉說明了情況,他不是你弟弟,是誰還在查,這個人我們會看住,你們不用來機場接他了。
但等他們到了機場卻發現,凱莉還是等在了那裡。
她表現得好像無事發生,仍然和“弟弟”聊著天,問他這趟旅途怎麼樣,FBI的人都愣住了,盯著他們看了一分多鐘,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凱莉最終還是把他接回了家,FBI傻了,不是都跟你說這不是你弟弟了嗎?
難道真的只是思念成疾、欺騙自己?
FBI這時的調查方向集中在這人的真實身份,他們向尼古拉斯的家人要求提供他的血液樣本,但他媽直接躺地上拒絕合作,說他就是尼古拉斯,不需要向FBI提供任何東西。
那一刻,FBI終於發現了這一家人的可疑,他們讓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進入生活,一定是有事隱瞞。
此時發覺不對的還有冒充尼古拉斯的弗雷德裡克,他開始懷疑,或許這一家人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冒充的,只是很好地掩飾了這一點,不然為什麼不和FBI合作,不給他的血液樣本呢?
他還想起在西班牙的時候,他對尼古拉斯一無所知,是凱莉讓他知道了一切。
回想起來,或許這些都不是巧合。
尼古拉斯的姐姐
到底是誰在撒謊
不管尼古拉斯的家人怎麼抗拒,調查都在繼續。
FBI申請了搜查令,蒐集了弗雷德裡克的指紋、掌紋,發給國際刑警和各國大使館,篩查他的資訊。不久後,西班牙馬德里的大使館官員打來電話說,“我們確認了他的身份。”
他不是16歲,而是23歲。
他不是美國人,而是法國人。
他不是尼古拉斯,他是弗雷德裡克。
一切謊言崩塌,弗雷德裡克終於放棄掙扎,他被逮捕,坦白了一切。
同時也向警方吐露了一個驚人的指控,他說尼古拉斯的媽媽告訴過他,真正的尼古拉斯不是失蹤,是他媽和他哥殺了他!
媽媽和哥哥自然矢口否認,全憑一個騙子的一面之詞,確實很難取信,但大家還記得那個透過耳朵確定尼古拉斯被冒充的私家偵探嗎?
他被FBI拒絕之後,獨自展開調查,他查到,在尼古拉斯還沒失蹤前,本來和媽媽幸福地住在一起,但他的癮君子大哥傑森搬進來後,一切就變了,甚至連他媽都被逼得開始吸毒。
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尼古拉斯後來直接失蹤了。
而在他失蹤幾個月後,傑森報了一次警,說他的弟弟試圖闖進房子。
私家偵探覺得,這可能只是傑森的把戲,想要掩蓋弟弟已死的真相,讓人們覺得弟弟還活著。
他猜測,尼古拉斯可能是在自己家裡被害了。
一切似乎都在指向尼古拉斯的媽媽和哥哥,到底是不是他們殺了自己的親人?
尼古拉斯的媽媽接受了警方的測謊,前兩遍她都通過了,但在第三遍,她每一道重要的問題都沒透過,測謊儀當時都要從桌子上掉下來了。
至於哥哥傑森,他完全對此事漠不關心,也拒絕對警方提供資訊,不久後就吸毒過量死了。
就這樣,關於尼古拉斯失蹤的調查因為缺乏證據而被終止,冒充他的弗雷德裡克因作偽證和欺詐獲取護照而被定罪,監禁六年。
他因為尼古拉斯一案聲名大噪,2003年他被遣送回法國,又被抓到多次冒充他人身份,他聲稱自己有至少500個虛假身份。
而尼古拉斯至今仍然在失蹤人員的名單上,如果他還活著,現在已經40歲了。
關於他的下落,人們猜測有幾種可能性,也許他只是單純離家出走,不想再回去,如今在其他地方活得很好;
也可能就像他失蹤後家人以為的那樣,在回家路上坐上了陌生人的車,被拐走了,從此不知所蹤;
最廣為流傳的一種假設,是他的家人殺害了他,並謊稱他失蹤,為了造成他活著的假象,哥哥傑森還在他失蹤後報警…
在所有這些版本當中,你認為是哪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