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佔魁,豐鎮隆盛莊人。辛亥革命時期,曾參加光復豐鎮的張佔魁(小狀元)部隊,受到山西同盟會會員續桐溪和弓富魁等人很大影響。後與當地豁牙老五崔永勝、喜神老四張耀、格爾濟老五武得功等結為把兄弟。一九一五年,他帶領他的蒙漢把兄弟十多人,搶劫了隆盛莊鎮鄉兵的二十多支大、小槍支和彈藥、馬匹,拉起隊伍,向蒙地逃去,參加了外蒙獨立。他自名為"獨立隊",意思是不歸任何軍隊管轄。當時因人槍甚少,他透過各種關係,要求外蒙在槍支、彈藥上給予支援,沒有成功。同年秋天,他帶著三十多人,從外蒙古回來,到了武川西區的同興公,招兵買馬。不多久,人馬發展到一千多人,組成了一支聲勢浩大的蒙漢聯軍,佔據了達茂旗合教堂、固陽縣廣義魁、烏拉山後烏蘭腦包鎮、大佘太等大小村鎮。
這時,陝北哥老會大龍頭高石秀派他的小頭目楊萬楨(即小五楊)、郗效周參加了盧佔魁隊伍,在隊伍內組織哥老會,設立香堂,吸收會員,成立碼頭。哥老會內部制定有許多暗語、暗號,入會者能對答上來,就免遭搶劫,不入會者,被稱為"白頭牛",便遭到百般的欺壓,沒法佔住腳。這是盧佔魁隊伍所以能迅速發展壯大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九一五年冬天,盧佔魁隊伍把綏遠陸軍混成旅鄭金聲團包圍在包頭鎮內,直到北洋政府派馮佔元的第四支隊前來援綏,鄭金聲團始敢開出包頭,到後套駐紮,防守五原。第四支隊開至後山,在固陽公益民被盧軍戰敗,馮佔元受了撤職查辦處分,其殘兵敗將由李際春率領撤回包頭。包頭在這年年底開始戒嚴,直到一九一六年二月初,在肖漢傑的"淮軍"沒有到達以前,整整關了五十多天城門。包頭、歸綏間亦斷絕了商旅往來。
一九一六年以後,盧佔魁在後山點起的野火,越發成了燎原的形勢,連新舊兩城也實行宵禁。後山地區偏僻,經費、衣服等補充困難,盧佔魁決定把隊伍拉到前山來。於是派遣密探,到包頭鎮、薩拉齊縣等偵察北洋政府在當地的駐軍情況。根據密探的偵察報告,盧認為薩拉齊縣兵力單薄,先從這兒開刀。他挑選了五、六百名精銳,親自率領去攻打縣城。為了牽制包頭鎮駐軍的支援,派了另一股騎兵,約一、二百人,從昆都侖溝南下,在包頭鎮西北,大青山南一帶活動,做佯攻包頭的姿態。
圍攻薩拉齊縣城,時間在一九一七年一月六日(舊曆丁卯年臘月初二)的夜間。事前,他已派人進城,約定以放火為訊號。薩縣城內駐軍,因兵力單薄,見城內放火,城外圍攻,不敢堅守,棄城逃跑。盧佔魁進城後,首先搗毀縣衙門、釋放囚犯,火燒當鋪,開倉放糧,還殺了幾個民憤大的官吏。這一著,很受當地群眾的讚揚。盧佔魁部下也出現了幾起搶劫商民事件,盧查明後,槍斃了四、五人。
盧佔魁原擬佔領薩拉齊縣城後,回兵西進,攻打包頭鎮。北洋政府聞訊後大驚,立即令第四支隊趕赴援助,盧臨時改變計劃,帶隊伍東下託縣,於一月十五日攻陷托克托縣城;另一支隊伍過了黃河,在一月二十八日奪取了東勝縣城。
當時綏遠都統潘矩楹,雖然是袁世凱的寵臣(潘在辛亥革命期間,曾破壞過二十鎮官兵配合吳祿貞第六鎮官兵在北方的起義),但在其主子正要登基的時候,在口外連失三城,不能不是失誤。後來潘下了臺。
薩、託、東三城失陷以後,盧佔魁不打算據守,李際春的第四支隊才得以收復薩、託兩縣。不過,第四支隊的兵力更加分散了,包頭越發空虛,歸綏一夕數驚,整個綏西除了幾座孤城外,完全被盧佔魁的軍隊控制。及至二月間,多倫鎮守使肖漢傑被任命為綏遠剿匪會辦,他星夜帶著八百多騎兵趕到綏遠,拿出了當年"淮軍"鎮壓太平軍和捻軍的那種頑強、反動勁來,對盧佔魁的"獨立隊"展開窮追痛擊,才把盧佔魁的主力趕過黃河,又從伊克昭盟壓迫到陝北、隴東一帶。
肖漢傑的隊伍六月間東開,在秋收的時候,盧佔魁又率領主力回到武川西區同興公。這時,盧佔魁的隊伍更加壯大了,約有人馬一萬上下。因為在陝北、隴東吸收了高石秀的部隊,張九才的"哥老會"隊伍,續西峰又派來了弓富魁部,被王朝烈收編的白彥山部也投奔了過來。因為裡邊有國民黨的成員,故北洋軍閥把他們視為匪黨。當時袁世凱已死,潘矩楹在朝中無人支援,控制不了局勢,歸綏空虛,盧佔魁遂決定進攻歸綏,讓隊伍在大青山後向東移動。
段祺瑞的北洋政府目睹綏遠局勢嚴重,任命蔣雁行為綏遠都統,並率蔡成勳第一師的褚恩榮旅一道前來。蔣在十月初旬到達,辦理了交接手續後,立即赴綏西督戰。盧佔魁的各個大小"獨立隊",因系烏合之眾,加以指揮失措,不能協同作戰,在從大青山各個溝口向南出擊時,只有崔永勝(豁牙老五)的人馬從察素齊附近下山。崔永勝在黑牛溝口被綏遠陸軍混成旅王培煥部的炮兵擊斃後,士氣大受影響,進攻歸綏的計劃便告吹了。還有一支幾千人的隊伍,在進攻達爾罕旗王府和烏蘭花時,也遭到王朝烈收編的汪仲臣部的阻撓,沒有成功。盧佔魁見形勢不妙,趕快收縮兵力,集中到固陽縣境。蔣雁行在察素齊獲勝後,指揮軍隊越過大青山向西北挺進,企圖一鼓作氣把盧佔魁的"獨立隊"趕走,不料陷入了盧部的包圍圈中。褚恩榮的一個整營,在毛忽洞(一說公忽洞)全被解決,損失很大。於是蔣雁行撤回歸綏,褚恩榮退防包頭,綏遠的局面,又恢復到一年以前的那種形勢。
當時國內的形勢是:段祺瑞夢想武力統一全國,把注意力集中於對付南方,而北洋軍閥內部派系分裂,蔣是馮國璋系,不可能得到段更多的支援。在綏遠境內,褚恩榮、李際春都是客軍,本區內的部隊只有綏遠城和土默特旗的滿洲蒙古兵,以及外八旗巡防隊編成的陸軍混成旅和玉祿等的四路警備隊,都各自為主,不相統屬。蔣雁行以光桿都統,很難指揮這些複雜軍隊,如果盧佔魁硬是頂著幹下去,恐怕後果比他的前輩還難於下臺。所以,當他吃了這當頭一棒後,原來的肅清綏遠匪患的夢想便完全幻滅了,被迫對盧佔魁採取了收編的辦法。
此時,天主教合教堂的南懷義神甫(比利時人)、後套大地主王同春等帝國主義勢力和地方封建勢力出來斡旋和平。蔣雁行邀請他們到歸化城洽談。會談後,南、王到同興公見盧佔魁,傳達了蔣雁行的誠意。
盧佔魁經過一年多的戰鬥,也很需要停下進行休整,以觀望時局的演變,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所以南懷義和王同春替雙方談和,很符合其部隊裡多數人的意願。
接受和談後,由武川西區大地主劉萬(後成了固陽大紳士)以身家性命作擔保,讓廣義魁大地主孫板達子陪著盧佔魁的代表錦福(歸綏麻花板土默特旗蒙人)到達包頭,和蔣的參謀處長周良材進行初步談判。一九一七年春節過後,孫板子又陪同錦福來到歸綏,隨行的還有兩名代表,一是給歸綏縣知事薛維庠當過收發主任的河南人張靜山,一是河南人王忠義。他們來到歸綏,被安頓在舊城小東街"宴美園"(即現在的大觀劇場)對過的天津人蘭竹坡所開的"綏遠飯店",由蔣雁行的副官處長張鳳朝親自擔任招待,進行談判。
經過十幾天的協商,最後決定把盧佔魁的軍隊收編為綏遠遊擊騎兵旅,歸蔣雁行所兼的綏遠警備總司令直接指揮,並向北洋政府請準,撥給二十萬元做為招撫和裁遣費用。由警備司令部參謀處長周良材、副官處長張鳳朝、中校參謀索景斌和少校軍法官劉景橋組成一個點編委員會,任關鍾麟為文案。
點編盧佔魁部隊的委員,於陰曆二月初二那天隨蔣雁行離開歸綏。蔣雁行由錦福等陪同騎馬先行,文案和兩個書記坐著一輛二騾轎車,由都統署的兵和盧佔魁的兵保護著跟在後邊。車中帶著二十萬元的"交通銀行"現鈔,一萬多張印好的"免死證",和給盧佔魁從北京定做的藍色毛呢陸軍少將制服,此外還有三顆官印,是"統領"和左右分統的印,(編制是"綏遠遊擊騎兵旅",為什麼印是統領,還不清楚)。這支隊伍第一天駐武川縣城,第二天駐烏蘭不浪,第三天就到達合教堂。後山一帶經過一九一六年"獨立隊"和官兵的騷擾,農民逃亡的很多,好多地主和買賣字號的"牛犋",都成了沒有人住的破塌圐圙。
一出歸綏,過了蜈蚣壩,就進入盧佔魁控制的地區了。當時附屬於盧佔魁的隊伍很多,自稱"統領"的就有四五十個,所謂"大青山兩狼山後及沙拉木黑河,託城、和林、清水河一帶,匪勢叢集",並不浮誇虛構。蔣雁行只是把盧佔魁收編為旅長,由張耀(喜神老四)和武得功(格爾濟老五)擔任團長,稱左右都統。張耀的三個營長裡有段成功(二長條)和白彥山,武得功的三個營長裡有巴音豹和謝子晉(河北人)。盧的旅部參謀長是張靜山,副官長是錦福,由給歸綏縣知事薜維庠當過科長的山東濟寧州人李子材擔任文案。全旅共編制了一千五百多官兵,弓富魁、高石秀和趙有祿等,都分別由蔣雁行聘為都統署的參議。
盧佔魁的就職典禮,於陰曆二月中旬在合教堂隆重舉行。事先由索景斌給盧佔魁和兩個團長教了接印的陸軍禮節,並由士兵給築起一座五尺高的土臺,上邊搭著紅藍布綵棚,兩邊插著五色國旗。紅藍布和國旗都是從包頭的"大行"(商會)借來的,褚恩榮還給派來了一隊號兵。佔佔魁脫下黑大絨皮祆皮褲,把辮子壓在制服裡邊,戴起插有"掃天翎"的將官軍帽,拄著指揮刀,穿著馬靴登上"將臺",軍樂奏起,臺下兩千多士兵也都停止了喧譁。蔣雁行代表北洋政府監誓,給官兵們講了話,盧佔魁沒有表示什麼,似乎"感慨"得流下眼淚。合教堂的外國人,用攝影機照了好多像。
盧佔魁就職以後,蔣雁行就帶著周良材和索景斌等回包頭。臨行前盧佔魁挑出三四百服裝相同計程車兵,排成儀仗隊歡送,來時跟隨的那輛二騾轎車,載了一整車盧送給蔣的禮物和大煙(大煙土用裝步槍的大木箱盛著)。蔣走以後,副官處長張鳳朝和軍法官劉景橋,帶著三個文職人員,在合教堂住了一個多月,又隨著盧佔魁的旅部經高臺梁開進後套,到狼山底下的烏蘭腦包鎮,住在一個大營盤裡。這個營盤能容納一旅之眾,是一九一三年薩拉齊知事王建屏和後套大地主王同春,為防堵外蒙軍隊南下,給山西陸軍第一師孔庚的隊伍修建的。盧的隊伍去以前,已由王同春派人給修葺粉刷得煥然一新。編點委員會的人,則住在包頭廣恆西毛店設莊在烏蘭腦包鎮的櫃上。
北洋政府發給蔣雁行招撫編遣盧佔魁部隊的二十萬塊錢,只用去了一半。原先是按統領一萬、分統八千、營長五千進行招撫,未列入編制的按軍官一百元、士兵二十元遣散,馬匹也按官價二十元收買。款項都由張鳳朝經手,兩個書記只負責造箕斗冊子。張鳳朝是否如數把款項給了盧佔魁和他的左右分統以及六個營長,那就不得而知了。綏遠遊擊騎兵旅的編制只有一千五百多人,其餘七八千人都在裁遣之列。但是這七八千人並沒有解散,包括武川縣長王朝烈收編的達賴公的部隊,後來也拉到烏蘭腦包附近去了。當時盧佔魁所屬的各個"獨立隊",有的把遣散費領去,有的乾脆就沒有呈報名冊,完全聽張靜山和錦福的陳述,張鳳朝根本不敢也不願在烏蘭腦包外邊去查核。這一筆很大的款項就在互相欺騙的情況下,馬馬虎虎地報銷了。
盧佔魁的軍隊開入後套以後,完全由王同春的"牛犋"給支墊糧草。至於餉項,也不成問題。因為盧佔魁的人從陝北隴東轉了一圈,打開了不少殷實的商鎮堡寨,每個兵都是滿載而歸。有的甚至用一兩匹空馬馱著元寶煙土和值錢的衣裳,三年五載不發餉也足夠花銷,可見其富饒了。這也正是盧部收編以後,紀律保持較好的原因之一。在烏蘭腦包駐紮以後,盧部的官兵,有的穿軍衣,有的仍穿便衣,他們拿出錢和農民一起夥種大煙。張鳳朝和劉景橋回到歸綏以後,兩個書記為了貪圖那裡的酒食招待,又在那裡呆了很長時間。
盧佔魁收編以後,各方面舉薦去的人很多,弓富魁和趙有祿,也以都統署參議的名義,穿著軍衣,在歸綏、包頭兩地展開了聯絡應酬,跟蔣雁行和褚恩榮的軍官成天在一塊吃喝玩樂。高石秀和張九才在收編後,帶著一個大耳朵活佛,從後套去了寧夏。
一九一七年秋,盧佔魁被命名為護國軍騎兵第六路總司令,奉命率部離開後套,渡過黃河,向陝西移動。但其內部官兵良莠不齊,受哥老會暗中煽動,有的妄圖另立山頭,獨樹一幟,有的不願舍妻子、別父母,遠離家鄉,有的惡習不改,明搶暗偷,汙辱婦女等,因而軍心離散,紀律鬆弛。加以團長趙有祿率領四百多人馬譁變北上,在三邊一帶被陝北土皇帝、八十六師師長井嶽秀收編,任命為陝北保安騎兵團團長。不久趙部連長蘇雨生、王安仁復又譁變,竄入伊盟當土匪。盧佔魁無法控制部隊,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與錦福一起,秘密化裝,不辭而別,逃到奉天,投靠大軍閥張作霖。他的把兄弟如豁牙老五、喜神老四等被井嶽秀部隊和當地民團圍剿,各個擊破,四散逃竄。綏遠騎兵遊擊旅至此徹底消滅了。
盧佔魁被張作霖任命為東北騎兵第五旅旅長,他又不斷收羅舊部,招兵買馬。一九二三年秋,他曾率全旅人馬竄到合教堂,把當年寄放在南懷義神甫手裡的金銀財寶大煙等全部取走,又收羅了舊部二百多人而去。綏遠都統馬福祥為了討好盧佔魁,命令固陽、武川、陶林、集寧、豐鎮各縣,供給人吃馬喂的軍需糧草。兩人還互贈禮物。盧佔魁返回熱河承德後,利用春節拜年的機會,向熱河都統闞朝熙等軍政要人饋贈重禮,拉攏關係。那知闞朝熙早已電報張作霖,說盧到綏遠後與馬福祥相勾結,部隊軍紀大壞,沿途搶劫蒙漢人民,企圖佔領熱河等。張未加調查,覆電闞朝熙將盧就地正法,收繳槍械,遣散全部官兵。所以,正月初五,闞朝熙借請盧赴宴,將他逮捕,立即槍決。終年五十多歲。據說,盧的幾位團長,也在同時被殺。
(本文系根據《內蒙古文史資料》第五輯關鍾麟《記蔣雁行任"綏遠都統"期間的幾件事》和韓祥符等提供的材料綜合整理而成)
摘自《包頭史料薈要》第五輯,1981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