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作為“廣州女婿”,我已記不清第幾次造訪花城了。但是,這回與以往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因為要去新建的港珠澳大橋“打卡”。
那日清晨,我和內子乘坐的旅遊大巴到達嶄新的珠海公路口岸。空中俯瞰圖片顯示,整個口岸外形按照“如意”造型設計,寓意“一地三通,如意牽手”,建築美學與文化巧妙地融於一體。
我們跟著醒目的路牌指引,來到珠港旅檢樓的三樓出境層,準備查驗通關去香港。放眼望去,旅檢樓共設有20多條自助、人工查驗通道,氣勢不凡,四周打掃得一塵不染,秩序井然。此地設施啟用才半年多光景,到處呈現一片新氣象。大廳寬敞的程度給了我極大的視覺衝擊,簡直可用“巨無霸”來形容。我遊歷過30多個國家,過關無數次,還是第一次見到規模如此之大的海關。旅客並不多,我們排隊一刻鐘左右,便迅速過了關。步行來到大廳外,等候港珠澳大橋的穿梭巴士。
金光閃閃的巴士緩緩而來。登上車,一派海洋風格的裝飾映入眼簾,頓覺心曠神怡。
為便於觀賞海景,我們特意坐在最前排,離司機一步之遙。根據新聞報道,我特別留意了司機,他確實沒攜帶手機,但佩戴著手環。據說,手環可即時監控司機的心跳、血壓,相關資料傳到後臺,可測算出司機的駕駛狀況。由此窺見,大橋的配套管理有著嚴格的標準。
不一會兒,“金巴”已快速將珠海口岸拋在身後。迎面而來的是港珠澳大橋電子收費站,設計簡潔、大氣。巴士開往橋面,就在那一瞬間,真有直撲大海“暢遊”的感覺。確實,我們已經不在陸地了,正飛駛在海面上。透過車窗眺望,海水滔滔,水天一色。一眼看不到頭的大橋,宛如一條巨龍橫臥在伶仃洋上,又像彩練般飛舞。那大橋,彷彿從天上來,也彷彿從海上來;好像從夢中來,也好像從心中來。
“曾經伶仃一夢,如今天塹通途。”建設這座飛架海面、穿行海底的大橋,並非輕而易舉。從2003年大橋立項算起,到2009年開工建設,再到2018年10月正式通車,前後歷時15個年頭。氣勢磅礴的大橋東接香港,西接珠海和澳門,全長55公里,主體工程集“橋、島、隧”於一體,包括22.9公里的鋼結構主體橋樑、4座人工島,以及6.7公里的深海隧道。
700多年前,在浩瀚無邊的伶仃洋上,南宋詩人文天祥感慨:“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21世紀初,大橋建設者以為國奮鬥的丹心,譜寫了“敢教日月換新天”的時代進行曲。岸對岸、島連島,海上飛彩虹,英雄好漢建成了前無古人的跨海大橋,在史冊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如今,這座大橋被譽為“世界新七大奇蹟之一”,創下了多項世界紀錄:最長的跨海大橋、最長的鋼鐵大橋、最長的海底隧道,以及最大、最深、最精準的深海無人對接沉管隧道。夢牽伶仃洋,心連港珠澳。從此,跨江過洋易如反掌;從此,現代速度日子紅火。
“金巴”平穩地行駛在三車道的高速公路上,沿途有橋有海有山,美不勝收。在大橋上飛駛了大部分路程後,“金巴”悄悄“滑”入海平面以下40米深處的沉管隧道。這裡同樣有三車道,設計得美觀又寬敞。我的思緒回到18年前的“時光隧道”之中。
記得2001年,我回國參加長篇小說首發式。那天中午,我坐車來到浦東的陸家嘴地區。遠遠望去,東方明珠塔卓然屹立於現代化建築樓群之中,雄偉而壯觀。10多個大小不一的球體晶瑩奪目,就像一串串從天空撒落而下的明珠,似乎再現了白居易筆下“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意境。明珠塔高達468米,當時是中國大陸的最高建築。
登上高速電梯,來到上球體主觀光層,鳥瞰兩岸全景。隔江是外灘萬國建築博覽群,左側為南浦大橋,右邊則是楊浦大橋,無限風光盡收眼底。上海的鉅變深深震撼著我。那時,我有意寫一部反映留學生的作品,但始終覓不到新穎的切入點。就在那一瞬間,靈感似乎從天而降,文思如泉湧,我決定寫一部以浦東為背景的“後留學生時代”小說。
之後,長篇小說《迴流》出版。毫無疑問,這是故鄉鉅變給了我創作的靈感。
“金巴”穿過海底隧道,回到了橋面。接近香港的這段路程,就在赤鱲角機場附近,幾乎和飛機跑道平行。
前後相距18年的劇烈心跳,彷彿如出一轍。
這座歷時15年建成的大橋,有多少建設者為之默默奉獻啊!大橋早已融入他們的血液之中,成為他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大橋建設者憑藉偉大的胸懷,用一絲不苟的精神、腳踏實地的行動,圓了始於上世紀的伶仃洋聯通之夢,打通了粵港澳經濟動脈,點燃了大灣區融合發展的引擎。龐大的建橋大軍中,一定有不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值得大寫特寫。
再說,《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已釋出,描述了該地區的宏觀佈局,打開了南方門戶的突圍之路。從中可以看出中國新一輪改革開放的脈絡。彈指一揮間,我漂洋過海已30載,從一個懵懂青年變為成熟的人父,也從一個“新移民”變成了“老華僑”。倘若沒有改革開放,我不可能上大學,更不可能出國,也不會有今日的我。個人的發展變化,始終與祖國的變遷同頻共振。20多年來,我寫出了好幾部長篇小說和電視劇,內容都與祖國的命運息息相關。此時,我的靈感再一次從天而降:應該寫一部反映大灣區題材的長篇小說或劇本。
步入香港海關途中,我興致勃勃地與內子談及方才大橋上的靈感。她也同樣興奮,說:“大橋太震撼了,值得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