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庚
鞏兄曰祜掛過電話來,告知:“那本書印出來了,我給你送過去。”
我本來正怏懶著打斜歪坐,一聽,卻拔挺著身架,規規矩矩立起來,回言:“可不敢!我這就到您那兒取去。”
鞏曰祜,“華尊獅園”和“漁洋賓館”董事長。他說得“那本書”,是指日前由《團結出版社》出版發行的《仙魚洞宮》。摁著指頭數來,這已是他本人著述出版的第5部作品了。
說起來,我早於去年歲末就瀏覽過本書的初稿,當時的感覺,更像是散發著鄉土味的馬踏湖傳統民間故事。倉促翻頁時,魚仙蟹妖,河精湖怪,輪番在面前隱身修煉、現形爭鬥,直感波起浪湧,剎那間錯覺後脊樑上就要長出龜紋鱗花來。
用一句本地土話說,曰祜兄肚子裡有 “真膏”,兩肋插,後胸腔,旮旮旯旯裡有。當然,這些“真膏”中,就包括他作為一個魚龍灣人“崇德尚義、豁達率趣”的道義作為,自小就留存於心的形形色色的馬踏湖原生態故事。概括他在《仙魚洞宮》一書中講述的民間歷史故事,人們就可知,馬踏湖核心區域中有魚龍灣,魚龍灣內有“仙魚洞庭”,此庭宮的鯉魚精透過潛行苦修,由精道昇華為神道、仙道,最終成了善德仁心為民興利、俠肝義膽替天行道的君子大仙形象。再說,他又有說大鼓書的口彩天分,由他這個地道的馬踏湖土著,擰著腚瓜子,搖拉著膀子頭,展眉撲打眼地用原汁原味的窪裡腔調講出來,仙仙凡凡,真真假假,虛虛幻幻,熱熱鬧鬧,到了惹哄得一夥人眾挓挲起耳朵像天線的當口,卻來了個“欲知後事下回分解”,反正是吊弄得人心裡搓搓鋸拉的,很覺癢癢難受。
常認為,別人的著述是寫出來的,而曰祜兄的著述卻是從心底裡咕嘟咕嘟冒出來的,就像是體內有眼自流井,捂不嚴、摁不住地往外流,一旦攢積多了噴湧不出來,他就鼓溜得不好受,就拿急敗壞得穩不住腚瓜子。
又以為,身為中國食文化研究會專家委員、特級烹飪技師的曰祜兄,他著述的那一本本書,又像是從大菜勺裡顛出來的,旺炭急火,足料熗鍋,厚油一層,麻辣幾重,如果是不夠口重的人,恐怕還進不了食嗓下不了肚。
曰祜兄,字一達。我總以為此一達,即是心境深處的一條可供跨界玩票的達人高速公路——沒人查違章酒駕,無設限速禁行的標識,於是就由著一份頑童本性,隨意佔道行駛闖紅燈,任性超速踩油門,飆他個天馬行空,賺得個逍遙自在。
也是去年,我曾寫過一篇《俺有位表哥鞏曰祜》的文字,其中有這麼幾句:“我突發衝動,想湊到他耳朵邊兒上,正兒八經地叫一聲表哥,然後像稀罕寶物般捧過他的腦瓜子來,瞅瞅,彈彈,敲敲,晃晃,目的就是端相鑑賞一回,看能發出個啥樣的錚錚響聲,到底是什麼特殊材料構成的,裡面還藏有多少值錢的玩意兒……”過後曾有幾次,被賤嘴的哥們兒追問起來:敲了沒有?晃了沒有?我沒搭腔,只是咧咧嘴角子,笑笑,不鹹,也不淡——讓你胡亂捉摸去吧!
不過今後啊,要是他們再追問起來,我說不定會扯啦上這麼幾句:曰祜兄的腦瓜子就是個智慧寶葫蘆,裡面裝滿了仙丹神丸、千秋靈芝、萬年老人參,還有西天王母數千年一熟的蟠桃果,等等。如果一敲,一晃,一激愣,噴濺而出的那股靈仙味道,燻得我醉臥千年,等到好不容易醒過來,卻成了半仙之體,而置身於那兩眼一抹黑陌生的世道人群,就感覺掉進了無知無助的泥灣潭窩,於是仰著脖子,衝老天嗷嚎上幾嗓子——甚至連我自己也弄不明白,這到底是算哭呢,還是算笑呢?
(寫於2017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