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滾音樂,在大眾認知裡,熱烈、反叛,歌手們用金屬電子冰冷的聲音,嘶吼著人性最真實的情感。
有人罵他嘲哳,有人愛他瘋狂。
從崔健的《一塊紅布》開始,搖滾音樂開始在中國市場有了起色。
越來越多的青年追捧,熱愛,將青春奉獻給它。
而玩搖滾的人,常會給一種特別講義氣的感知,在他們用音樂真切的表達著世界的不公、人生的扯淡時,兄弟總是背後的支撐。
曾經便有這樣一位搖滾歌手,他的一生可以用8個字來概括,是 “成也朋友,敗也朋友”。
這位搖滾歌手的名字,叫做臧天朔,他生命最後的時光:話越來越少,患癌後不願朋友來探望。
誠摯的《朋友》,“有戲”的人生
臧天朔出生於1964年,河北廊坊人。
北方大開大合的性格,給了他做搖滾音樂的底色。
1983年,將滿20歲的他,加入了不倒翁搖滾樂隊。
第二年,誕生了自己的處女作《心的祈禱》。
對於音樂,臧天朔有著自己獨特的理解。
那是一個百廢待興的時代,文化人的身份與市場的接受度,到底要誰,曾在文藝界引起一陣又一陣的討論。
一群心懷理想的音樂愛好者,拋棄了市場,執著於自己心中的音樂烏托邦。
臧天朔表示,“那些你好我壞的問題沒什麼意思。”
“我們待的是人間。”
不去計較音樂的高低是非,不去討論原創作者是否高貴,臧天朔用自己質樸的情感,歌頌著他眼裡的人間。
而這份質樸與真誠,讓他在音樂這條道路上,收穫一路芬芳。
1987年,臧天朔釋出了自己的第一張個人專輯《衝入“禁區”》,其中便收納了讓他“一飛沖天”的《朋友》。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請你忘記我。”
口水話般的歌詞,沒有太多修飾的言語,帶點黑色幽默的諷刺,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用他的方式唱著友情的珍貴。
1995年,臧天朔釋出新專輯《我這十年》。
十年磨一劍,十年感悟,凝練在字字句句間,再哼唱給你聽。
這張專輯一經發布,便成為1996年最暢銷的專輯之一,臧天朔也獲得了國內主流與非主流人士的認可。
管他是什麼音樂,先要紮根在音樂。
有了聲望之後的臧天朔,在音樂逐步走向產業化的時代大趨勢下,他開始著手創辦“北京有戲文化傳播公司”。
有戲有戲,人生就要有戲。
不僅是自己做音樂,他還成功地策劃了世界爵士吉他之王麥克·斯特恩“全球巡演北京首站音樂會”。
不但為自身的演藝事業開拓了新的發展空間,更為國內演藝公司和音樂人在高質量現代音樂的引進與推廣上開闢了新的渠道與思路。
2000年,2001年,臧天朔兩登春晚,獻唱申奧,與“國師”張藝謀合作,擺在臧天朔面前的,是一條光芒萬丈的道路。
2003年,第九屆全球華語音樂榜中榜頒獎典禮上,臧天朔榮獲內地最受歡迎創作歌手獎,原創作品《夢蝶》獲得年度最受歡迎歌曲獎。
20個春秋經營,風光無限。
“每個音樂人的吶喊都想被人聽到,而他做到了。”
“搖滾的特質是反叛,但對我來說是人情味兒”
《朋友》這首歌的爆火,背後其實是臧天朔個人性格的突出。
從一開始,他就是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北方漢子。
那是一個社會變革快速的時代,中國向世界打開了“歡迎光臨”的大門,各種各樣的聲音如同海水般湧進來,一不小心便迷了神。
作為搖滾歌手,臧天朔主要的演出場地是在酒吧中,為了更好地把搖滾與酒吧
聯絡在一起,臧天朔在成名之後,就確立了唱歌與開酒吧兩手都要硬的思路。
臧天朔因《朋友》出名後,1999年臧天朔的第一家“朋友迪吧”正式在北京開業。
酒吧裡牛鬼蛇神都有,臧天朔經過朋友介紹,找了東北人呂長春,幫助酒吧“看場子”。
這場友誼,就此結緣。
2002年,緊鄰北京的河北廊坊大操大辦弄起了步行街,並找了臧天朔作為步行街的形象代言人。
臧天朔又經過朋友介紹和另一個東北人孫寶和合資開了“FRIEND CLUB(朋友迪吧)”。
經過雙方協商,孫寶和出錢佔70%的股份,臧天朔出房子佔30%的股份,雙方共同經營。
兩個朋友迪吧,兩段糾纏至深的友情。
在酒吧經營過程中,臧天朔與孫寶和在經營理念和經濟方面產生了糾紛。
不僅如此,經過調查,臧天朔還發現初建迪吧時孫寶和70%的股份都是以臧天朔的名義到處賒賬借錢得來,自己卻一分錢沒出。
被空手套白狼,這口氣絕不能忍。
臧天朔知道此事後,採取了有關手法,“順理成章”地把孫寶和的股份收了回來。
而孫寶和一氣之下離開了朋友迪吧,不久之後便在火車站開了另外一家熱浪迪吧。
“場地比你們這邊大很多,酒水也便宜,大家都跑到那邊去了。”
新仇舊怨,本就互相怨懟的雙方,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摩擦。
2003年6月20日21時許,孫寶和帶著公司的十多個保鏢到迪吧找朋友。
恰巧那人不在朋友迪吧,幾番尋找未果,孫寶和感覺自己受到了羞辱。
孫寶和當即放話,讓呂長春召集人去廣場找他。
呂長春給臧天朔打電話告知了此事,有人回憶說,看到臧天朔在酒吧門口來來去去,罵街聲不絕。
而另一邊,大戰一觸即發。
這場大戰以孫寶和一方死一人,輕傷2人,另有一個無辜人員被打成輕傷為收尾結局。
孫寶和被警方拘捕,之後被判刑。
呂長春趁機逃跑,聽從了臧天朔的建議,離開廊坊躲避到了長春。
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臧天朔參與此事,警方未對臧天朔有任何拘留行為。
但此事,早已足夠引起外界對臧天朔的各種猜測。
須知公眾人物的大瓜,向來不需要任何證據。
逃跑的呂長春並不安分,後來又悄悄跑回北京,住在臧天朔母親名下的房子裡。
在北京,呂長春又參與了一起鬥毆案,這一次終於被警方抓住。
警方在調查中發現,呂長春在北京的藏匿地點是臧天朔提供的。
新案舊案,臧天朔就此被捕。
如果說,到被逮捕時,臧天朔心裡的那把火還沒有熄滅,法庭上的對峙,便讓這個漢子徹底寒了心。
2009年10月15日,北京市第二中級法院開庭審理了呂長春、臧天朔等人聚眾鬥毆案。
審議現場,呂長春一口咬死是臧天朔指使他去和孫寶和打架。
法官問呂長春:“臧天朔是否明確示意要你找人去和孫寶和打架?”
呂長春的回答是:“他大概是這麼說的,說你找孫寶和去,能談好就談好,談不好就打。”
往日合作的情誼,一同開迪吧的日子,人前尊敬的樣子,都不及呂長春在法庭上對臧天朔從未鬆口的指認,讓臧天朔印象來的深。
當時的文藝界,演員歌手的收入還沒有天價一般,也還沒有現在這麼多飯圈粉絲。
人們唏噓,人們感慨,但第二天又投身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2009年11月27日,臧天朔被判有期徒刑6年。
這個時候,他的兒子還只有兩個月大。
話越來越少,朋友越來越少
在最高處跌倒的滋味,非嘗過不能體會。
從一個走到哪兒都被鮮花掌聲簇擁的知名歌手,淪為一個天天和十幾個人擠在一個大屋子裡的囚犯,環境上的落差和心理上的落差,不是一般人能夠扛過來的。
臧天朔說:“那種感覺,我都不知道怎麼去形容。”
後來他的朋友們也都很默契的不多過問這段生活,有什麼好過問的呢?
說起來都是寂寞、不甘。
臧天朔在監獄裡唯一的盼頭,是妻子帶著孩子每月的探訪。
6年監獄時光,磨平了這個北方漢子身上的稜角,只留下對妻兒的溫柔眷戀。
2013年2月7日,臧天朔獲假釋出獄。
出獄的那天,臧天朔的妻子來接他。
臧天朔說:“那對我太重要了。”
對於一個出獄的人而言,數年光陰彈指過,是不是物是人非,大家是否還願意接納你,人們會怎麼看待你,都是逃避不了的問題。
“當時她握住我的手,我心裡多少還能踏實一點兒,至少我知道,那個家還是歡迎我回去的。”
所謂不離不棄,不過如此。
剛出獄時,臧天朔不願意見任何人,也不願意出門。
妻子幾經張羅,親自做菜,邀請臧天朔以前的一些朋友都來看他。
像梁天,劉金山、劉斌等以前的老朋友,都來看他,看過後都表示,臧天朔的那股匪氣,沒了。
臧天朔在兩個朋友上栽了大坑,六年時間蹉跎過,出來以後對朋友的態度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
他不再愛交新朋友,而是越來越珍惜一直在身邊認識幾十年的舊友。
人也變敏感了,有時別人的一個眼神,都會讓他思緒萬千。
如果別人的語氣讓他不舒服,他就會打退堂鼓,不再說話。
這個時候,臧天朔的妻子就會出來打圓場,向合作方解釋,“其實他非常想和您合作,只是他現在不善表達……”
臧天朔的朋友以及一些生意上的合作方,都對臧天朔的妻子敬佩不已,甚至表示,看在臧天朔妻子作為一個女人如此努力的份上,也會和臧天朔合作。
那個大大咧咧又熱情豪爽的北方漢子,逐漸沒了蹤跡。
臧天朔說,“回頭看,人生有一些單,你是必須去買的。”
話少了,朋友少了,但音樂不能斷。
臧天朔仍然熱愛著他的音樂,在監獄裡時,臧天朔還是文藝班的班長。
出來不久,恢復一些的臧天朔便開始著手自己的復出之事。
他的朋友們也紛紛為他出謀劃策。
臧天朔入獄後,他的好友老三一直幫他守著錄音工作室,他的前經紀人雖然沒有繼續和他工作,但也時常探望,幫他打通一些現在的事。
在朋友們的幫助下,他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臧天朔復出後的第一場演唱會,在北戴河。
他的曲風有了很大的變化,這和他出獄後信了佛也有一定關係。
他的師傅是昆明最負盛名的圓通寺的主持方丈淳法大師。
臧天朔認為,佛是一種力量。
在這種力量下,他才能夠如常的面對這無常的世界,也有了讓朋友都驚訝的平和的心態。
後來的臧天朔,曲風裡總帶著一點“禪味”,歌裡不再是繁華都市的人間,而是山水天地的人間,裡面有花草、樹木、泉水、時間。
但他的音樂裡,已沒有那個誠摯的《朋友》。
當他拿起吉他,一起範兒,直勾勾的嗓音和演唱方式,又能瞬間讓大家回到當年。
這場演唱會,有的朋友來了,有的朋友沒有來。
來過走過,分分合合,臧天朔和他的朋友們,到最後也是聚少離多。
出獄後更多的日子,臧天朔是待在家裡,練練書法,陪陪妻子、兒女。
練書法,是在監獄裡帶出的習慣。
“他每天8、9點起床,沒有午休的習慣。也許是在裡面習慣了吧,心態平和,每天練字。”
臧天朔出來之後還拜了書法師父。
早年間臧天朔曾經在故宮裡工作,幼時便和那位老師相識,後來去了國外。
遇到老師回來的時候,臧天朔正好對書法尤為迷戀,就正式拜他為師。
關於書法,臧天朔的好友王斌說過這麼一個段子。
刀郎發專輯《披著羊皮的狼》,專輯封面用書法字寫了“刀郎”。
臧天朔當時看到說:“我現在寫‘刀郎’兩個字肯定比這個好。”
臧天朔自己表示練書法時還會上癮,一天不練就渾身不自在。
對著顏真卿、柳公權,這兩個人的書法反覆練,反覆練。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經歷過後,方得其樂。
臧天朔50歲生日時,給他的妻子寫了一幅字,“理想不倒,來日方長。”
字字懇切,傾注著這個男人對家庭的眷戀,是他對未來的信心,也是為了讓替他操勞半生的妻子放心。
可惜命運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2017年年底,臧天朔查出得了肝癌,對外一直保密,其實,他的話,已經越來越少。
肝癌患者早期並不容易被發現,七成患者檢查出來時,都已是晚期。
失去了手術或其他區域性治療機會,即使能夠手術或其他區域性治療,也常會復發轉移。
臧天朔的朋友廖仕偉說,“前段時間要去看他,他不太願意。可能想休養還是怎麼,好多朋友他都不願意見。”
2018年9月28日凌晨四點,臧天朔的人生就此到了盡頭。
臧天朔留給這個世間的最後一部作品,叫做《讓我怎麼相信你》。
老戲骨梁天執導了這部電影,臧天朔為這部電影做了音樂,電影講的是父女之間互相治癒的故事。
也許對於臧天朔而言,前半生的起起落落,最後只有家才能治癒。
葬禮上,仍然是妻子操辦著事宜。
這個為他操勞了一生的女人,帶著臧天朔“來日方長”的祝願,陪他直到最後一刻。
2018年9月28日,中國內地搖滾歌手臧天朔離世,終年54歲。
朋友已逝,江湖不再。
屬於臧天朔的時代,過去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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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朋友啊朋友,你是否坑苦了我;臧天朔法庭質問,黑丁, 檢察風雲 2010年01期 , 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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