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軍攻破汴梁之後,便號召大家選舉一個新皇帝,這直接把宋廷大臣們嚇傻了:選一個異姓當皇帝,這本身意味著,大家公然否定了趙氏皇帝的合法性。
這是什麼性質的事?如果明天,宋軍又殺了回來,這幫人會不會被當成宋奸處死?
雖然大家可以解釋為,這一切是在金軍逼迫下做的,為了最大限度保護國家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只是忍辱負重。
可問題是,這種解釋是不是會被人們認可呢?恐怕不太好說啊。
看到選舉會場一副死氣沉沉的局面,金軍統帥自然是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樣子。
總而言之,你們怕什麼,怕宋軍殺回來?就大宋那種腐敗透頂的軍隊,敢惹你們這種民選的政府,我們金軍分分鐘就能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你們千萬不要害怕,按你們心中的意願,選舉出一個最能代表你們利益的新政府、新皇帝。
聽到金軍這樣給鼓勁,終於有一些人站出來投票了。
這些人投票時,內心那是矛盾極了。因為最先站出來投票,以後清算宋奸時肯定沒得跑;問題是,如果這個民選政府的地位鞏固後,那就是開國功臣啊。
再說了,是福不是禍,是禍也躲不過。於是,他們都壯起膽子,都投出了自己寶貴的一票,更鼓動別人也投。
當然了,他們在這樣做時,也免不了要說,我這樣做是為了拯救一城的生靈。因為我們一直和金軍硬扛下去,金軍肯定會和我們玩汴梁大屠殺啊!
事實上,金軍就一再威脅大家,如果你們都不願意和我們親善友好,我們可要不客氣了。金軍這種話,相信沒有人會認為,只是空洞的恐嚇之詞。
不管怎麼說,看到他們這種勇敢的行為,大家都驚呆了。因為,明天宋軍殺回來,這幾個人能有好果子吃嗎?因為誰也不敢投,就你們敢投?
當然了,看到有人敢當這種出頭鳥,大家自然也可以跟著開始投了。因為,法不責眾,明天宋軍殺回來,也會優先清算那些出頭鳥。
在這種背景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投出了自己手中寶貴的一票。最後,張邦昌以絕對優勢的票數,當選了這個偽政府皇帝。
張邦昌聽到這個訊息,那是又驚又喜。因為,自己竟然當了皇帝,這不是祖墳上冒出青煙的事嗎?問題是,這種偽政府皇帝的結局會是什麼,誰敢保證啊?
當時的張邦昌,有上中下三策可以選擇。
上策是寧死不當宋奸。因為,不是有句老話嗎,別看你今天鬧得歡,明天有人和你拉清單。
你現在高呼兩句高大上的口號,就算被金軍殺了,以後也會成為忠義之士供在廟裡的。
更何況,面對你這種忠義的表現,金軍也得裝模作樣,對你表示尊敬啊。比如,秦檜當時喊了幾句高大上的口號,金軍不是也沒有殺他嗎?
你現在因為害怕也好,因為貪婪也好,當了首席宋奸。明天估計還是死路一條,只是死後也會被人罵的。
如果張邦昌知道,自己拒絕這種選擇,只能在恐懼煎熬下,再多活幾個月時間,就會身敗名裂而死;他會如何做呢?我想他肯定也會考慮選擇上策的。
因為,選擇上策雖然危險,可能也會死,問題是,你不這樣選擇,結局實在太糟糕了。
張邦昌可以選擇的中策,就是與金軍小心周旋。現在金軍佔據汴梁城,張邦昌就跟他們合作,明天宋軍殺回來,張邦就撥亂反正。換而言之,忍辱負重,以大局為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問題是,張邦這樣做,他這所謂的“良苦用心”有誰會承認呢?到時,恐怕還是會被拉清單啊。
如果張邦昌知道,做出這種選擇,只是會讓自己在恐懼的煎熬下,再多活幾個月,就身敗名裂而死,他還會這樣做嗎?我估計不會的。
當然了,這也未必意味著,張邦昌肯定會選擇上策,因為在當時背景下,還有下策可以選擇啊!
下策,就是死心塌地的當宋奸。換而言之,既然金軍要統一天下,我就施展十八般武藝幫忙。
因為,和金軍作對凶多吉少,忍辱負重也可能裡外不是人,還不如放手一博,沒準以後寫到青史上,咱也算一號皇帝。
比如,石敬瑭是兒皇帝,可說起中國歷史時,誰也得承認石敬瑭的後晉是五代之一啊。
當時的張邦昌,內心肯定是矛盾極了。因為上中下三策,哪一策也是非常危險的,好像怎麼選都是個錯誤。
問題是,當時的汴梁民眾,似乎都希望張邦昌來當這個宋奸。因為張邦昌當了宋奸,就可以代表老百姓和金軍談判。從此以後,老百姓直接面對的,就是張邦昌這種宋奸,而不是金軍。
宋奸做事,只要不是堅決選擇下策的那種人,做事多少都會有點譜,一旦金軍親自動手,那還能有個深淺?
我認為張邦昌不願意選擇下策,而是在上策和中策之間猶疑不定,但一方面是金軍的逼迫,一方面是汴梁民眾期盼的目光,張邦昌自然只能勉為其難地選擇中策,當這個偽政府皇帝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很多人在說起張邦昌的時候,都強調他的忍辱負重。金軍一走,張邦昌就退位,並且擁立康王趙構上位了。所以,張邦昌死得實在太冤了。
問題是,張邦昌當時的行為,顯然沒有這樣簡單。
當時的張邦昌,因為受多方脅迫,所以一直很掙扎。
後來,張邦被殺的罪名,都是一些看似雞毛蒜皮的罪名。但是,這些雞毛蒜皮的罪,卻足以證明,當時的張邦昌內心充滿了太多幻想。
最簡單而言,有人揭發,張邦昌睡了先帝的女人。
這種罪,簡單的看,就不是什麼大是大非的罪行。問題是,這件事顯然可以證明,張邦昌一度認為大宋政府無可救藥了,所以有了死心塌地跟金國混的意思。否則,他怎麼敢睡先帝的女人呢?
許多事,你可以解釋為張邦昌被逼無奈。
比如,拘捕皇族成員、給金軍搜刮錢財、進獻美女。甚至而言,捕殺抗金志士、民族英雄,也可以解釋為被逼無奈。
問題是,睡先帝的女人,誰逼他了?千萬不要說,是先帝的女人勾引張邦昌。難道先帝的女人勾引,張邦昌就敢睡她?
這本身就意味著,張邦昌曾一度得意忘形,以為趙家人再也無法死灰復燃了,所以才敢幹這種事。最後,張邦昌只是面對愛國軍民的壓力,才迷途知返了。
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張邦昌對待孟太后的禮儀。
孟太后是宋哲宗的前皇后,因為種種原因,金軍在搜尋大宋皇族成員時,並沒有把她列入名單。
金軍撤退後,孟太后被大家抬了出來。張邦昌一夥對孟太后也非常禮遇。問題是,在這種禮遇的背後,卻是非常值得玩味。因為,整個流程就和趙匡胤對待柴世宗老婆似曾相識。
這樣說來,張邦昌一夥是想幹什麼呢?
還有的罪,聽起來就更雞毛蒜皮了。那就是,張邦昌在內室,也穿著皇帝的衣服,還鋪著皇帝用的被褥。
簡單的看,這自然不是什麼事。問題是,如果張邦昌當皇帝,真是忍辱負重的選擇,回到內室後,怎麼還這樣玩呢?這難道也是被逼無奈?
這種事看似雞毛蒜皮,但這顯然意味著張邦昌一夥,在金軍撤走後,還有取代大宋的計劃,只是面對愛國軍民的壓力,所以終於不敢一條道走到黑了。
張邦昌當時的選擇,絕不是他個人的孤立選擇。因為,所有參與偽政府籌建的人,都有著與他類似的選擇。
因為,他們都在金軍的逼迫下交了投名狀,想退回去,自然是瞻前顧後。於是得意忘形時,就想一條道走到黑,充滿恐懼時,就想著回頭是岸。
五心不定,輸個乾乾淨淨。
其實,誰處於張邦昌的位置上,也會患得患失的;當然了,那些在籌建偽政府時,表現積極的官員,也會患得患失的。
他們的不幸,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處於了一個比較特殊的位置上,所以只能被迫交投名狀。
比如張邦昌,在選舉開始時,金軍統帥就已內定張邦昌為偽政府最高領導人了,他不當能行嗎?
比如王時雍之類的高階官員,金軍統帥一再與他們進行親切會談,並且希望他們積極協助金軍建立統治秩序,他們能拒絕嗎?
比如範瓊之類的高階將領,金軍統帥讓他們負責偽政府的保安工作,看到有人破壞和平環境,他們能不積極鎮壓嗎?
有時候,也未必就是他們的思想道德低人一等,而是他們所處的位置,實在有點太尷尬了。如果他們的職位再低一點,這些事就輪不到他們來做了。
如果他們骨頭硬一點,拒絕配合,結局會好嗎?答案同樣是否定的。
所有拒絕跟金軍合作的人,全部被押送到了北方了。一旦被押到北方,肯定是九死一生。僥倖活下來,並且回到了南方,政治上也有汙點了,你怎麼回來的?是不是金國放回來的臥底啊?
秦檜最初之所以會被人罵,還不是因為他殺了岳飛,而是他先被押往北方,後又回到南方,所以當秦檜由主戰派轉向主和派的時候,就有人彈劾他,認為他是金國臥底,沒資格主持和談。
可問題是:如果不被押往北方,勢必要進入張邦昌政府,成為偽政府官員,結局就是被趙構清算。平心而論,這兩種選擇對比來看,從北方歸來時的秦檜,至少也比張邦昌等人強吧?
至於說秦檜到底是不是臥底,這個咱們以後再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