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豬養雞領域重要企業的若干事實 /李金良
2020年10月-11月
摘要:
中國生豬養殖行業規模約10000億人民幣,肉食雞養殖行業規模約4000億人民幣。中國是世界第一大豬肉消費國,佔全球一半左右;是第二大雞肉消費國。
但這兩個行業的集中度很低,目前大規模養殖企業處在快速擴張產能過程中。
養殖行業的競爭力體現在綜合成本上面,這是個無休止的軍備競賽,行業整體能力在不斷提高,但透過競爭,新增的利益讓給消費者和一部分供應商了。養殖企業必須在規模、養殖裝置、育種、飼料配方等養殖技術、疫情防控等方面展開競爭,還要依託於規模來建設飼料工廠、降低採購成本、獲取大客戶和金融市場、政府的支援。競爭直接推動規模較大的企業進入飼料生產、屠宰乃至肉食製品領域,在產業鏈層面賽跑。但這是升級了的軍備競賽。他們之間的軍備競賽,還在環保要求、食品安全等領域進一步展開。
企業家們在產能擴張上一直陷入一個持續的群體的囚徒困境中,經常人為形成供給過剩或不足,引起行業波動。其中,豬的週期約為3-4年,而雞肉的供給由於受疫情、食品安全、供給關係、豬肉價格、白羽雞種源被國外企業控制等多種因素影響,大的週期波動沒有明確的時間規律。這種波動也給肉雞養殖企業內在價值蒙上陰影。
身處如此激烈的絞殺戰戰場上,大多數企業不是贏家,而僅僅是陪練。他們的春天,僅僅存在於行業景氣的那些日子裡。
從這些企業的運營歷史資料上看,絕大多數企業的總資產回報率長期而言小於10%,並不是個容易賺錢的行業。但有若干大企業擁有相對於同行的成本優勢,因而有不錯的回報率。他們是:溫氏股份、牧原股份、益生股份、仙壇股份、立華股份等。略為例外的是萬洲國際,它從週期性不明顯的屠宰行業和肉製品行業(雙匯發展)起家,羽翼豐滿後透過收購美國最大的豬肉生產企業而進入養殖領域。但任何一個企業,都沒有持續的、壓倒性的競爭優勢。他們都是“暫時比同行好一點”。他們要做的,是維持“比較優勢”。
美國的養殖業相對於中國有絕對優勢,因為他們的糧食成本比中國低很多。但是,如果美國不能讓中國在糧食安全上放心,彼此的合作只能在“相互補充”的範圍內開展,因之受到貿易戰、政治較量、乃至戰爭的影響。
重要企業的回報率
從回報率的角度看,養豬養雞並不是一個好的行業:很少有企業長期能夠獲得超過10%的總資產回報率,也很難獲得15%左右的淨資產回報率。
把有公開資料以來的平均回報率與毛利潤率、淨利潤率列一下就可以:
淨資產回報率,% |
總資產回報率,% |
毛利潤率,% |
淨利潤率,% |
|
萬洲國際 |
13.47 |
7.38 |
17.41 |
5.47 |
溫氏股份 |
24.2 |
15.8 |
17.4 |
10.0 |
牧原股份 |
31.4 |
14.0 |
26.3 |
21.2 |
立華股份 |
22.9 |
14.7 |
15.8 |
9.6 |
正邦科技 |
10.4 |
4.6 |
8.9 |
2.2 |
唐人神 |
8.8 |
5.4 |
9.5 |
1.9 |
聖農發展 |
14.8 |
7.6 |
15.8 |
8.9 |
益生股份 |
15.4 |
11.2 |
18.6 |
4.0 |
民和股份 |
11.6 |
5.9 |
15.4 |
3.2 |
仙壇股份 |
19.0 |
12.0 |
11.8 |
8.9 |
湘佳股份 |
18.9 |
12.0 |
25.3 |
6.8 |
回報率的週期性很強。中國養豬的週期大概3-4年,以肉雞的成長週期為基礎的雞肉價格波動週期則在八九個月到一年半之間。然而,突如其來的疫情、國際貿易、豬週期會打亂週期。如白羽雞養殖企業受速生雞事件、疫情、從國外引進種雞數量過多等影響,在2012至2015年間持續低迷;2018年以後因為白羽雞持續多年從國外引種不足、非洲豬瘟導致生豬產量不足、價格突破歷史記錄,使雞肉價格跟著上升而迎來意想不到的景氣。另外,中國豬肉的市場規模(約1萬億人民幣)是雞肉的(約4000億人民幣)兩倍半,豬週期會影響雞肉價格,而雞肉的價格相對難以影響豬肉價格。
豬與雞的週期對企業回報率的影響,分別以典型企業為例示意:
沒有逆週期的能力,沒有成本優勢,在這個產品幾乎沒有差異的行業裡很難賺錢。養豬的龍頭當中,過去十年裡,僅有溫氏股份和牧原股份的平均回報率讓人滿意,養雞的行業裡則只有益生股份和湘佳股份、立華股份的回報率讓人滿意。聖農發展雖然是白羽雞行業的龍頭企業,但其總資產回報率並不令人滿意[1]。
殘酷的絞殺戰
賣豬、賣雞的時候,或者人們買豬肉、雞肉的時候,很難分辨質量[2]。這個行業在買方面前沒有談判能力,價格取決於供給多寡。
既然無法左右價格,唯一能夠戰勝對手的只剩下一件事情:綜合成本比對手低。綜合效益比對手高,要向上下游延伸,求得“產業鏈垂直一體化”的優勢,進入飼料、育種、飼養、屠宰甚至冷鏈運輸和肉製品加工等領域。
怎麼樣比對手成本低?有這樣幾條路:
規模大。用規模來和上游談判。但很可惜,糧食的價格很難談,基本上隨供需波動[3]。這部分佔了出欄的豬、雞成本的 60-70%。但規模大可以在其他幾個方面獲得成本優勢:自己生產飼料,大概可以節省飼料成本10%左右,就是將飼料廠的利潤“消滅”掉之後變成了自己的毛利;雖然多出了固定資產和其他開支,但算下來可以乾的,而且節省了飼料的運輸成本。此外,規模大,可以在一個區域內把市場做“飽和”,從而節省人員、生豬和毛雞的運輸費用。僅此一項,成本上相差6%左右,這是個很大的數字,是大企業在行業週期谷底少虧損、行業景氣時多賺錢的法寶。
飼料配方。規模大的養殖企業都開發自己的飼料配方,讓每公斤飼料多出些肉。這方面的效率提升比較驚人,以養豬為例:一般農戶養豬,大概3斤多的飼料出一斤肉,大企業可以做到2斤8兩出一斤肉(相當於節省6%的飼料成本,相當於總成本的3-4%),甚至有2斤4兩出一斤肉的報導(相當於節省了20%的成本)。從飼料佔成本的比重上看,溫氏股份、牧原股份的飼料等原材料成本佔比在60%甚至更低,小規模養殖飼料佔成本比重70%左右,相當於節省了15%的飼料成本,摺合9%以上的成本。綜合這些資訊,相對於小規模養殖而言,自行開發高產的飼料配方,節省3-9%的成本不成問題。養雞的情形類似。
養殖裝置進步之後,可以減少人員投入。2019年,牧原股份可以做到一個飼養員養2700-3600頭豬[4]。如果與年出欄500頭以下的養殖戶比較,這其中人力成本的節約不言而喻。而500頭以下的養殖戶是養豬場的主要力量,目前有三四千萬家[5]。隨著規模擴大和技術進步,每萬頭豬需要的人員迅速減少,如牧原股份披露,2010-2013年每萬頭豬分別需要飼養員11.12,10.86,9.64,9.46人[6]。
養殖技術進步也會帶來很多額外的收益。“以每頭母豬每年提供斷奶仔豬數量這一指標為例,我國目前全行業平均水平為15頭左右,國內高水平規模養豬企業可以達到20-22頭,而歐美畜牧業發達的國家可以達到25-28頭。[7]”類似這樣減少損耗或同等條件下提高產能的方面有很多,比如,每100個乳豬有多少個可以安全成長到出欄等。
瘟疫是養豬、養雞行業必須面對的風險。規模化經營可以提高防疫工作的效率,如果企業自己進行防疫方面的研發工作,效率會更高。以牧原股份平均每頭豬的防疫成本從2014年的10.15%下降到2019年的6.71%,而溫氏股份由於自己在防疫方面的研發卓有成效,每頭豬平均防疫成本比牧原還要低30元左右[8]。以溫氏股份2019年出欄1851萬頭為基礎,僅此一項相對於最優秀的同行至少增收5.55億。
由於優秀的種豬、種雞影響繁殖速度、出欄速度、肉料轉化比例、肉質、抗病能力等幾乎所有生物指標,因此,種豬、種雞是養豬養雞的核心資產(簡單來說,就是多生、快生、少夭折、早出欄)。以白羽雞為例,孵化出來後只需要三四十天就出欄,而中國本土未經品種改良的黃羽雞則需要三四個月出欄,二者的投入產出比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這意味著,誰掌握了種豬、種雞的資源,誰就控制了很大一部分風險、確保了收益。如果不掌握這部分,種豬種雞價格波動會給企業帶來較大的影響。2012-2015年間,受中國從國外引進白羽雞種雞數量多造成供給過剩、禽流感流行,整個白羽雞行業十分低迷[9]。目前,完全具備獨立的豬、雞育種能力的,似乎只有溫氏股份立足本土雞種培育出來的種源。有些企業在引進國外種源基礎上可以做到生物特性不退化,如牧原股份等。
上面這些以成本為核心的競爭,對每個養豬、養雞的企業,都是一樣的。
因此,如果一個企業能夠以相對高的效率養豬養雞,相對於散戶而言,其成本至少低10%以上。換言之,當散戶虧損10%左右時,規模化養殖企業仍然有一定的毛利潤[10]。在規模化養豬養雞企業出欄量佔據主導地位之前,這一優勢會始終存在。看起來,在到達這個極限之前,規模化養豬養雞就是一個非常好的生意:只要源源不斷的資本投入進去,這種優勢就會創造出高於行業平均值很多的淨利潤和回報率[11]。
然而,如前所述,規模化養殖企業之間也存在著競爭,因此,只有效率最高的幾家企業,能夠獲得這樣的優勢。就運營多年以來的資料而言,這樣的公眾企業僅僅只有幾家。這也說明,“規模化養殖”只是看起來好的生意。
然而,競爭並未到此結束。優秀的企業,借用龐大規模帶來的優勢,進入相鄰領域,獲取“垂直一體化”整合的優勢。他們會自主設計養殖機械(牧原股份、溫氏股份)、加大防疫方面的研究(溫氏股份),進入屠宰環節(溫氏股份、牧原股份等、仙壇股份、聖農發展等)、食品加工環節(溫氏股份、仙壇股份、聖農發展等)、產品綜合利用和環境綜合治理(如糞便發酵制沼氣、複合肥等)。而萬洲國際則透過收購史密斯菲爾德而成為從養豬、屠宰到肉食產品的全產業經營企業。
此外,食品安全標準也成為越來越重要的外在條件。諸如瘦肉精、速生雞等事件,都讓行業付出非常慘重的代價。規模大、配套能力強、在產業鏈上延伸較多的企業有能力追溯生產過程,確保食品安全。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壁壘會越來越明顯,會進一步提高眾多小規模生產企業的成本。
屠宰行業的裝置投入相對較大,但週期性不明顯。執行良好的話,淨資產回報率在20%或以上。[12]以溫氏股份2019年披露的屠宰場建設計劃為例,1500萬頭豬產能對應著45億的資本投入。而如果建成15億隻雞屠宰量的工廠,約需要90億的資本投入。屠宰行業與養殖類似,規模大的企業在效率上碾壓小企業。
更進一步,規模大的企業,在環保、融資等方面享有優勢。我們很難想象一個年出欄幾百頭豬或幾萬只雞的企業,能夠有力量在環保上達到日益嚴格的要求,或者期待他們像上市公司一樣獲得5%左右的信貸支援[13]。而從身邊的例子觀察來看,小規模養殖戶經常會因為資本不足而倒在高利貸上。何況,規模化養殖企業上市之後,可以透過發行股份補充資金。牧原股份過去10年累計歸屬母公司的淨利潤132億,而股權融資總額達到了227億。聖農發展過去10年累計歸屬母公司淨利潤72億,股權融資總額53億。等等。
換言之,除去養豬、養雞業務本身圍繞成本展開的競爭之外,產業鏈上的協同、融資成本和融資規模進一步降低大規模養殖企業成本、加速它們的發展。然而,結果與前述情形一致:再多的“應該如此”,也抹殺不了“事實如此”----事實就是,即使獲得了這些優勢,這個行業裡持續、穩定獲得高額回報率的企業也是鳳毛麟角----因為他們在搞軍備競賽。
不同模式之間效率對比
就養殖等相關業務本身而言,一直有兩種模式,即“公司+農戶”和“垂直一體化”。這兩種模式孰優孰劣,似乎總有爭議。事實上,如果運營得當,他們的效率大致相當。這兩種模式差異帶來的優劣之分,最終要體現在成本上,以養豬為例,即出欄待售時的總成本。
以牧原股份(一體化養殖)和溫氏股份(公司加農戶的模式)的養豬為例,2014-2017年間,平均每頭豬出欄時,牧原股份每頭豬的成本比溫氏股份低1.7%。這是個很小的量。以兩個企業每頭豬出欄時所消耗的飼料等原材料計算,牧原股份每頭豬出欄時,2014-2017年間,平均比溫氏股份消耗的飼料等少2.7%,而飼料等材料成本佔這兩個企業豬肉成本的60%左右。
因此,從最終的產品上看,兩種模式的效率相差不大。實際上,大企業往往兩種模式兼而有之。溫氏股份在大力建設一體化的養殖場,而萬洲國際在美國則既有自建自營的養殖場,也有委託給其他農場養殖[14]。如果效率相差較大,效率高的模式早就統一江湖了。
在推動企業快速發展方面,從結果來看,公司加農戶的模式也並未有獨特優勢。看起來公司加農戶的模式,減少了養殖環節的固定資產投入,但這種模式下的企業的增速並非普遍快於一體化養殖的企業。過去十年,公司加農戶模式的仙壇股份的銷售額複合增速為11%,一體化養殖的牧原股份複合增速為47%。
從現有的事實來看,至少在規模較大的養殖企業之間,兩種模式不存在優劣之分。
若干重要企業的關鍵事實
由於市場規模大,養豬、養雞行業當中不乏翹楚。此處僅就萬州國際、牧原股份、仙壇股份的情況略加討論,這些資訊不全面、但對於觀察這些企業卻比較重要。
萬洲國際:昨天和今天,中國和美國
萬洲國際坐擁世界最大的養豬企業和屠宰企業,它在美國養豬成本比中國低40%,且擁有養殖、屠宰、肉食全產業鏈優勢。歷史、現實都很輝煌。我關注的重點在於:一,萬洲國際沒有披露詳細的未來發展規劃,二,領軍人物萬隆已經80歲,與接班人相關的資訊較少。
重要的事實如下:
當下,萬洲國際下面主要業務有如下幾部分:
是全球最大的生豬養殖企業,位列美國、波蘭、羅馬尼亞等國最大的養豬企業,也是西歐最重要的養豬企業,並在墨西哥與養豬合營。在中國也開始建設養殖場養豬、雞等。其養殖業務2019年對外銷售[15]收入超過9億美元。
是全球最大的生鮮豬肉供應商,向美國、西歐、中國等十數個重要國家和地區供應,2019年對外部銷售額超過100億美元。因而,它也是美國和中國最大的屠宰企業。
養豬業務和在歐美的屠宰業務(生鮮豬肉銷售)主要透過旗下美國子公司史密斯菲爾德開展。中國的屠宰業務主要透過旗下的雙匯發展開展。
是全球最大的豬肉製品供應商,其業務地理範圍與生鮮豬肉一樣,區別在於中國和歐美市場的具體產品不同。如中國市場以火腿腸等為主,歐美市場以培根、香腸等為主。肉製品在歐美等海外市場以史密斯菲爾德為主體開展,中國的業務以雙匯發展為主體開展。
萬洲國際的實際控制人是以萬隆為核心的雙匯發展的300多名員工。萬隆1984年開始領導雙彙集團(1994年前為“河南省漯河肉類聯合加工廠”)這個國有企業,從瀕臨破產發展成為中國最大的生豬屠宰企業和高溫肉製品供應商。銷售額從1994年的15.38億發展到2019年的603.48億,複合增長率15.81%。多年來,雙匯發展的淨資產收益率在40%以上。其成就、地位有目共睹。
2006年開始,在高盛和鼎輝的幫助下,以萬隆為首的300名雙匯員工開啟了管理層收購的歷程,到2012年基本完畢。交易過程十分複雜。
在萬隆等人成為雙匯國際的真正主人之後,旋即開始收購全球最大的養豬企業(美國的史密斯菲爾德),支付了47億美元現金,並承接歷史上約30億美元的債務。
在擁有史密斯菲爾德之後,萬洲國際重點工作有兩個,一是提高史密斯菲爾德的運營效率,這一工作的結果,是其肉製品在美國的營業利潤率從2014年的6.27%上升到2019年的10.85%,生鮮豬肉業務的營業利潤率從2014年的1.62%上升到2019年的3.36%,每年淨利潤增加了6-7億美元。另一個工作是償還收購史密斯菲爾德帶來的債務。過去五年間累計償還債務44億美元。
由於美國的飼料成本較低以及養殖技術較為先進,養豬的綜合成本平均而言約為中國的60%。因此,由美國向中國出口豬肉及其製品利益巨大。2014年開始,萬洲國際即加大向中國出口規模,致使其美國生鮮豬肉的銷售規模從55億美元左右下降到2019年的44億美元左右,按銷售額計算下降了20%。史密斯菲爾德2019年生豬出欄數量為2180萬頭,與溫氏股份2018年出欄數量2200萬頭接近。溫氏股份2018年生豬的營業成本為300億人民幣左右,可以大致推算史密斯菲爾德生豬的營業成本約為180人民幣左右。如果萬洲國際將其中的40%銷往中國,則可以增加毛利潤50億人民幣左右(不考慮貿易戰帶來的關稅因素)。[16]
基於上述事實,萬洲國際未來的主要發展方向,是“繼續堅持發揮產業鏈的優勢,實現效益最大化”[17],即在美國和歐洲等成本低的地區生產更多的豬肉,向中國出口更多的豬肉,二是在中國進一步完善產業鏈,進入養豬養雞領域、擴充肉食品市場。根據雙匯發展披露的資訊,雙匯開啟20年來首次定增,募資70億元用於養豬養雞業務;此外,2019年在建專案對應專案預算27億。二者對應的年新增的平均淨利潤約為20億人民幣。
由於萬洲國際的團隊對於未來的發展計劃披露得相對謹慎,僅有定性的、方向性的描述,因此,無法評估未來五年具體的發展情況。
最後,其領軍人物萬隆生於1940年,以80歲高齡活躍在管理一線。其二代接班人能力如何,無法預先判斷。因此,較難評估其內在價值的長期變動。
牧原股份的賬本
牧原股份是國內養豬企業裡效率最高的幾個之一。過去十年,其產能複合增長率為37%,2019年末出欄商品豬868萬頭。其財務表現也沒有可以指責之處。到2019年末,是中國出欄數量最多的幾家養豬企業之一。
牧原股份的老闆秦英林從1992年開始創業養豬,到2009年銷售額為4.29億,出欄商品豬36萬頭。這個速度與溫氏股份相比非常慢[18]。
牧原股份近10年的飛躍,得益於資本市場以極低成本追加了大量的資金:過去10年牧原股份累計投資超過333億,但其累計歸屬母公司的淨利潤僅為132億,而股權融資總額為227億!
資本市場227億資金換取了牧原股份41.47%的股份,對應著2200萬頭左右的已經出欄的商品豬、累計約88億的淨利潤[19],佔累計總利潤額的66%。
如果這個賬算起來還不是那麼清楚,則以2019年定增專案計算,更為清晰:
定增總金額約50億,對應475萬頭的產能[20],此前牧原股份產能約1000萬頭,則定增金額對應著約投產後總產能的30%。但30%的產能份額,僅佔發行後股本的3.55%![21]
那麼,2019年定增中新進入的股東,對應的年收益是多少呢?以歷史上牧原股份平均每頭出欄商品豬淨利潤400元人民幣計算,1475萬頭豬對應的年均淨利潤約為59億,這些股東對應的應得利潤為2.09億,若按8%折現率計算,約值25億人民幣。而資本市場給出的50億元的價格,相當於給與牧原股份年息4%的永久貸款,這個價格,比牧原股份發行的年息6.8%的優先股還要便宜很多。失去理智的時候,資本市場比銀行大方多了。
這就是牧原股份飛速發展的賬本。這個賬本,明顯厚待了老股東;或者說,如果以低成本當這個企業的老股東是個划算的買賣。
仙壇股份:似有似無的競爭優勢
仙壇股份主營業務是白羽雞肉雞的飼養、屠宰和肉製品加工。但它沒有控制白羽雞的種源,而且中國所有的白羽雞養殖企業都無法控制種源(所謂祖代雞種)。從長期運營的結果(十年)來看,仙壇股份的平均淨資產回報率為18.95%,總資產回報率為11.96%,是很不錯的成績。但這種平均數無法掩蓋一些問題:
首先是突發的、持續的市場低迷。2012-2015年持續四年低迷,完全打亂了由正常的白羽雞生長週期和人類從眾心理共同造成的市場波動。這次低迷由速生雞事件、雞瘟和國內持續增加從國外的引種量共同造成。
其次是由於國內無法控制白羽雞的祖代種源,因此,需要從歐美引進種雞。引進種雞本身會由於雛雞價格波動形成波動。這種波動和肉雞養殖的波動並不完全同步,因而放大了波動,拉長了或縮短了波動的週期,使得白羽雞的市場波動變得複雜。
再次,類似地,會發生爆發性的行業景氣。2018年下半年以來,白羽雞市場爆發式景氣,由三個因素疊加而來:受制於此前長期不景氣,引種數量自然回落;國際上禽流感使得歐美一些國家對活雞出口封關,國內難以獲得足夠的白羽雞種源;非洲豬瘟導致豬肉供應緊張,雞肉作為替代品而隨之景氣。
由於上述原因,看似不錯的平均回報率,在年與年之間就在坐過山車。
景氣的年份,回報率驚人。而低迷的年份何時發生、何時結束無從預測。這也使得其內在價值難以評估。
此外,該企業過去十年資本開支佔到累計歸屬母公司淨利潤的80%以上,資本開支當中的57%依靠股權融資支援。這意味著長期來看,企業的回報率雖然不錯,其自身產生的現金流在持續的低迷時期並不能支援企業擴張目標。
由於仙壇股份並不控制白羽雞的祖代育種能力,缺了產業鏈上最核心的一環,祖代種雞的波動也會影響其生產成本和生產規模[22]。其競爭力似乎來自於相對加大的養殖規模、下游肉食品加工業務一定程度彌補了雞肉週期波動帶來的大起大落。這是一種較弱的優勢。
評估:終極競爭格局
如登高遠望,大致可以看到十數年後養豬、養雞行業的格局:大企業越來越多、規模越來越大,他們仍然享有相對於小規模企業的成本優勢,但彼此之間的競爭一定程度削弱了這種優勢;大企業越來越多地進行產業鏈上的競爭,獲取綜合成本優勢,但這種發展會使優勢相互抵消一些;會存在一些掌握核心技術的企業,如獨立育種的企業,規模不大,生存得不錯、收益率尚可。因為行業無法形成壟斷格局,波動、週期無可避免。總之,和歷史上的情況一樣,在一個大家的都很艱難的囚徒博弈中,只有寥寥數家企業能夠得到滿意的回報率。美國的養豬行業相對於中國擁有絕對優勢,美國的資源稟賦賦予其飼料方面的成本優勢,因此,如果中國和美國能夠取得平衡、和平的關係,從美國向中國進口豬肉是一個不錯的生意。可惜,美國不是阿根廷,中國也不是美國。
略微闡述如下:
雖然行業集中度越來越高,但養豬、養雞這兩個行業,不可能出現一家獨大的壟斷企業。以美國養豬行業為例,1996年生豬養殖戶數為15.5萬家,2013年為6.3萬家,最大的史密斯菲爾德佔有13.58%的份額[23]。
因此,佔據規模優勢的大企業在未來十幾年間仍然會擁有相對於小規模養殖企業的綜合成本優勢;也因為如此,行業的波動並不會消失。
由於規模較大的企業低成本擴張的能力更強,不論自身的資金積累還是金融市場的支援都佔優勢,因此,其擴張速度更快。在週期波動之中,這種擴張一方面對小規模養殖企業的絞殺更為慘烈,一方面也在拉低大企業的回報率(因為大企業所提供的產品佔整個市場的比例不斷上升、產品的平均成本會不斷向大企業的成本靠攏,大企業所能享受的成本優勢越來越小),大企業只能依靠更低的綜合成本來維持過去的比較優勢。
加之歷史上能夠獲取較理想長期收益的企業實屬鳳毛麟角,這場角逐之中能夠持續勝出的企業會和歷史上一樣少,絕大多數企業不交流論規模大小都是“陪練”。
有能力大規模進入屠宰和食品行業,進行“產業鏈競爭”的企業,會相對穩定一些,因為屠宰和食品行業的波動較小,成本能相對容易地轉嫁給消費者。這是溫氏股份、萬洲國際、牧原股份、聖農發展、仙壇股份等等幾乎所有大企業在大力推進的工作。
不過,和規模擴張一樣遺憾,產業鏈競爭的優勢也是比較優勢,會在絞殺沒有這種優勢的企業的同時“相互抵消優勢”。這是典型的軍備競賽,和生物進化一樣。沒有誰可以停下來,只能期望進化得好一點,這樣能夠活得好一點。
由於規模龐大、能夠自主掌握種源的企業數量總是很少,也因為始終會存在大量的小規模養殖企業,因此,專注於育種的企業會有一席之地,並享受相對較高的長期收益;但受制於育種市場的規模,這樣的企業銷售規模不會很大。典型的此類企業是益生股份。
由於中國人多地少,土地使用權分散,糧食生產成本較高,因此美國相對於中國,在養殖業的飼料成本上有絕對優勢。如果中美關係穩定到讓中國放心,可以大規模從美國進口糧食和肉類。可惜,美國不是阿根廷,中國也不是美國。因此,這個天作之合的生意,只能在不觸及中國糧食安全的情況下開展,生意的規模自然有限,而且必然受到兩國之間政治鬥爭乃至戰爭的影響,於是變得不穩定、不可預期。當然,可以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