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保平（西安財經大學副校長，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西北大學中國西部經濟發展研究院院長教授、博導）
【摘要】工業網際網路作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先導，已經成為中國工業高質量發展的新引擎。中國工業網際網路產業融合帶動的經濟影響規模在不斷增長，但是我國工業網際網路的發展存在著核心技術短板、標準化體系短板、核心能力短板和產業基礎短板。對此，需要加強核心技術的自主研發與應用，引導企業成為工業網際網路的主體，完善工業網際網路標準體系，加大工業網際網路融合創新的政策供給，最佳化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環境。
近年來，我國工業網際網路形成了快速發展的態勢，《工業網際網路產業經濟報告2020》指出，2017—2020年，中國工業網際網路產業帶動的經濟規模增長了近4倍，僅2020年我國工業網際網路融合帶動的經濟影響規模就達2.49萬億元，同比增長55.8%。目前，全國已形成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工業網際網路平臺超過80個，各種型別的工業APP的數量35萬個，廣泛應用到鋼鐵、機械、電力、交通、能源等30多個國民經濟重點行業。而且從基礎條件來看，中國具有發展工業網際網路的優勢：經過新中國成立以來70多年的發展，我國建立了完善的工業基礎，製造業門類齊全，工業裝置和工業資料儲備龐大。同時，我國構建了比較完善的工業平臺基礎，目前已經形成的協同製造平臺、管理服務平臺、使用者定製化平臺，為工業網際網路的發展提供了平臺條件。工業網際網路既是我國實現工業經濟向網路化、智慧化方向發展，實現高質量發展的關鍵，也是全球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的新動力。那麼，工業網際網路的“靈魂”何在？當前我國工業網際網路建設的短板不足有哪些？工業網際網路未來發展的實施路徑在何方？這些問題都亟待研究和思考。
工業網際網路為何連續四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
進入新時代以來，我國非常重視工業網際網路的發展，國家連續出臺了一批促進工業網際網路的政策：2015年釋出《國務院關於積極推進“網際網路+”行動的指導意見》，提出推動網際網路與製造業融合的任務。2016年國務院印發《關於深化製造業與網際網路融合發展的指導意見》，提出透過發展工業網際網路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2017年國務院印發《關於深化“網際網路+先進製造業”發展工業網際網路的指導意見》，提出推動網際網路與先進製造業的結合。2018年工信部印發《工業網際網路平臺建設及推廣指南》和《工業網際網路平臺評價方法》，提出培育跨行業跨領域工業網際網路平臺。2018年政府工作報告第一次提出發展工業網際網路平臺以來，工業網際網路被逐漸提高到了國家戰略層面。2019年工信部印發《工業網際網路網路建設及推廣指南》，提出建設工業網際網路網路技術體系和標準體系等。2019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提出打造工業網際網路平臺，拓展“智慧+”，為製造業轉型升級賦能。2020年工信部印發《關於推動工業網際網路加快發展的通知》，提出推動工業網際網路的融合創新。2020年12月工信部印發《工業網際網路創新發展行動計劃（2021—2023年）》，指出工業網際網路是新一代資訊通訊技術與工業經濟深度融合的全新應用模式。2021年工信部印發《工業網際網路創新發展行動計劃（2021—2023年）》，提出到2023年要實現新模式、新業態的大範圍推廣，提高智慧化製造、網路化協同、數字化管理等新模式應用普及率。
工業網際網路也連續四次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工業網際網路的重要性或戰略不言而喻。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戰略意義在於：一是推動工業數字化轉型。工業網際網路的核心是透過數字化轉型，提高製造業智慧化水平。在全面互聯的基礎上，透過資料流動和分析，形成智慧化變革，形成新的工業發展模式和新的工業發展業態，提高工業現代化水平，推動工業進入智慧製造的新時代。二是實現工業革命與網際網路革命優勢的融合。工業網際網路將促進工業革命與網際網路革命優勢的結合，把工業革命產生的無數臺機器、裝置和工作站與網路革命影響下形成的計算、資訊與通訊系統融合起來，形成新的工業發展模式即智慧化時代的新工業模式。同時在這一過程中實現智慧機器、高階分析和工業人員三種元素的融合，將機器、裝置、團隊和網路連線起來，形成智慧的設計、操作、維護。三是推動工業轉型升級和高質量發展。透過新一代資訊科技與製造業的深度融合，把傳統工業與現代技術連線起來，促進新工業革命成果在工業領域的應用，加深網際網路從消費領域向生產領域進軍，推動促進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轉型，為數字經濟發展創造產業應用場景，推進新型工業化程序，搶佔工業革命先機，為我國高質量發展注入新動能。四是推動新經濟增長點的形成。進入新發展階段，在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過程中，中國經濟面臨著培育新增長點的任務。工業網際網路已經成為企業提升效率、降低成本的基礎設施，實現生產和經營管理的數字化網路化智慧化升級，實現產業價值鏈的提升。以資料流帶動形成新的生產方式。促進傳統工業製造體系再造，促進產業鏈協同發展，創新產業和商業模式，形成新發展格局構件中的新經濟增長點。
當前阻礙我國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短板有哪些
當前，我國工業網際網路的發展存在著幾個明顯的短板：一是核心技術短板。工業網際網路的關鍵核心技術包括工業大資料分析、工業機理建模、工業應用開發技術等。我國平臺關鍵技術有效供給不足，關鍵核心技術短板是我國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關鍵制約，在邊緣智慧技術方面，國外廠商裝置資料不開放、介面不統一、資料相容性差。在工業大資料分析方面，資料分析方案成本高、週期長、推廣難。在工業機理建模方面，缺乏通用方法和基礎工具等標準。在工業APP開發方面，APP標準制定滯後，開發程序緩慢，難以滿足企業上雲需求。在工業軟體方面，高階工業軟體被歐美日企業壟斷，工業網際網路平臺基本採用國外開源軟體，在高階工業軟體和工業控制系統等領域自主可控力量不足。
二是標準化體系短板。工業網際網路標準是在規範平臺功能的基礎上，帶動平臺的技術研發和行業應用，實現工業產業全價值鏈協同發展的載體。但是，我國工業網際網路標準化體系不完善，沒有形成工業網際網路能力評價標準，沒有對企業應用工業網際網路進行評價的方法，嚴重製約了工業網際網路平臺的應用推廣。同時，我國沒有統一的工業網際網路標準，難以有效挖掘和合理利用資料的價值，也不能有效實現產業鏈上下游貫通。
三是核心能力短板。工業網際網路平臺的核心能力包括工業資料採集能力、海量資料處理能力、工業大資料建模分析能力、工業APP培育能力、產品全生命週期數字化整合能力等。目前，我國工業網際網路核心能力存在短板，系統化和場景化的規模應用沒有形成，資料採集能力和資料處理能力、大資料建模分析能力、工業APP培育能力、產品全生命週期數字化功能整合能力不足，人工智慧、大資料分析、5G網路技術等技術在工業領域應用的積累還比較薄弱，嚴重製約了工業網際網路的應用推廣。
四是產業基礎短板。我國大部分工業網際網路平臺建立在國外基礎產業體系之上，存在產業基礎短板：工業網際網路企業在工業技術、工藝、機理等方面的基礎積累不足，長期積累的工業生產技術、經驗、知識、模型難以快速集聚、複用和迭代。中小企業生產裝置數字化基礎薄弱，升級改造難度大、成本高。大多數工業企業數字化程度偏低，制約工業網際網路行業應用。基礎設施不健全。缺乏大資料處理分析中心，工業大資料無法統一管理和使用，工業領域各行業各部門間資料資源不集中，難以整合使用。
工業網際網路的本質是什麼
首先，網路是工業網際網路的基礎。工業網際網路是以網路為基礎形成的包括平臺、資料要素、企業和人在內的系統化模式，工業網際網路透過對人、機、物全面連線，把傳統制造業與現代新技術結合起來，實現傳統制造模式和產業形態變革，形成新的業態模式，構建起要素、產業鏈、價值鏈連線的新型工業製造體系。工業網際網路的各個要素需要透過網路連線起來，是工業系統的各種元素的互聯。工業網際網路平臺連線人、機器、裝置以及多種工業應用場景。在全面互聯的基礎上，透過資料流動和分析，形成智慧化變革，形成新的模式和新的業態。
其次，工業網際網路是網路連結系統。全面連線是工業網際網路的重要特性，網路是連線工業全要素、全產業鏈、全供應鏈和全價值鏈的新載體，是連線、配置和組合各類生產要素的新組織方式，在系統性連線基礎上產生系統效應。工業網際網路透過人、機、物的全面互聯，在網際網路的連線下實現互聯互通，提高效率，降低成本，提升全流程生產效率。因此，工業網際網路可以整合工業經濟發展過程中的產業鏈上下游資源，實現協同設計、協同製造等新模式。在產品服務方面透過對裝置、產品的監測，提供遠端維護、故障預測等服務，最佳化產品設計。
最後，網際網路解決了資料端到端的流動，實現跨系統的流動，在互聯的基礎上透過資料流動和分析，形成新的模式和新的業態，實現物理空間與數字空間虛實互動作用。同時，基於工業網際網路的資料互動優勢不斷催生新業態新模式，推動工業發展格局在產業體系、產業鏈、供應鏈、產業空間佈局等方面的重構。在更大範圍內打破企業的邊界，實現企業內部、供應鏈上下游、供應鏈之間的有效連線，實現大中小企業資源的線上化匯聚和平臺化共享，形成無邊界組織，實現各類大中小企業融合發展。
新發展階段我國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路徑選擇
工業網際網路作為第四次工業革命的先導和基礎，正在成為全球製造業革命性變革的推動力量，已經成為世界各主要國家面向未來的共同戰略選擇。工業網際網路開啟中國工業化歷史性機遇，我國工業網際網路已經具備一定的發展優勢，工業基礎體系比較健全，工業網際網路頂層設計已經完成，國家戰略和技術體系設計相繼推進，形成了較為完整的工業網際網路政策體系。在構建新發展格局背景下，工業網際網路已經成為中國工業化高質量發展的助推器，需要將工業網際網路創新發展納入國家重點規劃體系，打造系統化多層次推進體系。在新發展階段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過程中，要立足中國企業的普適性需求，依據製造業強國戰略和網路強國戰略，探索中國需要、中國模式、中國風格的工業網際網路發展道路。具體實施路徑如下：
第一，加強核心技術的自主研發與應用。核心技術的自主研發與應用是新發展格局構建背景下，工業網際網路持續健康發展的關鍵路徑：一是要加強核心技術研發。著力推動基礎性、通用性、前瞻性技術創新，實現工業網際網路技術創新的自立自強，積極利用工業網際網路技術的自主創新成果，加快建立工業網際網路共性技術體系，瞄準關鍵技術領域集中力量攻關。二是以行業應用為導向加快新技術聯合攻關和成果轉化。要鼓勵高校、科研機構和企業等主體，加強工業網際網路基礎理論研究，提升原始創新水平，使創新要素協同發揮作用，加強相關核心技術和產品的研發突破。三是加快新興技術在工業網際網路平臺中的應用。加快大資料、人工智慧等新技術的推廣應用，提升工業網際網路資料分析能力。圍繞工業大資料建模分析，突破基礎技術和流程建模等核心技術在應用過程中的難點。在推進人工智慧演算法在工業APP的融合應用的基礎上，進一步建設跨行業跨領域平臺聯盟，透過平臺聯盟實現工業網際網路平臺間的互聯互通。
第二，引導企業成為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主體。讓擁有不同資源稟賦、技術沉澱和創新路徑的企業發揮自身能動性，引導企業成為工業網際網路的主體。一是讓企業成為投資主體。引導企業進行工業網際網路的建設和推廣，使企業成為工業網際網路的投資主體，給企業的工業網際網路發展打造良好政策環境與基礎設施方面的基礎。二是促進工業企業數字化智慧化技術改造，引導更多企業打破部門間、企業間、產業鏈間資料壁壘。以工業網際網路平臺為依託，鼓勵支援中小企業進行數字化轉型，推進企業內部、企業以及生產裝置與資訊系統之間的互聯互通，促進資料資源協同與共享。三是發揮龍頭企業的引領帶動作用。發揮龍頭企業在網際網路平臺在技術和商業模式創新方面的引領作用，帶動整個行業轉型升級。四是推動中小企業業務流程的標準化。促進大中小企業工業網際網路主體融合融通發展，形成大中小企業協同創新發展的新發展格局。
第三，加快推進工業網際網路平臺標準體系建設。標準化是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關鍵，標準的不完善和缺失是當前中國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關鍵制約，新發展格局構建中發展工業網際網路、促進傳統制造業轉型升級、推進新型工業化程序，需要加快平臺標準體系建設。一是統籌推進工業網際網路平臺標準體系建設，完善包括總體性標準、基礎共性標準、應用標準、安全標準在內的標準體系。重點是提高工業網際網路平臺之間的相容能力，提高平臺的帶動能力，有效帶動整個行業的健康發展。同時，推進工業網際網路標識解析體系建設，最佳化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制度體系，推動供應鏈系統和企業生產系統精準對接。二是加快制定工業網際網路通用需求、通訊協議等總體性標準，健全標準推廣機制，拓展網路化標識覆蓋範圍。三是加強與國際標準化組織之間的合作，積極參與國際標準制定，提升我國對全球工業網際網路體系建設發展的貢獻度。完善基礎共性和關鍵技術兩大領域的標準，提升工業網際網路應用效率，加快國際標準的國內轉化，實現國際國內標準的對接。
第四，加大工業網際網路融合創新的政策供給。工業網際網路的發展要發揮市場的決定性作用，也要更好地發揮政府的作用，政府的作用就是要加強政策引導，提供政策供給。在加快資料流轉、網路資訊保安等相關法規制度的制定，努力打造寬鬆、有序的市場環境，為新模式新業態發展創造空間等方面加大工業網際網路融合創新的政策供給：一是聚焦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重點和短板，提升政策的精準性和可及性，確保政策效應充分發揮。加快制定平臺間資料遷移標準，實現平臺間的資料互通、能力協同與服務共享。二是完善對工業網際網路平臺的金融支援政策，發揮資本市場作用，支援服務支撐能力強的工業網際網路平臺企業上市融資；鼓勵銀行等金融機構創新開展融資、融物、融服務及資料資產、智慧財產權質押貸款業務。三是加大財稅政策扶持。建立支援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財政專項資金以及產業扶持基金，支援工業網際網路關鍵核心技術研發、平臺功能最佳化和應用示範基地建設。四是人才支援政策。完善工業網際網路高層次人才和專業技術人才政策，建立和完善激勵機制，加大對工業網際網路領軍人才、工業資訊工程專業人才、資訊科技基礎研究人才、大資料人才、人工智慧人才等的政策支援力度。五是加強人才培養。發展工業網際網路，核心是培育人才，要引導對網際網路相關基礎學科人才培養的投資，加強對工業網際網路高階技術工人的培養與選拔，打造與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相適應的專業化人才隊伍。
第五，最佳化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環境。透過完善工業網際網路發展體系、創造工業網際網路發展的環境。一是完善工業網際網路的生態體系，構建創新體系，推動工業網際網路產學研官協同創新，構建集開發、合作創新、市場開發一體化的應用生態體系，構建產業融合、企業跨界融通的企業協同發展體系。構建中央地方聯動、區域協調發展的區域協同發展體系。二是加強平臺供給。加強平臺裝置接入，支援建設雲模擬、資料加工等技術專業型平臺，提高平臺技術支撐能力。建設一批公共服務平臺，提供產業執行分析與預測等服務。不斷完善平臺功能，建立工業網際網路產業大資料平臺，形成實時精準的資料資源體系。三是推動工業網際網路大資料中心建設。透過大資料中心建設提升資料匯聚、分析、應用能力，推進工業網際網路資料價值評估、效益共享等機制建設，形成工業網際網路的產業大腦。四是加快模式業態創新。加快平臺的智慧化製造、智慧化管理等新模式，構建互利共贏、協同創新的良好生態。
【參考文獻】
①李燕：《工業網際網路平臺發展的制約因素與推進策略》，《改革》，2019年第10期。
②武漢大學工業網際網路研究課題組：《“十四五”時期工業網際網路高質量發展的戰略思考》，《中國軟科學》，2020年第5期。
③吳畫斌、張靜：《高質量發展背景下工業網際網路發展途徑及保障措施研究》，《現代管理科學》，2021年第1期。
來源： 人民論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