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我決定再次走進獵場
又到了七月,我應邀再赴盧肯瓦爾德狩獵。
時間真是巧合,一年前也是這個時間,我開始了從門外漢向狩獵人的轉變。這次,我想了解得更多。
慶幸,開車沒有迷路,很順利地提前抵達了戈魯石卡家。
獵人用親手獵殺的野豬肉款待我
到達戈魯石卡家,老朋友見面十分高興,在這個炎熱的夏天又給心中增添了一份溫暖。
不一會兒,曼夫雷德夫婦也來了,我們就開始喝咖啡,吃蛋糕,蛋糕準備了三種,都很好吃。蛋糕上的果醬,取自我們所處的這座花園的果實,自己釀製,是典型的就地取材的生態食品。
曼夫雷德夫婦(右)抵達,我們開始咖啡時間
聊天一直到了晚飯時間,端上餐桌的竟然是一盤野豬肉大餐!野豬是曼夫雷德自己打獵的戰利品,他在家精心製作而成。
豐盛的野味大餐
這是我第一次吃到加工正宗的野豬肉。2002年去三峽旅遊時曾吃過五花野豬肉,非常硬,非常鹹,咬不動,且有一種很難聞的野豬的臭味,讓我倒了胃口。
今天正本清源,發現其實野豬肉很好吃,關鍵就看如何加工製作。
一下午的這兩餐,坐在花園裡,宛若人在畫圖中,我們其實已經融進了大自然。
再次獵裝上身,身份認同感上升
邊吃邊聊,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六點半,戈魯石卡和曼夫雷德互相示意,時間到了,該出發了。
傍晚七點一刻,我換好露西為我準備的狩獵服裝,淡綠色夾克,淡灰色運動鞋,綠色長袖襯衣,土色棉布長褲。
如果說第一次身著獵裝時,感覺還有些新鮮和不自在的話,那麼這一次,我感覺自己就是一位獵手,儘管還是沒有資格開槍。
穿戴整齊,自信滿滿
穿戴完畢已是大汗淋漓。天氣悶熱,沒有一絲風,不動都要出汗,更何況要穿戴齊備。
我挎上望遠鏡,帶上手機和照相機,跟著他倆走出小院。其實,我的心早就飛向獵場了。
迎著落日,向獵場進發
我們出發了,車子駛向數公里以外的田野。
迎著落日,向獵場進發
太陽就在西天邊,我們在迎著太陽走。光線太強了,讓人無法直視,真不知道此刻的太陽是個什麼樣子。
沿著鄉村公路疾馳,難以抑制激動的心情
沿著鄉村公路疾馳,越走離村鎮越遠,越走就變得越安靜。田間土路開始出現,跟去年一樣,我們一會兒進入森林,一會兒進入莊稼地,轉來轉去,終於來到了一邊是莊稼一邊是森林的地方。
這裡就是今天的獵場啦,停車!
轉來轉去,終於來到一邊是莊稼一邊是森林的地方
抵達獵場,每人先來一瓶“獵手酒”
曼夫雷德從車上拿出三小瓶酒,每人一瓶,是狩獵人喜歡喝的一種酒,名字就叫“獵手酒”。難道這也是狩獵的儀式之一?一口酒下肚,涼爽感油然而生,此前它們一直躺在冰箱裡。
曼夫雷德從車上拿出三小瓶酒,每人一瓶,是狩獵人喜歡喝的一種酒
三人兵分兩路,曼夫雷德一人留在這裡,我和戈魯石卡繼續往裡開。
曼夫雷德一人留在這裡
來到森林盡頭,剛一停車,戈魯石卡就示意我看腳下的草地,野獸曾經走過,留下了很多足跡,我的心一下子進入了警戒狀態。
我和戈魯石卡來到森林盡頭
我們悄然下車,慢關車門,輕輕邁開腳步。行走在林間小路上,莊嚴神聖的感覺一陣比一陣強烈。四周太安靜了,以至於我們的腳步儘管輕了又輕,仍然發出踩在樹葉和泥石上的嚓嚓聲。
我真擔心驚跑了野獸,讓我們今晚的行動沒有收穫。還是戈魯石卡有經驗,他不走車子碾出的輪痕,而專走車輪碾不到的中間地帶,那上邊長滿了苔蘚,很軟,踩在上面聲音很小。
走在通往獵場的草地上,莊嚴神聖的感覺一陣比一陣強烈
我們的右邊是森林,高大茂密,左邊是流水潺潺的小溪和一望無際的玉米地,溪畔上長滿了蘆葦和灌木。
我猜想,玉米地裡肯定有很多的動物,可惜這片地已經不屬於戈魯石卡1300公頃獵場的範圍。
走到森林盡頭,往右一拐,進入了靜靜的田野,眼前出現了一片非常開闊的燕麥地。我低頭拉上褲腳拉鍊,防止野草刺和樹枝進入褲腳。
登上狩獵屋
踩著森林和莊稼地接壤處齊腰深的野草,我們走向狩獵木屋,就是高架在空中的木屋。
這個木屋是這片田野六個木屋中的一個
戈魯石卡告訴我,這個木屋是這片田野六個木屋中的一個,有一段時間沒過來了。幾天前他專門來過一次,為我的到來作準備,不料裡邊竟然有了馬蜂窩,馬蜂把他蜇了好幾下,他忍痛把蜂窩端掉,趕走不速之客,恢復行使主權,今天才得以成行。
我頗為感動,限於環境,卻無法大聲說感謝。我們走過的草地,正是野獸出沒的地方,不時可以看到野草倒伏的形狀,旁邊的麥田也有倒伏。
在這木屋旁的森林中,戈魯石卡和曼夫雷德挖了一個池塘,專門供野豬洗澡用,創造這樣的條件為的是吸引和挽留野豬,以供狩獵。
我們一前一後登梯進入小木屋。木屋中三面有窗戶,背對我們的是門。
我們一前一後登梯進入小木屋
我坐在右側,靠近森林,這個窗戶是玻璃窗,平時不開,今天自然也關著,可以透過玻璃看到林中情況而又不必擔心驚動野獸。
戈魯石卡的旁邊也有一扇窗戶,但是沒有窗框,通透式,視線可以掠過左邊田野看到那邊的森林。我們兩人在長凳上坐下,正前方朝西是木屋中最大的一扇窗戶,自然沒有框,整個田野全部收入眼底,獵槍就架在窗欞上,遠處便是那輪遲遲不願回家休息的太陽。
獵槍就架在窗欞上
遠處是那輪遲遲不願回家休息的太陽
我目測了一下,這片麥田長約800米,寬約500米,差不多40公頃。右窗外的樹枝似乎伸手可及,其實有好幾米遠。仔細打量,樹種不少,有松樹、楊樹和橡樹等。時值盛夏,楊樹上竟有嫩黃的葉子,讓人驚喜不已。各種植物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盡享大自然的安閒。
我取出相機,悄悄拍下木屋外的景色,木窗、獵槍、森林、燕麥都進入了鏡頭,留下了記憶。
在燥熱難耐中等待獵物的到來,真是一種煎熬
小木屋實在是太熱了,人在裡面猶如置身桑拿浴室,汗流如注,衣服很快就溼透了。這種汗流浹背的境況我已久違多年,我知道考驗自己狩獵興趣的時刻到了。
我拿起望遠鏡,一個個麥穗和一片片樹葉盡到眼前,胸中有一種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豪邁。
望遠鏡中的世界美妙絕倫,我看到一片綠葉從眼前輕輕飄落,還看到一隻蝴蝶從眼前翩翩飛過。小鳥的叫聲使得寂靜更靜,使得悶熱更熱,我領悟了“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的意境,這是去年就有的感覺,現在又重新回到了身邊。
在躁熱難耐中等待獵物的到來
恍惚之中,我彷彿到了朝鮮戰場,為了黎明前的總攻在埋伏,任由熱浪蒸烤,任由蚊蟲叮咬,一切都不在話下,全部心思和整個神經都服從一個偉大而神聖的計劃,等待獵物的出現,等待舉槍射擊的一刻。
天空中沒有藍色,沒有清涼感,目光可及之處全是白雲,實際上是白色的蒸氣。
夕陽下,沒有一絲清涼
終於,太陽快下山了,它在前方遠遠的林子的那一邊,無法看到它的緩落和位置,透過樹梢,依稀可見縷縷淡光射進麥田。
太陽快下山了,它在遠遠的林子的那一邊
森林藏起了晚霞,小鳥單調的叫聲是最好的狩獵伴奏曲。忽然,鳥聲由單音變成合奏,此起彼伏,音韻無限,似乎是雄鳥和雌鳥在進行忘情而頻繁地交流,可惜我只能猜測其中的含義,無法得到自然界的真諦。
為了不驚動獵物,我們關上了後邊的門,屋裡顯得更熱了,偶爾有蜻蜓飛過,好像要告訴我們這裡安靜而不寂寞。
蚊蟲開始了猛烈的襲擾和進攻,手上臉上落滿了蚊子,趕走了接著又來,十分頑皮和無賴。我們掏出小瓶喝一口,犒賞自己的辛苦。
在燥熱難耐中等待獵物的到來是一種修煉,不光是體力消耗,還有精神考驗,做人做事做學問都需要有這麼一股子勁頭,說白了就是一種憨勁、傻勁和笨勁,說漂亮了是一種耐性、韌性和靈性。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熱汗已悄然散去大半,窗外枝頭上竟有一隻小鳥在歡呼跳躍,旁若無人地進行著巡視。
民航飛機從高高的森林上方緩緩飛過,我們在熱切地期盼,希望野獸不要辜負了我們的等待,能在適當的時刻出現在望遠鏡的視野裡。
打破寂靜的那一聲槍響終於傳來了
日頭已經落盡,天空漸漸現出淡藍色,透過森林縫隙依稀可見西邊的一抹白雲。夜幕降臨了,該是野獸出來覓食的時候了。
我們有好幾次聽到了樹林和麥田中的響動,急忙豎起耳朵細聽,拿起望遠鏡捕捉,但什麼也沒發現。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槍響,我們以為是曼夫雷德射中了獵物,但好幾分鐘仍不見他打來手機,於是斷定是別的獵場的獵人放的槍。
手機響了,剛才的一槍真是曼夫雷德打的,他射中了一隻狐狸,初戰告捷!
我看看錶,現在是晚上九點半,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我以為像上次一樣,有了戰利品,就可以打道回府,喝酒慶祝了。
但他們倆覺得時間還早,外邊光線雖已暗淡,但視線總體仍然清晰,因此,相約繼續守候。
突然,耳邊傳來麥子倒地的聲音,越來越大,是野豬。戈魯石卡瞪起眼睛,準備端槍,但聲音又消失了。想必是這隻野豬受到了某種驚嚇和提示,剛進麥田又退回了森林。
戈魯石卡揚揚下巴示意我,就在我們正前方30米處出現了一隻母狍子,戈魯石卡看得十分真切,但不能射擊它,因為有法律規定。而我卻無論如何也沒有看到。
曼夫雷德又開火了!
時間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曼夫雷德打來電話,讓我們到他那裡去會合。我估計今晚的收穫也就是那隻狐狸了。
走下小木屋,可以聽到林中野豬的聲音,而且不止一隻,正在洗澡。
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草地,來到林邊小路,看著幾個小時前路過的小溪、蘆葦和玉米地,有一種親切感。
我們開車前往曼夫雷德所在的那間小屋,在離他還有500米的地方停下車,穿過森林,來到一片收割過的麥田。
突然,一聲清脆的槍聲再次劃破寂靜的夜空,曼夫雷德又開火了。可惜沒中要害,野豬負傷逃竄。戈魯石卡趕緊拿起夜視望遠鏡,看到野豬逃進森林。真佩服獵人的眼睛,我怎麼沒看到呢?
林中野豬(源自網路)
我們來到野豬逃竄的林子邊,清楚地聽到了林中傳出野豬的呻吟聲,戈魯石卡開啟手電筒,我們循著聲響進入森林,但手電筒燈光太微弱了,根本看不清楚。我們急呼曼夫雷德,希望他的手電筒能管用。
曼夫雷德的電筒比戈魯石卡的要亮得多,但在這空曠的田野上和沒有月光的夜幕中,手電筒顯得太渺小,它發出的微弱光亮被無邊的黑暗吞噬了。
我們沿著林邊麥茬地走了好幾個來回,始終沒發現野豬的腳印和血跡。
驀然間抬頭一望,不知何時已是繁星滿天。我們剛才離開木屋時,還只有天邊一顆星,怎麼這麼一會兒就有這麼大的變化呢。
不甘心,讓獵犬來增援
看來要求助獵犬了。
電話打給另一個好朋友豪斯特,一刻鐘後,一輛吉普射著耀眼的光亮疾馳而來,開得太猛了,險些壓壞了戈魯石卡剛才放在路邊的衣服和望遠鏡。
豪斯特帶著他的獵犬卡羅來到,我們勁頭倍增,獵犬更是激動不已。我們迅速展開搜捕,先到剛才開槍的地方,讓獵犬聞一下,然後掉頭進入森林。
豪斯特帶著他的獵犬卡羅前來增援
他們是獵人,走得飛快,我緊追慢趕,竟然被落在最後邊,看著前邊的光亮乾著急沒辦法。試著往前走,但立即被腳下和麵前的樹枝阻住,只得停下找路,心裡確實有點緊張。正在左右為難之際,聽到林中說話聲離我漸近,原來他們轉來轉去又回到林子邊上。我趕忙上前加入,唯恐又掉隊。
獵犬引著大家迅即再向森林深處跑去,速度簡直太快了,除了狗主人外,他們兩人獵人竟和我一樣,也被甩在了後邊。
獵犬引著大家迅即再向森林深處跑去
不一會兒,獵犬卡羅和它的主人豪斯特大呼小叫,看到了那隻野豬!清晰聽到豪斯特連開了三槍,是手槍,使用方便,但子彈威力有限。
我們想已經擊中目標,一陣狂喜飛奔向前,穿過森林,進入一片廣闊的黑麥地,野豬分明就在前邊。
我們緊追不捨,很快走出了這片黑麥地,又進入另一片森林,但卻始終沒能看到野豬的影子。
顯然,野豬受傷並不重,已經瘋狂遠遁。
尋而無果,我們收兵回營
夜幕中我們來到豪斯特的莊園,參觀他的庭院,每人連喝三杯白酒加一瓶啤酒,好不痛快!
儘管那頭野豬僥倖跑掉了,但並不影響今晚的痛飲。
儘管那個野豬逃跑了,但並不影響今晚的痛飲
這裡是五人狩獵小組的集合地,有很大的可供聚餐用的大廳。豪斯特從父親手中繼承了75萬歐元,還有兩德統一後政府歸還的80公頃土地。
不過,豪斯特不願種地,80公頃地全租給了別人去耕種,他在法國雷諾汽車公司的一家德國工廠開卡車。他說,出租的土地每公頃每年收取7歐元( 我問了好幾遍,不是70歐元,更不是700歐元,而確實是7歐元 )的租賃費,不能再多要,再要就沒人租種了。農業的地位和農民收入的艱難由此可見一斑。
酒足飯飽後,我們離開了豪斯特家,意猶未盡地各自返家。當然,我今晚就在戈魯石卡家留宿了。
狩獵享受的是驚心動魄的過程,結果並不重要
狩獵是一種經歷,結果並不重要。
不可能每次都滿載而歸,否則,森林中的野獸就絕跡了。
回到戈魯石卡家,已是凌晨兩點半。衝個熱水澡,上床記下從搜尋野豬到豪斯特莊園再到戈魯石卡家的經歷。
從初入獵場那刻起,我的筆記本就一直放在手邊,隨時記下自己的見聞和感受,文字雖不震撼但情境絕對真實。
一夜酣睡,醒來時已是日升三竿,新的一天開始了。
戈魯石卡夫婦早已在等候,我們在愉快交談中共進早餐。
早餐時間,我仍沒有忘記請教問題
狩獵是門大學問,該瞭解的東西太多了,我慶幸自己的眼前開闢了新的境界!
未完待續。請繼續關注下一篇《驅獸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