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山腳下,有一座花園般的醫院,那年春夏之交的一天上午,大概十點多,高高的太陽把陽光潑灑在大地上, 山上滿目朦朧的嫩嫩的淡綠色,被各種果樹盛開著白色的、粉色花的花團星星點點地點綴著。靠山一側第二層左邊第三扇窗戶全開著,視窗處晃動著一位高挑的漂亮的護士小姐的身影。山腰處一騎馬人的身影時隱時現, 突然,從山上傳過來“哈嘍…,你好……”山谷迴盪,哈嘍……你好………。
馬背上陽剛帥氣的輪廓和磁鐵一般男中音,他…是…,臨窗翹足欣賞山色風景的護士小姐臉頰紅雲飄過,他是在和我這窗裡和我說話嗎?他是誰呀,她期待與他的真實的“邂逅”。
他遠遠地記住了那扇窗,護士小姐的身影,朦朧的仙女般的容顏,從此,他走到哪都有護士小姐在心裡同行。世間不是僅有少女懷春,還有…,他流著思念的淚,期盼重逢的想法一直像山泉水一樣咕嘟咕嘟冒出來。
(二)
按照那扇窗戶位置,他打聽到了她名字,他冒昧地送給她兩本書,她愣住了,沒等她回過神來他跑了。 在後來他曾幾次去過那花園式的醫院 ,他遠遠地偷偷看她工作中的身影,有一次工作中的她恰巧看到了他,他看到了她的微笑。一瞬間的相視後她又走進工作中。他很想擁抱她,輕吻她的額,她的唇,吻她的心。
他不忍心打擾她的生活,走進她的生活,他用堅毅的意志力控制住了雄性佔有的衝動。 他在心裡念著她的名字,想著她身影,思念的淚已流到唇上,他輕輕用舌尖細細品味。 一天一年十年二十年過去了,在他心裡,還是窗前晃動著高挑的漂亮的護士小姐身影,
(三)
他和她都快到了退休的年齡了,她比他小六歲,那一年的夏天,他從北方飛回南方那座一直思念的城市,那天上午,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讓他回到那個醫院,打聽到二十多年前她曾工作的外科病房,他沒有別的線索,他理所當然的認為她還在那裡,他鼓起勇氣問護士站一位白衣天使,和她當年一樣的漂亮。某某某在嗎,二十年了一刻不曾忘記、在心底叫過無數次、今天第一次開口叫出聲來,白衣天使說不認識,你到辦公樓那邊打聽一下吧。他恍然大悟:“哎呀,時間還是二十多年前啊,真笨,這個年齡的人怎麼不如孩子的智商“。他嘴角上揚,快樂地向目標方向走去,不,像似在跑,在人群中跳動,看他的背影感覺他在熱戀。
(四)
她是不是調走了,改行了,離開這座城市了,他什麼都沒有想,終於在遇到的第三位白衣天使那兒打聽到了。她已經是院領導了。他繞過一棟樓,七扭八拐地來到辦公樓,那樓層的數字他非常喜歡,他手機號有四個,他更喜歡期待見到在那層樓辦公的她。
她在不在辦公室啊,別出差了,別去開會了,別下病房檢查了,別讓他撲個空啊。時光荏苒,她也該老了吧,變成什麼樣了,他沒有想這些,他也沒有想今天見不到她,現實中他這個人非常自信。他還記得幾十年前,窗前晃動著高挑的漂亮的護士小姐身影。終於找到了,他來到了她的辦公室門口,門虛掩著,逆光線中一個朦朧又熟悉的身影,應該是她,還是那麼瘦瘦的身材,如果變胖了變醜了還真的認不出來了,二十年多了,為什麼,就是為了讓他今天能認得出她嗎。
(五)
他靜靜的輕輕地敲門、推門,足足五秒鐘的驚詫無語,誰都不敢相信現實的邂逅真的來了,在二十多年後的今天。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這一刻,他看到她真真切切坐在那兒,彷彿一直在原地等他,再一次邂逅猶如戀人約會般,雖然二十多年太晚了,但時間準確到分分秒秒。他找到了她,她等到了他。雖然過去那麼多年,他倆的“約會”一定是世界最最漫長的。過程也許有點淒涼但卻是悽在前美在後,苦盡甘來。值得珍藏擁有一生,不論遇到任何風風雨雨。
(六)
此刻,他和她眼裡閃動著淚花。雖然他和她都老了,這一刻,當她看他見到她高興的像孩子,她像母親接納了他,又像戀人確定了關係一樣的興奮。
雖然他帶著口罩,她第一眼就認得出是他。他那雙大大的眼睛儘管周圍多了幾道深深的皺紋,頭髮稀疏了許多,“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你去哪了,為什麼,那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你卻把她丟了,我現在老了你又找來了,老去的女人躲都來不及,你卻來了,男人都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你不是傻嗎。”她在心裡輕輕責怪他,臉上卻充滿再次邂逅的喜悅。
(七)
她想,我和他就是愛情名著裡主人公的原型,二十多年的前前後後,我們和我們的故事比名著裡的更美好,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我信,但我更信藝術不都是高於生活,現在發生就是例證。
她想,“青春變暮年,早已容顏不在,在的只有剛剛更年期的焦慮和煩躁不安卻不知如何度過,莫非他真的是上帝派來的解救我的天使。世上真有不戀青春暮年而歸的、不嫌棄我的嗎”。她嘴角上翹,滿面春風, 和二十年多前一樣。
(八)
她和他誰都沒有一絲的陌生感,他們說話不需要任何的顧忌和遮遮掩掩,自然而任性的說著話兒。她想,我就是熱戀中的那個她。他說他是一個高冷的人,但在她面前他的一切都融化了,像水一樣、像蜜汁一樣流進了她的心房。
他喋喋不休說個不停,她一點都不煩,她愛聽他說,她聽的心情愉悅,焦慮和煩躁不安也沒有了,臉上也笑出幾道快樂的皺紋,是笑出來的,不是歲月留下的。
和往常一樣兩點一線,下班了她回家了,那一夜她幾乎一夜無眠,第二天上班,她發現她沒有帶手機,工作中她發現也沒有帶大腦,原來都落在了二十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