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與美好勻速呼吸
@文/ 汪向北
《鏘鏘行天下》劇照
打破了圓桌對話的束縛,帶著老觀眾對於《鏘鏘三人行》的記憶,竇文濤攜手老朋友資深記者周軼君、長居中國的美國主廚兼作家羅朗,從青海西寧出發,在草原、大漠、沙丘、星空下漫談人生。
走走停停的旅途中,時而是好友間的“俗人閒話”,時而又充滿了“一派天下事,盡付笑談中”的智慧和多元思想碰撞。如果將它看作一部文人的大西北之旅紀錄片,它大概能告訴當代人,什麼才是真正的旅行,什麼才是旅行的真正價值。
啟程,趕赴心靈聚會的“邀約”
你試過在旅行中這樣和好友秉燭夜遊、促膝長談一場嗎?真正的旅行,或許會讓節奏相似的人,找到同頻率的舒適感,給人真摯對話的契機。
《鏘鏘行天下》拍攝於2020年9月。彼時疫情稍緩,但竇文濤由於長時間隔離和焦慮症,錄製時遲遲不敢摘下口罩。周軼君敏感地覺察到他的不自然,“一定很久沒有社交了。”
好友在平日也無法經常見面,都有著對彼此的生活和遭遇不甚熟知的空白地帶。借旅行的契機,釋放真實的自我,分享自己的故事,互相借耳朵給對方,是一種心靈治癒,更是一次深度瞭解的機會,就像羅朗所言:“比起去了很多美好的地方,最美好的是我們更瞭解對方。”
坐在車裡,周軼君看著窗外青海湖綢緞般綿延的草地湖泊、天外雲捲雲舒的柔美景象,便提到了自己目前的苦惱:“我有個毛病是一件事開始之前就在腦中規劃了所有過程。這或許有益於提高工作效率,但當它逐漸成為我的日常思維模式後,就導致我做很多事時目的性太強。每次在這種特別美的地方,簡單地欣賞就會讓我感到一種不安。”
被羅朗戲稱為“工作狂”的周軼君,其實也抒發了當代人的通病,我們區分不清工作和生活的邊界在哪兒,當生活和旅程也沿用“機械流程”的工作模式後,就沒有了該有的新鮮的期待感和意料之外的驚喜感,也顯示出我們不知如何面對除工作以外的生活。
《鏘鏘行天下》劇照
其實,我們在工作喧囂以外,需要培養專注於安靜生活及純粹自我的能力。羅朗坦言,“人得會慢下來,去審視自己,靜下心來,才能把我們曾經走過的日子,擺在放大鏡下面,讓你去專注自己的生活和世界”。平時已被工作和人情世故所累,倘若一上弦就慢不下來,那將會“徹底失去生活”。
旅行,給了人隱秘心事的出口。在和朋友更加深入的瞭解中,發現大家有很多共同的問題和困擾,使人真誠地開啟自己,真摯地對話。心靈深處茶話會中,擁抱著在當代生活中各有暗傷的彼此。
思辨,快樂是“差不多的此時此刻”
不論對生活、對社會、對自我,旅行可能成為深度思考的靈感來源。去到草原時,三人恰巧碰上一場賽馬會。馬會上有很多人牽了普通的小矮馬,當地人鬍子哥說:“這種馬比不過專業的速度馬,參賽者只為了圖個熱鬧,不是為了名次。”
竇文濤千叮萬囑攝像師要拍攝好馬兒起跑出發的特寫鏡頭,但他想象中哨子一吹,一溜馬頭一齊出發的壯觀景象卻並未發生。現實是大家無所謂對方是否搶跑,甚至沒等哨聲吹響,湊齊一堆就出發。賓士的駿馬、揮動的馬鞭、響徹草原的歡快的吆喝聲,彷彿這只是一場草原派對,大家似乎忘了這是最高獎金能拿到一百萬元的競技比賽。
由賽馬延伸到當代社會中競爭與快樂的問題。竇文濤認為:“競爭,讓現在的人心理壓力特別大,今天的賽馬我覺得很有趣,十分沒秩序,也沒有比賽的嚴肅,但他們卻很高興,自由自在,就是玩兒。”
在競爭年代,人們對快樂的定義是很複雜的,就像鬍子哥說起自己北漂的經歷,“當時,我也覺得,有車、有房、有了錢,才能快樂。”但他過得並不快活,最後才來到大西北。如今,在他青海的大家庭裡,四處透著的煙火氣,反而讓他找到了安定感。
或許,當我們給快樂加上繁複的條件和砝碼,我們才開始變得不快樂。就像竇文濤覺得快樂有時就是很膚淺很直觀的東西,“有好吃的東西、有看不完的書、看不完的劇、談戀愛的時候很甜蜜,對目前握在手裡的一切事物感到美好,就很快樂。為什麼當代很多年輕人沒法快樂?因為都被焦慮纏身,沒法享受珍惜好此時此刻。”
《鏘鏘行天下》劇照
夕陽下,三人笑得開懷,望著鵝黃色的暮色和飄揚的七彩旗幟。一望無垠的大草地、徐徐升起的明月彷彿在告訴世人,快樂,就是“差不多的此時此刻”,就是珍惜當下。
旅行,當是一場同頻深度閱讀
當腳步停留在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茫崖市冷湖鎮,二十世紀工業懷舊遺址,牆壁的磚頭和水泥地的坑窪一如西北風沙狂傲的嘶吼。此處在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前為無人區,後因發現石油,成為全國四大油田之一,之後隨著石油產量枯竭,數萬工人與家屬遷離。
如果在旅途中見到諸如此類的“斷壁殘垣”,很多人只覺滄桑荒涼,最多拍幾張照印證來過“曾有名的遺蹟”。但竇文濤與同行好友卻戴著白手套,頭上綁好照明燈,走進衰敗凋零的工廠,像考古一樣拼湊著“屬於過去一代人的黃金時代”。
他們找到了一張破損的白紙,上面佈滿細密的黑墨水字跡,寫著油料工責任制、技校業務崗工作標準,透露出改革開放年代落實企業崗位責任制的烙印;又找到一本1984年的改善生活記錄本,竇文濤回憶,“那時候吃吃喝喝都叫改善生活,人還挺容易滿足的”;接著翻出一本沾滿灰的青年技術培訓結業證書,它屬於山西代縣到青海來工作的小夥子。他獲得了66分的機械考試成績,語文分數是最高的。竇文濤不乏浪漫地猜測:“也許他愛寫詩,在大西北做著詩和遠方的夢。”
昏暗的工廠廢墟中有一扇通往外面的門,門縫中散落出些許餘光,行至此地的旅行者立於此地就像站在歷史中央。父母輩一生的黃金時間都是在這裡度過,既如此,留下的殘垣斷壁也是美的,深度“閱讀”下,讓人產生共鳴和情感震盪。
我們都是日夜奔忙於眼前生活的人,或多或少都渴望詩和遠方。因此,旅行,成了現代人自詡為“浪漫出走”的解脫方式。比起放慢速度感受一個城市,旅行中彷彿我們更糾結於該穿什麼才能拍出“大片”,返程後精修照片到凌晨,看似熱鬧的美食美景湊成朋友圈的九宮格,第二天又拖著疲憊的身軀迴歸雞零狗碎的生活。寥寥幾日的粗粗一瞥,想象中的自由、鬆弛與快樂真的讓人獲得了嗎?大概許多人都沒時間停下來思考過這個問題。
但很多人都在重複這種費時、費錢、費力但最終卻又收穫寥寥的“無效性旅行”。好比你念了一首詩,只覺得某些辭藻娟麗,但不知詩人姓甚名誰,更不知他當時寫這句子是懷著何種心情,因此讀不懂詩句,遑論治癒心靈。
慶幸這段浮躁的日子裡,《鏘鏘行天下》的故事主角借行走中的記錄做出了一場精神蔓延。真正的旅行,註定是件慢節奏的事,只有用不浮躁的心去感受,才能做到和自然、人文、歷史,和一切美好事物“共同勻速呼吸”,而後才有觸動、感悟、療愈。
監製:皮鈞
終審:藺玉紅
審校:陳敏 劉曉 劉博文
責編:于丹牛心雨(實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