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人的名、樹的影,名人效應彷彿可以放之四海。前倨後恭,也是古往今來文藝作品不可或缺的一個素材。
《世說新語•雅量第六•十二》:褚公於章安令遷太尉記室參軍,名字已顯而位微,人未多識。公東出,乘估客船,送故吏數人,投錢唐亭住。爾時吳興沈充為縣令,當送客過浙江,客出,亭吏驅公移牛屋下。潮水至,沈令起彷徨,問牛屋下是何物人,吏雲:“昨有一傖父來寄亭中,有尊貴客,權移之。”令有酒色,因遙問:“傖父欲食餅不?姓何等?可共語。”褚因舉手答曰:“河南褚季野。”遠近久承公名,令於是大遽,不敢移公,便於牛屋下修刺詣公,更宰殺為饌具,於公前鞭撻亭吏,欲以謝慚。公與之酌宴,言色無異,狀如不覺。令送公至界。
【錢唐亭:不是官辦的驛站,而是當地富豪集資,在碼頭邊修的客棧(招待所)。亭吏就是客棧負責人,或為方便接待過往官員,由縣衙派出。 傖父:東晉南渡後,江南人對江北人的蔑稱,意即傖粗、傖野的人。 遽:驚慌、惶恐。】
褚公(褚裒,字季野)由章安縣令調任太尉(郗鑑)記室參軍,名聲已經很大而官位低微,認識(他)的人不多。褚公乘商船,與送他的幾個門客(幕僚)投宿錢唐亭。這時吳興人沈充在錢唐縣做縣令,當晚送客人去浙江,客人到錢唐亭時,亭吏讓褚公移住牛棚。潮水到的時候,沈充出屋散步,問牛棚裡住的什麼人,亭吏說:“昨天有一個北方佬來投宿,(您)的尊客到了後,暫且讓他們住在裡面。”沈充當時已有些醉意,因而遠遠地(朝牛棚)問:“北方佬想不想吃餅?尊姓大名呀?(出來)一起說說話。”褚公拱手作答說:“河南褚季野。”周邊的人早就聽說過褚公的大名,沈充很是驚惶,不敢請褚公出來,(自己走到牛棚邊)遞名刺拜謁褚公,又宰殺牲畜做了豐盛的菜餚,在褚公面前用鞭子抽打亭吏,想以此表達自己的羞慚(和歉意)。褚公和沈充喝酒聊天,神態自若,臉上的表情就象什麼都沒發生過。(第二天)沈充恭送褚公到錢唐縣的邊界。
《晉書》說褚裒“皮裡春秋”,表面上老實巴交,話很少,其實啞巴吃湯圓——心裡有數,也可以說是城府深,有心機,沈充的巴結,會留給他深刻印象。這個沈充很圓滑,會來事,也是一個生財有道的主。江邊客棧每年的抽頭,會比當一個縣令的薪俸要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