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八年春天,我國山東主要煤礦區之一——棗莊,因國民黨軍隊不戰而退,被日寇唾手而得。由於棗莊不僅出煤,而且處於扼守魯南的重要戰略位置,敵人重兵把守,警備森嚴,除了駐有一個日本野戰步兵團外,還有什麼礦警隊、地方警備隊,並蒐羅了些認賊作父的走狗、民族敗類組織了“維持會”、“愛護村”,建立了保甲制等等,致使棗莊礦區的工人、農民受盡屠殺蹂躪,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亡國的處境極其慘痛。
鐵道游擊隊開始由蘇魯支隊領導,當時司令員是張光中,政委彭嘉慶,政治部主任李荊山。一九四〇年,歸魯南軍區領導。我是一九三九年冬天奉命進入棗莊,負責組織、領導鐵道游擊隊的。當時,洪振海任大隊長,我任政委,王志勝任副大隊長,下有十一個隊員,只有一支短槍,其他是大刀片,還有徒手的。開始是秘密活動,隱蔽在棗莊火車站北側的陳莊,借開炭廠作掩護,秘密地發動工人,散發傳單,張貼標語,打擊鬼子漢奸。這支小部隊有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隊員們都會扒飛馳著的火車,有的還會開車,做司爐和扳道工作。
一九四〇年六月,游擊隊的活動由秘密轉向公開,由臨棗路擴充套件到津浦路。由於隊伍不斷壯大,正式建立了大隊部,下設四個隊:原棗莊隊為一隊,主要活動地區在臨棗、臺棗鐵路;以孫茂生同志為首組成的鐵路二隊,活動在徐州至臨城之間;以李文慶同志為首組成的鐵路三隊,活動範圍是從臨城至官橋;以華紹寬同志為首組成了鐵路破襲隊。
這支小部隊在上級黨委的領導下,有著堅強的政治工作和機動靈活的戰術,在地方黨、人民群眾和主力部隊的支援幫助下,好象一把鋒銳的利劍插入敵人胸膛,到處襲擾敵人,搞得敵人精神錯亂,草木皆兵。而我們卻英勇善戰,一直打到日寇投降。在這期間確實導演出了一幕幕威武雄壯的活劇。
初露鋒芒
鐵道游擊隊第一次戰鬥是一九四〇年四月間奇襲國際洋行,也是初露鋒芒。打好這一仗,對於打擊敵人氣焰,提高我軍威望,樹立必勝信心,都關係重大。因此,戰鬥前我們從各方面都做了周密的準備。
國際洋行地處棗莊火車站南側,在車站和日本大兵營房中間。洋行是四合院,院牆設有四道電網,內住敵特司令矛山郎等十二名鬼子。這個壟斷棗莊礦區金融,並且幹著特務勾當的混合物,罪惡累累,棗莊人民早就對其恨之入骨,因此我們決定首先拿它開刀。當時我們力量還不算強,全隊十四個人,一支短槍,怎麼辦好?大家開了個“諸葛亮會”,一致認為以奇襲為妥,不可硬拚。為了達到奇襲制勝的目的,我們首先派人員深入虎穴,進行了實地偵察,弄清了十二個鬼子在東、南、北三個房間的居住情況。為全殲敵人,又不暴露目標,把行動時間定在夜晚十點鐘,採取挖透與灶房相連的洋行圍牆潛入院內的辦法。我們十四人作了具體部署,一人帶手榴彈監視大兵營房的動靜,一人帶手榴彈監視火車站的敵人,其餘十二人劃分三組,每人持一把大刀片,洪振海同志帶一個組殺南屋的鬼子,王志勝帶一組收拾西屋,北屋的鬼子由梁傳德小組解決。約定進院後以跺腳為令。當夜一切都按原計劃順利進行著,在大家聽到進屋殺敵的命令後,一個個勢若猛虎下山,破門而入,霎時間,舞起鋒利的大刀,抓著鬼子就砍,由於天黑,首尾難以辨認,不得不象剁餃子餡一樣,砍了一通,直殺得日寇鬼哭狼嚎,血肉飛濺。由於離車站近,敵哨兵聽見後,立時鳴起槍來,子彈嗖嗖地掠牆而過,探照燈光也不時地掃向院子,情況十分危急,必須馬上撤離,從洞裡往外鑽已經來不及了,這時不知誰急中生智,喊了聲:“帶的斧頭呢,快把大門上的鎖劈開!”這斧頭本來是帶了準備劈敵人的錢櫃取錢的,由於敵人用的是鐵保險櫃,難以劈開,想不到在這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只聽到“喀嚓”兩聲,大鎖毀落了,一轉眼,我們便全部衝出大門,消逝在夜色裡,帶著繳獲的武器和其它勝利品安全轉移了。給敵人留下的是十二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開始一段時間,鬼子瘋狂搜查,但一直沒有發現炭廠的秘密,直到一個隊員的家族向憲兵隊告了密,事情才暴露出去,結果導致兩個隊員被捕,炭廠也被封閉,鐵道游擊隊在棗莊的隱蔽活動,從此便告結束了.
鐵道鉗敵
我們離開棗莊後,遵照魯南軍區的命令,公開打起共產黨八路軍鐵道游擊隊的旗號,由臨棗路擴充套件到津浦路,以微山湖為依託,立足於鐵道兩側農村,鉗在津浦、臨棗、臺棗三條鐵道線上,猶似蛟龍猛虎,神出鬼沒,聲東擊西,機動靈活。打票車,劫貨車,截軍車,奪軍火,扒鐵道,炸橋樑,割電線,襲據點,弄的敵人顧此失彼,驚慌失措,鐵路運輸經常出現停頓現象,有力地鉗制、削弱了敵人對根據地的進攻力量。敵人十分頭疼,他想保全鐵路保不住,要圍剿我們又撲不著。我們遵照毛主席關於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的戰術原則,打得快,打得準,突如其來,飄忽而去,象百靈鳥兒自由飛翔在人民群眾這個幅員遼闊的森林裡,使敵人變成了瞎子,寸步難行。
回顧這個時期,我們在抗日遊擊戰爭這一廣闊舞臺上的演出,的確是有聲有色的,其中劫撞火車是很夠壯觀的。
記得在一九四一年春季,為了配合山區的反掃蕩,一天深夜,我們十幾個人去執行一項任務。其中四個扒車能手由曹德卿同志帶領,曹德卿這個精明強悍的小夥子是個多面手,從小伴隨著鐵路長大,參加游擊隊前不久,還在火車上幫工跑車,他不僅具有第一流的扒車技巧,而且還有駕駛火車的高強本領,這次分工他和趙連友搶上機車,另外一個同志扒上守車,其餘隊員埋伏在棗莊西面六孔橋近區負責接應。當從棗莊開來的一列掛有四十多節車廂的煤車快駛出車站時,已等候在那裡的隊員巧妙地躲過刺目的探照燈光,一齊從距鐵軌十幾米的地方騰空起躍,一個個象離弦的飛箭迅速準確地釘到預定的位置上,曹德卿一手把住火車頭窗門,一手將匣槍對準司機,厲聲喝道:“為了抗日請你讓讓!”司機馴服地讓出了自己的崗位,司爐仍然在趙連友的監督下盡著自己的責任,賣力地向熊熊爐膛裡添著煤。快到六孔橋了,曹德卿毅然抖下封閘,列車停在橋上,趙連友勸說司機一塊下車躲到安全的地方。這時,曹德卿將機車掛鉤摘脫,機車繼續前進十餘里路後,曹德卿從視窗發出開倒車的訊號,於是長鳴一聲,轉向回開,機車象發瘋似地向六孔橋飛奔。他這時迅速離開司機座,出了車口象飛燕起舞一樣飄落到路基旁,當他剛起身站穩,精彩的演出到了高潮,只聽到“哐哐”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機車與車廂相撞了,橋也斷了,十幾節車廂掉到橋下,象一條癱瘓了的黑色巨蟒。事後鬼子整整用了近一週的時間才把橋樑修復,拖走破爛車皮,此間一些重要軍列被迫推後。
還有一次,使我至今記憶猶新。那是一九四一年近冬時分,我們魯南軍區的被服廠突然遭到敵人的嚴重破壞,大部分冬服,被搶走或燒燬,紡紗車、織布機也被砸壞燒焦。根據地群眾生活本來就夠艱苦的,再拿出布料趕做已不可能?怎麼辦?部隊已經穿了兩年的棉襖早已襤褸不堪,去年冬天因為缺少棉花,從山裡弄來的未經完善加工的羊毛代替,行起軍來一個勁地從棉衣縫裡往外鑽,加上出汗,沾的全身一片白,大家變成“羊”人了,而今就是弄到羊毛也沒有布料來套啊!軍區首長心急如焚,為這個事專門把洪隊長和我找了去,研究透過扒敵人的火車來解決。我們深感這個任務的艱鉅,尤其是時間緊迫,急不可待,但為了部隊能穿上棉衣,狠狠地打鬼子,縱然有千難萬險,也在所不辭。告別首長回來後,就發動群眾開會討論,大家提出了兩個必須解決的問題:一是運佈列車的情報,必須準確;二是要解決運輸人力問題。對於第一個問題,我們考慮透過沙溝站偽副站長張雲繼也許能夠解決,根據我們平常的瞭解,覺得張這個人尚有民族感,也受鬼子欺侮,經做工作,他果然同意了。過了幾天,張雲繼送來了情報,說是當天夜間十一點有一列從北京開往上海的票車經過沙溝站,其中尾部的悶罐車廂裝的是布匹。這個信送的還算及時,距離十一點還有三個小時,於是我們立即研究對策,並派曹德卿、李雲生等三人化裝溜進車站藏到張雲繼家裡,準備到時候扒車摘鉤。同時,迅速動員群眾。這裡的群眾覺悟比較高,又加上早有準備,幾個基礎好的村子一發動,男女老少竟出動了近千人,編了三個隊,由游擊隊員們掩護,十點鐘全部集合在微山湖邊郗山關帝廟前,作了簡短動員。十點半鐘按時臥伏在沙溝站黃莊一帶。當列車到達時,在預定區域由曹德卿適時摘鉤,拔下插銷,四節裝布匹貨車即被擱下,列車毫無所察照常向前執行。這時剛被摘脫的車廂也慢悠悠地走了一段,還未等停穩,幾個同志就箭步登上,撬開大鎖,開啟車門,大捆大捆的布匹拚命往下掀,下邊你爭我搶,有的抬,有的背,有的推,有的扛,異常緊張繁忙,剎那間,出現了從黃莊到微山湖畔十多里的長龍。大家心裡都明白,時間就是布匹,時間就是勝利,趕起路來幾乎都是跑步。一個姓張的大爺近六十歲了,腿上長瘡尚未好利索,我開始就阻止過他,可他非來不可,結果扛著一大捆布跑起來一跛一拐,氣喘吁吁,我看了心疼,勸他揀個小捆,走的慢一點,可他老人家卻意味深長地說:“政委,想起咱們隊伍至今還沒有棉衣穿,我心裡急著呢,留不住步啊!”短短的幾句話,卻深深地感染著我,心想,是啊,有這樣好的群眾支援,又有什麼困難不能戰勝,什麼敵人不能打垮呢?
湖上早已準備好了十幾只捕魚的大船,但剛剛開始裝,遠處就傳來了槍聲,顯然是被敵人發現了。必須搶分奪秒,抓緊裝運轉移,布搬不完誰也不忍心離去的,因為擺在面前的就是階級兄弟的棉衣呀!幸好這時天空突然大霧瀰漫,幾步之隔對面看不見人,這在初冬時節自古以來是少見的,真是天公相助。敵人越來越近了,我們便利用大霧這個天然屏障,故意虛張聲勢,長、短槍一齊打起來,機槍也“噠噠噠”地叫個不停,擺出一副主力部隊的架式,敵人果真被我們唬住了,推進遲緩,當接近我們時,千餘匹布和軍服、被子、皮箱等物資基本卸完了。我們掩護著群眾邊打邊撤。敵人仍不敢輕易冒進,他們趕到空車皮前看到大片的耕地被踏平時,就更相信是我們的主力部隊下來了,於是放了一陣空槍,便告結束了。值得慶幸的是,這麼大的一次行動,我們竟沒有傷亡一個戰士和群眾。拂曉時分,霧散天晴,大家又驚又喜,議論紛紛,有的群眾風趣地說:“當年諸葛亮借東風燒退曹操百萬兵,而今鐵道游擊隊藉助天公,用大霧迷住小鬼子的眼睛,使之寸步難行,我們勝過孔明,我們每個人都是諸葛亮…….”
這批布運往山裡解決了一個軍區、三個軍分割槽等部隊的冬裝的問題,剩餘的花色布分給了群眾也解決了部分貧困人民的穿衣困難。
由於以上的行動,刺到敵人痛處,敵人發瘋了,他們糾集棗莊、嶧縣、滕縣、臨城、兗州的鬼子偽軍,又調回掃蕩山區根據地的一部分兵力,約計數千餘人,配有炮兵、騎兵、橡皮舟,攻佔微山湖,並對我活動地區,發動了空前未有的大清剿、大掃蕩。為避開敵人鋒芒,儲存力量,以利再戰,我們遵照魯南軍區首長指示,除留少數人轉入地下秘密活動外,大部武裝撤回山區根據地整訓。
立足更穩
在山裡,我們進行了一個月的整訓。在這期間,記得在一個晴朗的早晨,軍區首長給我們說,一一五師政治部主任肖華同志要親自接見我們。當時我與劉金山同志一塊去的,心情很激動,當我們見到慈祥面孔的肖主任時,他對我們過去的工作,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對以後工作的開展,作了重要指示。肖主任還問我們能不能打回去,我們堅定地回答:能!肖主任說:那好,這次回去,有更多的困難等著你們去克服,對敵鬥爭也要求更講究策略。由於敵人對平漢鐵路的嚴密封鎖,我們山東、華中與延安的交通中斷了,上級有穿過津浦路,跨過微山湖,開闢新的交通線的意圖。這樣一來,你們所擔負的任務,同前期柑比就更繁重了,主要力量,應放在進一步紮實地做好這一帶的群眾工作上,搞好敵工工作、粉碎敵人的偽化,對敵人的鐵路運輸的襲擊,要以有利於轉移敵人視線,更好地隱蔽我們的真正意圖。要注意積蓄力量,準備反攻。這個任務很艱鉅,也很光榮,相信你們能夠完成。肖主任還就完成這一任務的一些具體問題作了指示。軍區首長又決定撥給我們十支短槍和一挺機槍。
這次回來,形勢確乎發生了變化。敵人下了很大的賭注,妄圖使我們永無立足之地。臨棗和津浦線交叉處幾十裡的鐵路兩側,挖了很深的封鎖溝,不便挖溝的地方都築了封鎖牆,碉堡林立。戰士們說:“一眼能看到十八個”。沿線還建立了所謂“愛護村”,村中搭起高架子,放哨瞭望,上面掛有警鐘,備有乾柴,一發現可疑就敲鐘點火,於是據點的鬼子、偽軍迅速出動。同時偽化也加強了,由於他們的欺騙宣傳,說什麼鐵道游擊隊已被殺盡滅絕,再也回不來了,於是那些反動的偽區長、鄉長、保長應運而至,原來持中間態度的向右轉了,微山島陷落後,湖邊成立了剿共司令部,特務活動也異常猖獗。我們的地下關係不少遭到破壞,過去和我們來往密切的群眾也遭了殃,有的被抓,有的被殺,一片白色恐怖。開始幾天,我們每到一處,日偽特務便很快撲上來,搞得終日東跑西奔,不要說白天不能住在村裡,就是夜裡進村也很危險。為了安全,有時一夜要轉移幾個地方,或者乾脆睡在野外湖畔、豆壠行間,鋪地蓋天,風餐露宿。吃飯也成了問題,一天保證不了一頓飽飯,餓得心慌,只有熬到黑夜,再悄悄進村透過群眾籌集一點乾糧充飢。
在這艱難的時刻,群眾的心還是向著共產黨的,不過由於鬥爭形勢的險惡,和我們接觸時也有些顧慮。針對這種情況,我們化整為零,深入群眾做工作,首先透過階級教育、愛國教育,激起他們對鬼子姦淫燒殺、偽政權橫徵暴斂、漢奸特務敲詐勒索、地主惡霸通敵辱國的刻骨仇恨,提高鬥爭勇氣,再就是宣傳黨的方針政策,宣傳統一戰線,組織減租減息,從而和群眾的關係又再度火熱起來,不少群眾不僅寧願自己餓著肚子千方百計地為我們找吃的,而且還冒著生命危險為我們送情報,監視敵人,掩護游擊隊員,直到一塊參戰消滅敵人。
一次在劉店,我們幾個幹部正開著會,忽然一個群眾急來報告,說有幾個不三不四的人進村了,令人可疑,當時正在站崗的郝貞同志證實這幾個是化裝成乞丐的特務,於是我們立即投入戰鬥,結果除了老奸巨猾的特務頭子松尾僥倖逃跑外,另外兩個特務和一個翻譯均被擊斃。
還有一次,一個隊員住在西伴莊姓彭的一個大娘家裡,被敵發現後非要抓走不可,這時彭大娘一口咬定這個隊員是她的兒子,敵人不信,其他群眾都出來作證,結果敵人信以為真,這個隊員安全脫險。象這類事是舉不勝舉的。
在群眾中紮根立足之後,另一個急待解決的課題,就是徹底粉碎敵人的清剿。我們遵照毛主席教導的對敵鬥爭策略和肖華主任的指示,對這一帶地主、漢奸、日偽組織逐一進行了分析,區別他們的不同情況,決定實行打、拉並舉,爭取利用,分化瓦解,爭取多數,重點打擊最反動骨幹的政策。
砸蛇砸頭,湖邊剿共司令殷華平是個可恥的叛徒,他了解我們不少情況,充當敵人鷹犬後,在微山湖畔郗山潘莊、黃埠莊、蔣莊等安了許多據點,對我們威脅很大,造成的損失也重,必須堅決除掉。一天,據地下黨的一位同志偵察,得知這個司令因腳上長瘡,住在郗山他的住宅,有三十多個偽軍住在碉堡裡。於是我們立即集合隊伍化裝成日本憲兵隊,出其不意地趕到郗山殷華平的住宅,我帶了幾個同志從前門逼近,其餘的同志從後牆翻越包圍,接近門口時,崗哨正在打瞌睡,還沒醒過來就當了俘虜,並當即供出了殷的住房,我們一個箭步闖進去,這個叛徒司令還未及下床就被我們揪住,一瘸一拐地被拖上了船,經過審訊,次日在湖上槍斃了他。在抓他的同時,住在郗山坡碉堡上的三十多人的衛隊被我們的機槍死死封住,始終龜縮匪穴,未能下來。他的部屬本來就是些臨時湊合起來的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聽說司令被處死,又加上我們政治、軍事上的夾擊,很快“樹倒猢猻散”了,從此微山島又回到我們手中。
對於地主,我們是著重打擊壞中之壞。西灣的地主、偽鄉長張步鋒是國民黨員,大惡霸,一直與抗日作對,罪大惡極,結果我們抓住他,開公審大會,當眾槍斃,既為群眾平了憤,也震驚了當地大大小小的地主。其中臨城附近種莊號稱“東霸天”的種化志,他有三十多人的武裝,在當地很有影響,但聽到張步鋒被懲罰後,他膽顫心驚。一次他帶了幾個侍從,自臨城回家,被我們捕獲,這個傢伙平時耀武揚威,這會兒卻嚇得面如土色,連連叩頭求饒,我們抓住他的弱點,對他宣佈按罪行應判死刑,但只要今後不再死心塌地當漢奸,為抗日做些好事,可免一死。他連連許諾後,被釋放了。後來在抗日統一戰線中,真的發揮了一些好的作用。
在當時的形勢下,那些偽區長、鄉長、保長,危害也是很大的,他們形成了一個網,我們的活動情況,不少是他們密報到據點的,為了改變這種狀況,我們堅決將那些頑固不化的抓住處死,對另外一些,則利用敵人內部的矛盾,實行打、拉結合,爭取轉化,沙溝區長董華堂就是一個例子。他的區公所離沙溝站很近,站上駐有鬼子和偽軍,他本人系地主兼資本家,自恃靠山硬,勢力大,沙溝區的鄉、保長都要聽他的吆喝,因此,鬼子對他也很信任。為了整他,我們想了個以毒攻毒的辦法,就是經常在他的區域製造麻煩,扒車、破路、鋸電線杆,屢有發生,甚至在臨城或其它地方抓了特務,也專門弄到沙溝附近槍斃。這樣一來,這個鬼子眼裡的紅人終於變色了,紅運算走完了,經常被鬼子罵得狗血噴頭。這時候我們又抓了他在商店當經理的兒子送往山裡,接著傳話給他,如再不轉變立場,就將採取斷然措施。董華堂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向我們屈服了,找上門來要求寬大,表示只要不殺他們父子,就改惡從善,不幹偽區長了。我們提出三個條件:一是不得破壞抗日統一戰線;二是本人和所屬人員都要為我們提供情報;三是從物資上給我們一些支援,象軍鞋之類的必需品。他在無可奈何之下答應了,為了應付鬼子,我們仍要他當偽區長。從後來的表現看,還算可以,我們出入這個地方,確實比較安全、自由了。有的隊員家屬來了,在這裡住上一個時候,也平安無事,甚至可以收留治療我們的傷病員。一次我們蘇魯支隊三營營長劉景鎮同志負了重傷,在山裡治療有困難,我們就將其安排在他家裡,直至傷愈歸隊。
經過持續鬥爭,日寇的清剿到底被我們粉碎了,有些日偽組織,表面上是為敵人辦事,實際上是聽我們的指揮。與此同時,我們還加強了對群眾的宣傳、組織工作,針對敵人的“愛護村”,我們成立了許多“基點村”,透過工作,絕大多數群眾覺悟比較高,地主、日偽分子也被我們降服了。在這些村子裡,秘密發展黨的組織,敵人一有風吹草動,我們馬上可以瞭解到,隨時採取有效對策。
這樣一來,我們無論是走、住、打都掌握了主動權,遊擊活動重新獲得了自由,敵人要擠得我們無立足之地的妄想,象肥皂泡一樣破滅了,我們立足更穩了。
護送幹部
局面改觀後,我們立即接受了保衛交通線、護送幹部過路的任務。有的護送從山東華中去延安的幹部,接著又護送了一批從延安赴華中、山東的幹部,護送這些幹部,都是重要的黨政軍負責幹部,僅一九四三年就護送幹部三百多人,幾年來均未發生什麼意外。
記得一九四三年五月的一天,司令部下達了護送陳毅軍長過路的命令,陳軍長是去延安的。聽到這個訊息,我們高興極了。為了做到萬無一失,我們大家分頭做著各種緊張的準備工作,我和隊長劉金山先對全體基幹隊員作了思想動員,又秘密地做了有關的敵偽工作,對每個細節都做了周密的安排。
那是一個晴朗的夜晚,皎潔的月光鋪滿了大地。九點多鐘,一些偽軍都撤到了據點裡,碉堡、崗樓完全置於我們嚴密封鎖之下。鐵道兩側以及通向湖邊的野地裡,也臥伏著我們機警的戰士,夜格外寧靜。一切安排妥當了,我和劉金山、王志勝同志便在預定地點和帶隊幹部接上了頭,帶隊的同志很快帶我們見了陳軍長。陳軍長一見面,就親切跟我們打招呼,象久別重逢一樣,緊緊地握著我們的手,久久不肯放下,激動得我們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很和藹地詢問了我們的姓名和職務以及游擊隊的活動情況。當我們作了簡要彙報後,他表示很滿意,當即給予了表揚鼓勵。指示我們今後一個時期要繼續開展好敵後游擊戰爭。他說:“游擊隊在敵佔區活動,最重要的是掌握毛主席的戰略戰術思想、對敵鬥爭策略和黨的政策,注意做好反特工作,做好統戰工作,對日偽頑中的死硬分子,要堅決孤立、打擊,對中間勢力要努力爭取,力求擴大統一戰線,但一定要堅持獨立自主,警惕國民黨反動派的破壞活動。”陳軍長還給我們簡要地講了國內外反法西斯鬥爭的大好形勢,他很樂觀地說道:“抗日戰爭已進入戰略反攻階段,敵人的壽命不會長了,黑暗即將過去,曙光就在前頭,同志們,鼓起更大的勇氣,投入戰鬥吧!”陳軍長的這些鏗鏘有力的話,給我們深刻的教育和極大的鼓舞,為我們指明瞭對敵鬥爭的方向。
十點多鐘,陳軍長安全跨過鐵路,登上了等候在湖上的船隻,天剛破曉,就安全到達了預定聯絡點,當我們向他告別的時候,陳軍長再次和我們握了手。
雖然離開了陳軍長,但他那親切的話語卻一直迴響在耳邊,這些重要教誨,不僅指導了我們當時的對敵鬥爭,也激勵著我們以後的繼續革命。
在這期間,我們還掩護過許多黨政軍負責同志,安全通過了津浦路,這些首長都給予我們許多重要指導。我們鐵道游擊隊所以從小到大,從弱到強,有力地配合了魯南軍區的反“掃蕩”鬥爭,完成了上級所交給的各項特殊的戰鬥任務,完全是靠了黨的領導,群眾的支援和過路首長的教育幫助。
一九四四年,我因工作需要離開了鐵道游擊隊,但這支隊伍卻一直乘勝前進,不僅同全國軍民一道奪取了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而且又高舉著戰鬥的旗幟,馳騁在祖國解放戰爭的疆場上.
杜季偉 (1911年――1983年)又名成德,山東省蒼山縣蘭陵鎮沈坊前村人。著名的鐵道游擊隊首任政委。1981年離職休養,享受正軍級待遇。1983年8月21日病逝於濟南。
1938年3月,參加抗日遊擊隊,同年7月加入中國共產黨。1942年2月,他奉命與洪振海、王志勝等人一起組建“鐵道游擊隊”,並任政治委員。他機智勇敢地帶領鐵道游擊隊在棗莊地區破壞敵人的交通運輸,襲擊日本駐軍,截火車、打洋行、抓漢奸、籌資金、搞錢糧,支援魯南抗日部隊,救濟人民群眾。1947年1月,調任魯南軍區特務團副政委。1948-1981年,先後擔任過鳧山縣縣委書記,魯南軍區七師二十一團政治委員,尼山和滕縣軍分割槽政治部主任,魯中軍區幹部管理部副部長,炮十一師和炮五師政治委員,濟南軍區炮兵副政治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