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看到一篇文章,是評論《詩刊》主編李少君的《涼州月》的。“讀此詩,想起了登幽州臺歌。物是物非,物是人非。個體生存的時空多麼有限,但卻可以心鶩八極,思接千載。而人類生生不息,宇宙無始無終,一切都是過眼雲煙。”
看到如此高的評價,那是怎麼也要把這首《涼州月》找出來讀讀的。這首詩怎麼說呢,比《流水》“高雅”一些。李少君在詩裡提到了(也許是相比?)王維、岑參和高適。成語“相提並論”,估計就是指這首詩的情形。
那我們不妨來看看王維、岑參、高適寫的一些邊塞詩吧。王維《使至塞上》,裡面有兩句大家耳熟能詳的句子,“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一“直”一“圓”,將大漠風光刻畫得淋漓盡致。
岑參是有名的邊塞詩人,寫過不少廣為流傳的詩作。《涼州夜中與諸判官夜集》,估計是李少君在涼州看月亮時想起岑參的原因。“彎彎月出掛城頭,城頭月出照涼州。涼州七里十萬家,胡人半解彈琵琶。琵琶一曲腸堪斷,風蕭蕭兮夜漫漫。河西幕中多故人,故人別來三五春。花門樓前見秋草,豈能貧賤相看老。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
高適同樣是以邊塞詩出名,在涼州,他寫下了《和竇侍御登涼州七級浮圖之作》。“空色在軒戶,邊聲連鼓鼙。天寒萬里北,地豁九州西。”高適的詩歌雄壯而渾厚古樸,有遊俠之氣,關注民眾疾苦。
我們再回到李少君的《涼州月》上來。李少君的這首詩以“月亮”為線索,從古聯絡到了今,從王維、岑參、高適聯絡到了“我”,這種“聯絡”倒也說得過去。但是,整首詩並沒有更深入的內容,也沒有給人以太多的想象。
陳子昂的《登幽州臺歌》也很簡短,“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首詩發出了陳子昂懷才不遇,生不逢時的感嘆,表現了詩人失意的境遇和寂寞苦悶的情懷。語言蒼勁奔放,很有感染力,讀者讀著這首詩,忍不住也會有“愴然而涕下”之感。
“孤篇蓋全唐”的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也有“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之問。李白《把酒問月·故人賈淳令予問之》裡,也有“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的感嘆。
被譽為“自然詩人”的李少君,好像與王維有“剪不斷理還亂”的聯絡。中國人民大學教師楊慶祥在評李少君的《夜深時》說,“同樣寫落花,王維的詩沉寂自然,渾然如一幅靜默的紙上風景,而注視這幅風景的人卻隱而不現,主客體渾然不分。但李少君的詩歌在安靜的觀看中卻潛藏著一種勃發的生命衝動。”
也就是在楊慶祥看來,李少君比王維更高明。這也就難怪,李少君在《涼州月》裡,要提到王維了。現在的詩人們,似乎總是在拿古代的詩人相比,總是想著怎麼樣超過前人。這種理想是對的,但也要悠著點。
記得“著名”翻譯家汪劍釗如此評價吉狄馬加,“吉狄馬加是一位典型的現代詩人,屈原的詩歌裡體現的是忠君愛國,而吉狄馬加詩歌裡體現的是對全人類的關懷,他的眼光不是停留在諸侯國的關注。”
汪劍釗這樣評價吉狄馬加,有點“不知該如何說起”的感覺。吉狄馬加是一位現代詩人,這不廢話嗎?他不是現代詩人難道還是古代詩人?吉狄馬加眼光不是停留在諸侯國的關注,這不也是廢話嗎?現在哪還有諸侯國可關注?
有些人說,你超過了王維,你超過了屈原,聽聽也就罷了,千萬不能當真。他們這樣說是有目的的,喜歡聽就聽著,千萬不要真的以為自己就超過王維超過屈原了。如果自己當了真,而且還寫出來,那別人也就只能“一笑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