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在備孕兩年始終沒有動靜的情況下，34歲的我終於和老公開始求助生殖科。因輸卵管僵直曲迂，醫生建議我們直接做試管。做完各項檢查之後，5月25日我開始了進周降調。
所謂降調，就是透過藥物調控排卵週期，使得一批卵泡能夠同時發育，這樣可以提高試管的成功率。在連續用了兩週藥以後，我返回醫院做B超。聽著醫生一下數了15個卵泡出來，我忙詢問卵泡夠不夠。
“現在說卵泡數量還為時過早，後期會發生變化，”醫生上下打量了我的體格，“再說了你這小身板，卵泡還是少點兒好，要不然容易腹水。”
之後的日子裡，除了促排最後幾天肚皮打針痛得我嗷嗷叫、腹部略有點兒脹以外，整個過程輕鬆得難以置信。
一切都很順利，那時的我從未想過醫生的話會一語成讖。
我成為了大家口中的“大戶”
以後的每次B超，醫生幾乎都能數出十五六個卵泡，我掐指一算，即使只有一半的卵子能有幸成為胚胎，那也夠我移植好幾次了。挺保險！挺滿意！
全麻取卵毫無痛感，就當昏睡一場。術後醫生宣佈取卵個數，同去的3位病友少的只取了8個，多的有22個。而我憑藉著取出來的25個卵，當之無愧地成為了大家口中的“大戶”，卻沒想到這樣的幸運是有代價的。
醫生看了我取卵的情況和激素六項水平：“你夜針當天的雌二醇水平都9300多了，旁邊取了22個卵的也不過3000多。這個週期你肯定沒法移植了，讓卵巢先緩1~2個月吧。給你開3天的醋酸西曲瑞克緩解卵巢刺激，這個針打了不容易腹水。”
雌二醇水平9368.00pg/ml丨作者供圖
我按捺住這個週期不能移植的失望，聽護士宣告了一大堆注意事項。護士一再強調術後要多吃高蛋白食物、避免出現腹水，並當場量了一下我的腹圍：“71釐米，以後每天晨起小便後在家躺平量腹圍，監測全天尿量，要不低於2000毫升。如果腹圍變化較大、尿量減少過多或體重發生明顯變化，需要儘快來醫院。”
當腹水遇上支氣管炎
取卵3天后返院，醫生宣佈有15個胚胎，除了4個質量比較好直接冷凍外，其餘的都建議養囊胚。看到胚胎培養的結果比較好，我鬆了一口氣，決定掛個號看看我的咳嗽。
前期因為考慮到要取卵，咳嗽了近1個月我都不敢吃藥，已經到了晚上能咳醒的地步。現在肚子裡沒揣著“金疙瘩”，我終於可以放心地檢查和吃藥了。呼吸科醫生檢查後診斷是支氣管炎，考慮到我頭孢過敏，給開了左氧氟沙星。
取卵後，雖然腹部一直有些脹，但我每天能吃能喝，腹圍結果穩定，尿量情況穩定，情緒更是相當穩定。但當天晚上回家後，我發現自己竟然沒胃口吃飯了。我硬逼著自己吃了一點，但反胃的感覺隨之而來，好不容易吃下去的牛排不到半個小時就吐進馬桶了。
我心裡默默感嘆：聽說取卵後的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徵有一大特徵就是嘔吐，這就來了啊！
我開始吃了吐、吐了吃。丨Pixabay
在這樣吃了吐、吐了吃的迴圈中，我抱著家裡的馬桶度過了艱難的2天，幸好是週末。在這期間，我發現自己腹圍迅速增加了，從之前較為穩定的71~72釐米飆升到了78釐米，尿量則減少到了1000毫升以下，體重也從94斤漲到了98斤。原本的小蠻腰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大部分衣服都穿不進去，連衣裙更是被我穿出了孕婦的感覺。
瘋狂嘔吐加上瘋狂咳嗽，我肉眼可見地萎靡下來，老公慌得團團轉，趕緊拖著我去醫院。醫生看著我的大肚皮直皺眉：“你是不是沒吃好？打了醋酸西曲瑞克，按理說不應該有什麼腹水啊。”
但B超結果顯示確實有腹水，不過還達不到需要住院的標準。醫生苦口婆心地“訓”了我十分鐘：“你現在要勇敢，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徵通常是自限性的，沒什麼特別有效的辦法可以緩解。你要儘量多吃高蛋白食物，肉蛋奶都要。要不然你這個腹水繼續加重，是要進醫院抽腹水的！”
我十分委屈，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不是我不想吃！是真吃不下啊！吃了吐啊！”但聽到“抽腹水”，怕疼的我嚇得一哆嗦，只能咬咬牙，一個勁點頭答應醫生回去好好吃飯。
回到家，抱著肚子、端著老公煎的牛排在客廳打轉，我實在無聊。為了轉移注意力，我抓起茶几上左氧氟沙星的藥物說明書開始研究，看到了“最常見的不良反應：嘔吐”。擔心藥物會使嘔吐加重，我決定暫停吃左氧氟沙星。從當天晚上開始，雖然體重仍在增加，但我終於不嘔吐了，也開始有食慾了！
那支氣管炎怎麼辦呢？我又掛了個號。醫生給開了另一種抗生素，服藥過後我的咳嗽好了不少。
胚胎還沒移植，我已經像是懷胎6個月
支氣管炎的問題解決了，但大肚問題仍然沒有改善。我的腹圍還在繼續攀升，肚皮隨時都繃得緊緊的。
白天走路得捧著肚子，姿勢跟企鵝一樣，上班時有同事會跑過來偷偷問我：“你已經懷孕了嗎？”單位活動頒獎，需要穿正裝上臺領獎，我只能臨時找同事借一件襯衣，因為自己的襯衣已經無法扣上釦子了！
到了晚上，則是另一種折磨。平躺著睡，肚子壓得我喘氣兒困難；側著睡，手臂被壓得發麻；想翻身，我還得手扶著肚子使勁。半夜爬起來坐著睡，把偶然醒來的老公嚇一大跳。
到了取卵後的第7天，雖然我努力吃高蛋白食品，但腹圍仍然達到了80釐米，肚大得像是懷胎6月，體重也增加到了100斤。
我實在不放心，又去了醫院。此時此刻我就想住院躺著，讓醫生給我來一針，好過天天在家焦慮。
除了B超，這次還做了一系列其他檢查。醫生看了看結果，說我肝腎功能挺好，左右卵巢由之前的直徑9釐米左右減小到了6~7釐米，腹水是又增加了，但還達不到住院的標準。
圖丨作者供圖
我絕望了，醫生安慰到：“你現在激素水平比較高，等例假來了，激素水平會斷崖式下降，腹水就會飛速消退。真的沒必要住院。”我從來沒有這麼期待例假的到來，內心的吶喊和世界名畫《吶喊》沒什麼兩樣。
然而例假還沒來，希望卻悄悄地來了。
取卵後第9天早上，我發現自己使使勁，居然可以收一點點腹了！我狂喜，於是又敞開肚皮大吃了一頓。又過了幾天，我的腹圍終於恢復到了取卵之前的水平。
回想這一段經歷，雖然算不上驚心動魄，但也決不輕鬆。嘔吐+大肚，就像上天開了一個玩笑，讓我提前體驗了一把當孕媽的艱辛。
醫生點評
方祺 | 南開大學附屬第一中心醫院生殖醫學科 主治醫師
這個案例中的患者依從性很棒，心態也不錯，很慶幸她最後安然無恙，度過了那段“磨人”的時光。
卵巢過度刺激綜合徵（OHSS） 是輔助生殖過程中促排卵後最嚴重的併發症之一，多見於年輕瘦小或卵巢高反應患者（比如多囊卵巢綜合徵患者）。它的發病機制還沒有定論，目前的主流觀點認為血管內皮生長因子（VEGF）是OHSS發生的關鍵因素之一。
試管嬰兒促排卵末期，會注射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hCG）來促進卵泡的最終成熟，但hCG可以誘導VEGF的高表達。VEGF與受體結合後會使血管的滲透性增加，導致液體外滲，進而引起腹水、胸水、電解質紊亂甚至肝腎功能損害。
OHSS分為早髮型和遲髮型。早髮型可出現於hCG注射後3~7天，而遲髮型可出現於hCG注射後12~17天，甚至更晚。
其實看到這裡，大家不用對試管嬰兒技術過於擔心。在正規醫院的生殖中心，醫生對於預防和干預OHSS都是做足了準備的。就像文中這個案例，患者取卵日前雌激素水平過高，預判OHSS風險偏高，於是醫生採取了胚胎凍存擇期移植、取卵後給予相關藥物、囑咐高蛋白飲食等一系列降低OHSS發生風險的措施。雖然患者最後還是出現了OHSS的症狀，但尚在可控範圍內。
這也是呼籲大家做輔助生殖一定要去正規醫院而別去那些所謂的“地下中心”，沒有過硬的技術保障做支撐，患者的安全就是空談，雖然OHSS通常具有自限性，但嚴重的OHSS也可能危及生命。
輔助生殖過程中出現OHSS不可怕，我們生殖科的醫生會有相應的辦法去應對。我們最怕的其實是患者依從性不高，比如囑咐患者取卵後要量腹圍、記錄24小時排尿量、高蛋白飲食等，這些環節做不到位，可能會導致輕症轉重症，讓簡單的事情棘手化。希望大家能遵從醫囑，這也是對自己負責。
作者：Echo
編輯：黎小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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