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一遭妙有無
劉曉林
浮生一夢,人間一遭。我從不奢求三世,儘管我承認絕對意義上無限的存在。
自童年起,我便經常思考一個問題“生而為人,與其他物種相比,幸還是不幸?”後來,自己慢慢加深了對“濠梁之辯”的認識——“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之如久處廟堂的貴胄不解終生在大山裡足不出戶的漁樵,之如學富五車的學究不解目不識丁的布衣,各有樂趣,卻彼此不知。各有苦惱,一樣彼此不知。略有不同的是,見狹學淺者易知足,位高識深者易不足。唯有大化之人,才能在出世與入世間自由轉換——無高無低,亦雅亦俗。獲得了遍覽妙致後的通透,知足知不足。在有知的前提下坦然接受無知,在無懼的流光中清醒面對有懼。
塵世一個,世界萬千。即使僅就人而論,也多有不同。路上匆匆的行者,貌似舉動一致,實則各揣心思、洞天別有。只要活著,便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但經的具體章節卻絕少雷同。
紅塵煉心,感受酸甜苦辣、經歷悲歡離合是每個人的必修課,概莫能外。貪嗔痴妄使得人們佔有慾陡然變大,倘一旦與內心深處的理想狀態有了差異,系列怨恨接踵而起。猶以石投水,盪漾開去……現實中,數不勝數的人們因此而疏遠、陌生,直至不相往來。
名利既是社會發展的推動力,也是人類前行的阻力。許多的進步因讚賞而起,名利便是人類為自身所設計的極其重要的讚賞。成也名利,敗也名利。殊不知,名利是人類自造的源動力——當喜歡愛好等真正的源動力退居其後,虛偽、狡詐等獲取名利的手段便應運而生。
無數的人們在名利的召喚下,失去了自我。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對手,遇到更好的自己才是人生的終極目的,這一切都因名利而導致了偏離,甚至粉碎。
人間一遭絕不僅僅是為了活命來,儘管活命是人生得以繼續的基礎。活命是人生劇本,活命以外才是人生劇本的詮釋。換言,如果一個人的一生不存在活命以外的“虛相”,那麼此生只能是美其名曰的一輩子而已!雖然自己的皮囊在人間活了數十年,但靈魂飄泊無主。價值、意義,無從談起。
人與人的相遇,恰如盲龜馱木,十分不易。許多時候,你我毫不珍惜因緣,“來日方長”的念頭將自己鎖住。將下輩子不會再相見、轉身即是天涯,統統拋於腦後。抽刀斷水的確水流不斷,一旦水徹底乾涸又會怎樣?只能刀入泥淖,茫然一片。
一般說來,經歷無數礳礪之人,其對天地萬物、對人生、對情感等體悟更加立體些、深刻些!同時,另外的狀態時有出現——世故與聰明迭生,通達與智慧驟減。
世故與聰明是人們應付社會的有效方式,無可厚非。當其成為我們每個人的主體時,則必是詬病。世界不僅只有你自己——利己之心利人,容己之心容人。關聯是宇宙的根本,換位是處世的良方。認識到這點,我們才算做到了人之為人的底線,遵循了人之為人的原則。
作為情感動物的人,許多美好因此而受,許多糾纏因此而生。跳出紅塵望紅塵,我向本我問道真。人非仙神,十全不能。過眼即擁有,瑰寶豈能永據?人間一遭,無不過客。
“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這是東坡居士的比喻而已,一切物相在特定的時空裡皆有竭也!純粹是強調的結果,而非現實的重現。以此為基,包括情感在內的許多掛礙就會煙消雲散。
一個人靈魂深處對自已的認可,其重要性遠勝旁觀者對自己的認可。人生不僅只有成敗,更有成敗之外。在九天居士看來,成敗之外存在著別樣可能,那便是不二有二、無為亦為的自然狀態。即你我在竭盡所能後的坦然接受:成也是我,敗也是我。全力以赴後,何顧是否有人讚歎——無人賞,獨自拍掌,不亦快哉!
當一個實現了自己心中的“本初”,任世俗如何來定義自己的成敗!做自己世界裡的王,處處自在、時時滿足,這便是成敗之外的可能。
人間一遭,會遇到形形色色的別人,也會遇形形色色的不同階段的自己。否定自我、認識自我、肯定自我、接受自我,從求同存異到求同尊異……點點滴滴匯成了你一生,也導致了認識上質的飛躍。道隱娣稗,佛不遠人。有的人能脫胎換骨,有的人卻絲毫不變。可惜同在人間風景殊,百年春秋,雲泥之判。
有舍未必有得,福報不求。知天命,以退為進。通物理,反客為主。以有知參無知,以無知促有知。知主觀能動性其功,亦知主觀能動性其限。朝乾夕惕,退藏於密。徜徉於天地,笑對春秋。
人間一遭妙有無,修得真吾見六如。日出日落,不亦快哉!
附圖九天居士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