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
卷四·周紀四·赧王
這個建都在朝歌的小國盡出糊塗君主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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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燕人攻入臨淄城,齊湣王倉皇出逃,經過衛國時,那個讓出自己的王宮並好吃好喝招待齊王的衛君嗎?
他就是歷史上最愛打聽八卦訊息的君王,衛嗣君。在齊湣王被殺的第二年,他也死了,並傳位給他的兒子衛懷君。
衛國在歷史上留下的記錄不多,但他們可是正宗的王族,他們的姓氏為姬,也是國姓,首都沿用了商朝的都城:朝歌。現河南省鶴壁市的淇縣,一個歷史上人盡皆知,現如今誰也不認識的地方。
衛國最後一任國君名字叫姬角,衛國因太過弱小而未遭秦國的真正攻擊,秦國只是在公元前241年將當時在位的衛元君廢除,改立這個姬角為衛君。
一直到了公元前209年,秦二世將姬角廢為庶人,才算是衛國真正滅亡。這是最後一個滅亡的姬姓之國,算是比燕國還堅挺。
衛國出了很多失德的君主,比如我們前面講過的被子思大罵剛愎自用的衛慎公(覽鑑第22輯:孔子有個好孫子(下));比如被魏惠王強行由公降級為侯的衛成侯;比如我們今天要講的這個“自更貶號為君”的衛嗣君。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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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嗣君在位時,有一大喜好,就是窺視別人的隱私。
他組建了一個類似於明朝錦衣衛、清朝血滴子之類的組織,專門刺探和監視各級官員,記錄官員們的舉止行為,及時上報,因為這個國君“好察微隱”。
一天,衛嗣君召見一個縣令,啥話也沒說,就賞賜了一張新席子給他。縣令回到家中,他感到非常奇怪,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國君是神嗎?他怎麼知道我家的席破舊了?
原來是這個縣令晚上睡覺整理床鋪的時候,掀開褥子,露出了墊在被褥下面的破席子,窺視的人記錄了下來,報告給了嗣君,才有了這一出。
衛嗣君的腦洞可不僅僅只扮演神仙,他還會主動進行釣魚執法。
有一次,他派人違法闖關卡,被衛兵給攔了下來,這人用金錢賄賂了掌關的官員,得以順利通關。
第二天,嗣君專門把掌關官員叫來,指著他說你在有人違法闖關時收受了賄賂,你得趕緊退回去,不然就要重重責罰你了。
掌關官員十分的驚恐,這麼隱秘的事國君也知道,不是神是什麼。
衛嗣君不但善於窺視,還熱衷於權力平衡法則,這個數千年來困擾著無數君王的難題,他也有自己的答案。
他有個寵妃叫洩姬,有個十分器重的大臣叫如耳,每天離不開他們,但又怕這兩人恃寵而驕,又或者欺瞞自己。
於是就提拔了一個素有“賢人”之名又與如耳政見相左的大臣薄疑,以他來與如耳制衡;提高另一個妃子魏妃的尊崇地位,以她來與洩姬的恩寵分庭抗禮。
嗣君說這樣叫做:以是相參也。
我們因為對其以薄疑制衡如耳,以魏妃分寵洩姬的做法所產生的直接效果與後果並不瞭解,所以不好對其進行解析。不過,對於衛嗣君的這種“以是相參”的制衡式用人之道,韓非子曾經有過非常精準而獨到的論述,感興趣的同學可以去自行學習。
司馬光在《資治通鑑》談到這件事的時候,引用的是荀子對於衛嗣君執政狀況的論述。
荀子的大概意思是:衛成侯和衛嗣君,一個被降為侯,一個被降為君,他們都是搜刮民財、斤斤計較的小器量國君,醉心權謀卻連安撫民心這種最基本的事都不去做。
荀子以鄭國名臣子產、齊桓公時的能臣管仲為例,說明要修明崇禮才能稱王,善治政事可以強國,安撫民心可以使國家安定,如果這些都不具備,而只知搜刮斂財,則必將敗亡。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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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說到了衛嗣君的兩個能臣,如耳和薄疑,雖然他們遠不如其他的大國名臣那麼熠熠生輝,但對於衛國這麼一個小國而言,他們也算是衛國曆史上數得著的名人了。
我們就花點時間,著重地介紹一下這兩個人。
如耳,他最出名的是使了一個連環反間計救了衛國。
公元前311年,魏國派成陵君伐衛,佔兩城,衛國危也,如耳遊說成陵君:當年魏國打趙國,沒一口氣滅趙,是因為考慮到魏國自己是合縱盟主,不能對小弟斬盡殺絕!
現在衛國面臨同樣境地,他們必向秦國求救,與秦國結盟,與其讓衛國成為秦國的小弟,被秦國保護。秦國出手,魏國肯定前功盡棄。
不如魏國主動停止伐衛,則衛國對魏國的感恩必將永無窮盡。
成陵君覺得如耳說得很有道理,他同意瞭如耳的建議,暫時停止了戰爭,打算向魏王請示退兵。
如耳又跑到魏王那兒遊說:衛國雖小卻富得流油,現如今,處於滅頂之災了,仍不肯主動獻寶求和,是因為他們在重金尋找那個能一舉解救衛國的人。所以我估計最先前來建議停戰撤軍的,必定是接受了衛國賄賂的那個人。
於是,當成陵君上書要求撤軍時,魏王對其產生了猜忌:這小子肯定將衛國獻的寶物都盡數歸了自己口袋。
主將受賄,難保下面的將軍不會有被收買的情況,所以魏王還是撤了兵,但從此也收回了成陵君的封號,並從此不見成陵君。
你看,先抬出秦國這隻大老虎來嚇唬成陵君,讓他不得不充分考慮自己的戰功和戰果。
又對魏王吹耳邊風:都佔盡先機了,不一鼓作氣卻想撤兵,肯定是被收買了。
君臣之間,特別是對於領兵在外的將領,君王的信任是多麼的重要啊!不過如耳這種給人挖坑的方式倒是有點眼熟哦。(請參考覽鑑第15輯:大秦帝國的第一個苦主---戰神吳起(中))
再來說說薄疑,他以母子之間尚且不能做到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來論述君臣之間的關係。
薄疑認為:君王重用的人難免會有假公濟私之輩,這些人因受君王寵愛而犯了錯也不會受到法律的懲罰,而我是嚴格講究依法辦事的,“繩之外與法之內,仇也,不相受也。”,我與這些人是勢不兩立的。
我這麼公正嚴明,你如果是一個明君,是不是應該提拔重用我啊!
正因為薄疑的這種觀點,所以衛嗣君才會選他作為制衡如耳的最恰當之人選。
你看這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的正面碰撞,肯定是戲劇性十足的,可惜史書上沒啥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