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史小生
1950年11月27日夜。柳潭裡東北面，美軍佔領的1282高地。
守衛1282高地的美陸佔7團第2營的E連，連長是沃爾特·菲利普斯上尉。此處是從北面進入柳潭裡谷地的必經之路。11月27日下午，菲利普斯帶領他的連隊從柳潭裡谷地出發，一路上翻山越嶺，冒著寒風抵達這裡。菲利普斯將連的兩個排部署在主峰上，以另一個排殿後。整個陣地呈環形防禦態勢。他們在1282高地下的山坡上設定了絆索照明彈，以便遭到攻擊時能洞察對手時情況。
晚上10時左右，E連的美兵們剛剛在睡袋中睡暖了身子，中國軍隊的槍炮聲便將他們從尚未成形的夢中呼喚起來，美國士兵覺得非常彆扭：如此嚴寒的夜晚，誰願意從溫暖的睡袋中爬起來，去進行一場走向死亡的戰鬥呢？
同1403高地的情形類似，志願軍首先進行的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他們用迫擊炮向1282高地轟擊。然後由小股部隊用機槍和手榴彈向美軍的防線進攻。睡眼惺忪的美國兵輕而易舉地打退了這次進攻。
連長沃爾特·菲利普斯對他們手下說道；
“他們原以為要攻打的是一個排，但卻碰上了一個整連。他們還會來更多的人。”
菲利普斯說對了。擔負攻打1282高地的志願軍第27軍79師的235團。當時由於志願軍對於當面之敵的情況普遍不瞭解，所以在進攻時一般採用先試探再強攻的戰法。根據山頭敵軍的情況來看，防守高地的敵人不少於一個連。於是，235團團長即令組成一個加強營向敵人發起攻擊。
就進攻而言，志願軍缺乏強有力的炮火支援，他們的重武器都陷入沿途朝鮮山地的雪原泥淖之中了。因而只有憑藉兵力上的優勢向敵人發起集團式的衝鋒，以期在全面攻擊中求得對敵軍陣地突破。沒有強大的火力支援，沒有坦克、飛機，這種打法是必然的唯一的選擇。如果以小股部隊進攻，則無異於送死。根本無法贏得一場戰鬥的勝利，更不用說一場戰爭了。
後來的一些美國人和南朝鮮人曾將志願軍的這種打法貶稱為“人海戰術”，卻無法理解這種打法乃是由於客觀條件限定的必然打法。任何軍事家要獲取這場戰爭的勝利，這種打法都只能是唯一的抉擇。
午夜12時，志願軍的進攻終於開始了。軍號聲、喇叭聲、哨聲組成了一片巨大的聲浪，如潮水般地漫向1282高地。高地上的美軍排長約翰。楊西拉動了連線照明彈的繩索。照明彈騰空而起，將深山遍地照得一片雪亮。呈現在美軍眼前的情形令美國士兵們大為驚訝：無數的中國士兵組成數道波狀的攻擊線，連綿不斷地湧向1282高地。吶喊的聲音震徹夜空，其聲勢足以撼天動地。1282高地在突然之間顯得非常渺小。
陣地上的美軍開始射擊。一片槍林彈雨之後引來了攻擊者的另一片撲向山頭的槍林彈雨。志願軍人數上的優勢彌補了他們在火力上的欠缺。10支12式三八槍的火力也不亞於一支M-1美式步槍。並且他們還有從國民黨部隊手中繳獲的大量美製湯姆遜衝鋒槍，蘇式馬克沁機槍等等。雙方狂熱地射擊，恨不得將對手淹沒在自己的槍林彈雨之中。
幾乎戰鬥才開始，美軍E連連長沃爾特·菲利普斯的肩頭和腦部各捱了一槍，疼痛使他哎呀咧嘴卻又不便大事聲張。排長約翰·楊西的遭遇更慘，一塊手榴彈片削去了他的鼻子，血流不止，使他難於呼吸，看上去象個怪物。志願軍奮力向上搶攻，他們不顧美軍密集的槍彈在陣地前面築起的道道火網，衝向山頭。
如此的戰鬥進行了兩個多小時。志願軍235團1營的營長兩眼彷彿都要冒出火花，敵人兇猛的火力給部隊造成了極大的威脅，有的戰士撲倒在離敵人陣地前一、二十米遠的地方，後面的戰士卻被敵人的火力隔斷，無法撕開敵人的防線。兩小時中，1營進行了4次衝鋒，都未能取得明顯的效果。戰士卻已傷亡百餘人。
“我就不信你是啃不爛的骨頭。”
1營營長大聲喊道。他清楚，面前的敵人在他的部隊反覆衝擊之下，必定也遭受了重大的傷亡。整個柳潭裡甚至美海軍陸戰1師的全部戰線都在遭受我軍的攻擊，敵人不可能有援兵。現在1282高地上的敵人不過是困獸猶鬥，消滅他們只是時間問題。而他供盛的也正是時間，時間越長，意味著部隊付出的代價越高。他要極力避免這種情形的出現。
11月28日凌晨3時，志願軍對1282高地發動了規模最大的一次攻擊。戰士們從山坡往上層層推進。全營各連的十多挺機槍向高地上的美軍陣地不停頓的掃射，條條火舌竄向1282高地山頭，在雪地中，機槍手所感到股股逼人的的熱之氣。機槍槍管幾乎被打紅了。
夜晚的氣溫在零下20℃以下，雙方的將士都不顧寒冷拼死搏殺。美軍排長約翰。楊西向他的土兵高聲喊叫：
“我們沒有退路可走，我們只有死守。”
一枚手榴彈又在他旁邊爆炸。這次是把他的上領劃開了一道大口子。這家狄也真是不怕死。仍舊哇哇大叫，命令他計程車兵射擊
出乎意料的是，4點左右，雙方都向1282陣地派出了援兵。美軍派出的是二陸戰7團的C連主力。志願軍投入了第84師的238團主力。雙方士氣陡增，再度在1282高地上展開了激烈爭奪。
不久，在兵力上佔據優勢的志願軍部隊終於突入了1282高地點的美軍陣地。從山麓下剛剛爬上高地的C連美軍立足未穩，便與E連的殘兵敗卒一道被迫陷入了與志願軍的白刃搏殺之中。1403高地上的場面再次出現。山頭上喊殺連天，使子夜的山頭顯得格外酷烈殘忍。
美軍E連連長沃爾特·菲利普斯萬分焦急。面對蜂湧而上的中國士兵，他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一邊扔手榴彈一邊叫喊：
“堅持住，士兵們，這裡是E連。”
他從雪地上撿起一支步槍，把刺刀插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喊道：“我們就守在這裡。”
話音未落，志願軍戰士的一排子彈將他攔腰射倒在雪地裡。他掙扎了片刻便告死去。
最先衝上山頭之一的235團戰士陳博生一連撂倒了三個敵人。當他向第四個美軍射擊時，發現槍裡的子彈已打光。一個美國兵向他連連射擊，子彈將他身旁的一片灌木叢擊打得嘩嘩亂響。他迅速撲倒在雪地上。那個美兵以為他已被擊中，轉過身去迎向另外的志願軍戰士。陳博生從雪地上一躍而起，用刺刀狠狠地扎入那個美兵的後背。那個美兵的血透過厚厚的衣服流出來。陳傅生抽出刺刀，一股的熱的血噴得他滿臉都是。
“第四個！”陳博生說道。他彎腰拾起美兵的M-1步槍，又向黑夜中的敵人摸索而去。
身受重傷的美軍E連排長約翰·楊西幾乎成了個血人。他每次呼吸都噴出一道鮮血。他的排只剩下9個士兵，但他仍亡命地試圖組織反擊。無奈在強大的攻勢面前，他計程車兵簡直已無還手之力。一枚子彈再次擊中他的面部，使他雙目失明。最終被志願軍戰士放槍擊斃。
剩餘的美陸戰7團的E連和C連士兵眼見敗局已定，紛紛逃竄，志願軍戰士如潮水般漫過山頭。僅有少數敵人趁黑夜溜走。
如此，志願軍59師和80師的戰士合力攻擊了1282高地。從東北方向迫近了柳潭裡之敵。
1950年11月27日晚至11月28日凌晨，柳潭裡正北面的1384高地和東北面緊靠1282高地的1240高地也遭到了志願軍強有力的攻擊，經過數番激戰，這些陣地幾度易手，終被志願軍戰士佔領、這樣，志願軍從北面和西面向柳潭裡這片谷地擠壓。西南方向，20軍的主力已開始對敵人陣地的進攻。柳潭裡之敵陷入了被三面包圍，一面靠湖，無路可逃的形勢之中。
12月27日晚，美海軍陸戰1師指揮官奧利弗·史密斯少將在下碣隅裡不斷收到柳潭裡的陸戰5團，陸戰7團遭到玫擊的訊息。他長久以來的憂慮終於成了現實。顯然，與他的部隊交手的是強大的中國軍隊主力，看來他們已在這一地區等待了很久，以設下陷阱吃掉他的陸戰1師。史密斯少將不覺憂心如焚。他隨後又收到了西線第名集團軍在志願軍的攻擊下瀕於崩潰的訊息。在長津湖的對面，美步兵7師的第31團也正遭受數不清的志願軍的圍攻。他把海軍陸戰1師受到攻擊的訊息迅速上報給第10軍團司令官阿爾蒙德將軍，但使史密斯萬分氣憤的是，很久都未收到阿爾蒙德關於部隊在新情況下如何行動的指令。這就意味著他的部隊還必須按原定命令進攻。
史密斯清楚的意識到，他的部隊目前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向前進攻了，當務之急是如何避免被中國軍隊消滅。他後來寫道：
“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繼續進行進攻戰鬥是不明智的。我們現在是在為我們的生存而戰，在弄清情況以前，有必要在所有地方採取守勢。”
於是，史密斯少將斷然下令在柳潭裡的陸戰5團和陸戰7團掘壕據守，以待局勢改變。
11月28日上午11時阿爾蒙德將軍親自飛赴戰火紛紛的長津湖地區。不過他下達的是與形勢完全相反的命令：督促長津湖兩岸的海軍陸戰1師和東岸的步兵7師3I團繼續向北進攻。儘管史密斯少將和費恩中校等向他力陳他們遭遇了數量巨大的中國軍隊的攻擊，阿爾蒙德將軍拒不相信。他認為，如果有如此之多的中國部隊集結在這一地區，美軍的空中飛機偵察活動那樣頻繁，絕不可能不發現他們。難道中國人會隱身術不成？他認為前線軍官們的報告是由於臨戰畏敵所致。他推開地圖說：
“眼下阻止你們的是北逃的中國師殘部。我們仍然要進攻，我們仍然要直搗鴨綠江。不要讓幾個中國洗衣匠擋住你們。”
這種夢話引起了美軍軍官協的極度憤怒。史密斯少將婉轉而堅決地拒絕了阿爾蒙德的命令。
在向柳潭裡之敵實施圍攻的同時，從柳潭裡到真興裡，美海軍陸戰1師約70-80公里的長蛇一般的隊形都遭到了中國人民志願軍的攻擊。戰鬥在多個地方不斷打響，美海軍陸戰1師之陣形四周烽火瀰漫，陷入首尾不能相顧的困境之中。
作者簡介：太史小生，歷史領域愛好者，特別是熱衷於黨史、軍史的閱讀與寫作。一直希望更清晰地去回望歷史，更理性地看待歷史，更流暢地書寫歷史。
歡迎廣大歷史愛好者斧正交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