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巧雲要嫁給李增輝的訊息在村子裡像炸了鍋一樣傳開了。有的人不相信,有的人說她傻,她父親更是揚言不讓她進門了。
張巧雲是村裡的婦女主任,二十二歲了,雖然長得不算漂亮,但是,也是大眼睛,雙眼皮,身體健壯。唯一的缺點就是面板有些黑。
她是幾年前隨父親從東北迴來的,說話還帶著東北味。她的親生母親去世了多年,父親有病。從十五六歲開始,就在生產隊裡勞動,能吃苦,能幹活,年紀輕輕就成了村裡的婦女主任。
李增輝是我們東邊村子大南莊的,已經二十八九歲了。小夥子長得還不錯,家庭出身不好。他父親解放前是國民黨保安團範企奭手下的一個頭頭,解放時不知道到哪裡去了,生死不明。有這種原因,李增輝快三十歲了也沒有說上媳婦,和年近五十的母親一起生活。
李增輝不願意參加隊裡的勞動,偷懶磨滑,掙得工分也不多,家裡就兩口人,一個大勞力,吃不到平均數,日子過得也比較寒微。
李增輝不去隊裡幹活 ,就在家裡看幾本家裡的破舊醫生,時間長了,也能開方子治一些頭疼腦熱的小病了,周圍幾個村裡的人,也有找他看病的。
張巧雲的繼母是大南莊村的,和李增輝家是本家,還沒有出五服,按輩分李增輝喊她姑。
張巧雲的繼母回孃家時,李增輝的母親也時常對著她訴苦,為兒子說媳婦的事發愁,求她幫忙,給兒子說個媳婦。
張巧雲的繼母回到家後,就經常在張巧雲跟前誇李增輝,說他人長得好看,又會看病,脾氣又好等等,簡直把李增輝誇成了一朵花,讓張巧雲心有些動了,就想見識見識這個李增輝是個什麼樣的人。
“真是無巧不成書”,一段時間,張巧雲病了,在村裡的衛生室吃藥打針都不管用,她繼母就勸她去找李增輝看看。張巧雲很爽快地答應了。
我們村子和大南莊村相隔不遠,不到三里路。她娘倆在一天上午,步行就到了大南莊李增輝家。
張巧雲沒有談過戀愛,平日裡和生產隊裡的小夥子一塊勞作。那些生產隊裡的小夥子常年在野外幹活,一個個臉色紫黑,說話粗野,動作粗暴。而李增輝給人的感覺卻不一樣,面板比較白,說話聲音不大,有些文質彬彬的樣子。
他仔細詢問了張巧雲的病情,查看了她的舌苔,號了號脈,給她開了幾副中藥,詳細告訴她怎麼熬藥,怎麼喝藥。怕她記不住,又給她在一張紙上用鉛筆一筆一畫地寫下來。
張巧雲在心中讚歎,這個男人好心細啊!
張巧雲喝完了幾副藥,病好了很多,就決定再去拿幾副中藥喝。這一次,她沒有和繼母一起去,而是自己去了。
而這一次,李增輝問得更仔細,又給她開了幾副藥,又把煎法、喝法認真詳細地寫在了一張紙上,並告訴她生活中應該注意的一些事項。張巧雲覺著嫁給這樣的男人一定會幸福。
張巧雲喝完了藥又去找李增輝,一來二去,兩個人就談起了戀愛。
紙是包不住火的,兩個人談戀愛的事很快就傳開了,不少人很驚訝,有些人說張巧雲傻。村支書也找張巧雲談話,說她不要嫁給一個出身不好的人誤了自己的前途。可是,張巧雲像是鬼迷心竅,根本聽不進去。他父親一氣之下,不讓她進家門了。
而張巧雲我行我素,直接住到了李增輝家裡。
幾個月之後,張巧雲懷孕了,再加上繼母的遊說,他父親也只能讓步了,同意她嫁給李增輝了。
李增輝和張巧雲草草結婚了。
結婚半年之後,張巧雲就生了一個女兒。生完孩子後,張巧雲漸漸發現,李增輝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好,他太懶了。
李增輝不只是不願參加生產隊裡的勞動,連家裡的家務活也不幹,吃完了飯嘴一摸,就鑽進那間給人看病的屋子裡,坐在那兒。
找李增輝來看病的一天也就幾個人,大部分時間,李增輝就是在那裡呆坐著。
張巧雲要做飯,要做家務,要到地裡幹活,還要看孩子,忙得整天像陀螺似的不停轉。有時忙不過來,無法照看孩子。孩子在炕上“哇哇”大哭,李增輝照樣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張巧雲喊他看看孩子,他充耳不聞。有時張巧雲急了,忍不住罵他幾句,她婆婆就不樂意了,說:“一個丫頭片子,不用那麼嬌貴,哭幾聲就哭幾聲吧,又哭不出什麼毛病。”
一九八一年,生產隊裡的土地都承包給戶裡了,李增輝還是不想下地幹活,家裡家外的活兒,基本上都是張巧雲的。張巧雲和李增輝的矛盾越來越嚴重了。
張巧雲多次想到了離婚。他父親就說她,當初不讓你嫁給他,你偏要嫁給他。現在,你的孩子都好幾歲了,離了婚怎麼生活。而她繼母卻勸她,男人就是懶。懶點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只要他沒有外心就行。女人除非是實在過不下去了,是沒有離婚的。
張巧雲只能打掉牙齒嚥到肚子裡,誰讓自己當初下了眼看上了他,為了孩子,只能將就著過吧。
八四年,李增輝的父親突然回來了。
原來,李增輝的父親在解放時跑到了臺灣。之後,他下過苦力,經過商,掙了一些錢。這次回來據說是投資建廠的。
李增輝的父親回來很風光,鎮裡的領導陪著他回到村裡。他在村裡待了不到一天,就走了。
臨走時,李增輝的父親提出了一個要求,把李增輝安排到鎮醫院當醫生。鎮上的領導答應了,很快安排李增輝到醫院上班了。李增輝也搖身一變,成了大夫了。
張巧雲儘管和李增輝矛盾很大,但是,李增輝到鎮裡醫院上班她還是很高興的。她知道李增輝幹莊稼活是不行的,他吃不了那份苦。到醫院上班比較輕鬆,還能發揮他的一技之長。可是,她沒有料到,之後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李增輝他父親來過老家的事,在我們那一帶是穿得粉粉揚揚,很多人都知道。也知道了李增輝是臺商的兒子,有錢。
李增輝到醫院工作不到半年,就跟醫院裡的一個護士勾搭上了。之後,李增輝就鬧著和張巧雲離婚。
張巧雲開始不同意,李增輝回家就鬧騰,摔盆子摔碗,還動不動就對張巧雲又打又罵。而李增輝的母親也是對張巧雲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張巧雲一開始是一再忍讓,後來李增輝直接不回家了,住到醫院了。張巧雲和李增輝離婚了。
十多年前,聽說李增輝長肝癌死了。張巧雲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