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9月,中國人民解放軍首次授勳儀式上,毛主席在走到一箇中將面前時,笑容滿面地打趣道:“你是劉跛子?真是了不起啊!”要說起這件事情,在當時可是轟動一時,連主席都略有耳聞,起因還要追溯到1942年秋那會兒:
10月正值入秋,日軍對冀南抗日根據地展開了大規模的圍剿,大軍壓境,我軍兵力裝備都有限,給我軍帶來了沉重的打擊。夜露深重,冀南軍區第六分割槽司令員易良品憂心忡忡,一直無法入睡,目前擺在他眼前有個大問題:我軍一名高階幹部在突圍時不幸被俘了。
首要任務就是想辦法營救這名幹部,而且必須抓緊時間,因為他在被俘時傷勢很重,但腦中思緒混亂,想不到有把握的營救方案,畢竟在敵我懸殊、嚴防死守的情況下,我軍可能連他的面都見不到,別談營救能不能進行了,營救部隊被一鍋端都有可能。
到底該怎麼辦呢?硬拼不行,就得智取,可敵軍的情況我軍一概不知,從何下手,如何下手?一個個問題擺在眼前,易良品想得頭昏腦漲,打算休息一下再來思考。
正當他準備躺下休息的時候,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此外,外面還有人在大聲喧譁,他立即下床,心情有些不好,命令警衛員去看看怎麼回事。引起易良品注意的不是有人喧譁,而是那人說的話。
易良品隱約聽見那人說:“我真的有重要情報要彙報,時間已經不多了,你們放我進去。”過了一會兒,警衛員形色匆忙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隻黑色棉鞋,這隻棉鞋他認出來了,是劉主任的,警衛員嚴肅彙報:“外面是一個偽軍,說是有劉主任的訊息,這是信物。”
信物在這沒錯,但其中真話又有幾分?這是易良品無法確定的,當即就叫來了偽軍,聽他講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從半信半疑變成了深信不疑,此事至關重要,易良品立即致電總部,將得到的訊息如實彙報,請上級指示下一步計劃。
上級很快就傳來了命令:“一定要將人給救出來,就算救不出活的,死的也要帶回來!”接到上級指示後,易良品召開了緊急會議,對如何營救劉主任作出詳細計劃……
“劉主任”是冀南軍區政治部主任劉志堅,他被俘的訊息在冀南軍區一帶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因為他是被俘級別最高的幹部,在之前從未出現過,這事引起了多方重視,劉伯承也下令,不惜一切代價必須將人救出來,由此可見事態的嚴重性。
政治部主任劉志堅,散步遭遇敵人突襲
劉志堅生於1912年,湖南平江縣人,家中條件和大部分群眾一樣,時常要面臨揭不開鍋的窘境,但這並不妨礙他遠大的志向,看多了被壓迫、剝削不公的待遇,他比誰都渴望推翻這舊社會,因此在小小年紀時,就已經決定好了將來的出路——參軍!
1928年3月,劉志堅參加了平江暴動,兩年後加入了紅軍部隊,他被分配到了宣傳部,擔任普通宣傳員,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到了1931年5月,這年他被批准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2月就因表現出眾,擔任紅三軍團政治部秘書處處長。
劉志堅時刻謹記自己參軍的初衷,對待工作認真負責,時常會下地考察民情,幫助窮苦百姓,正是因為這份責任,讓他知道革命事業任重道遠,自己必須做到更好。
1932年,劉志堅在紅三團組建了“火線劇社”,並創辦了《火線報》,讓大家知道最前線發生的事情,以及個別同志的英勇事蹟,所以身處前線就避無可避了。在第五次反“圍剿”中,劉志堅的右腿中彈了,負傷後只能躺在擔架上,讓同志抬著走。
眾所周知,第五次反“圍剿”後不久,紅軍就開始了戰略性轉移,也就是紅軍長征。劉志堅的腿傷還沒有痊癒,看著同志們抬著自己,他心中非常自責,是自己拖了大家後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腿上負著傷,行軍途中又患了很嚴重的瘧疾,導致渾身水腫嚴重。
劉志堅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疼,他也心疼那些負責抬他的同志們,說什麼也不肯上擔架,執意要和同志們一起行軍,所幸撐著木棍,走路問題不是很大,就是行動緩慢了點。
1935年4月25日,紅軍部隊到達了盤縣白水鎮以東地區,不料敵人早已經埋伏在此,當即天上出現了七、八架飛機,一枚枚炸彈迅速投下,一時間慘叫連連,劉志堅等人第一時間趴下,被炸起的土幾乎將他們掩埋,事實證明,禍從天降是有道理的,好比方說劉志堅。
即便他躲避及時,但還是有幾塊彈片打進他的左腿裡,這下可好,一雙腿湊齊了。當時,我軍醫療條件有限,這些彈片只能忍痛拔出來,彈片拔完,他整個人就像從水裡撈起來一樣,那種疼痛非常人能夠忍受,而他不僅撐下來了,還跟著部隊一起翻過雪山、走出草地。
直到長征勝利,劉志堅都沒有離開過部隊,更沒有掉過隊,戰鬥在最前線,而他唯一被俘是在1942年,那時日軍加強了對華北地區的監控,大規模對冀南抗日根據地進行掃蕩、圍剿,讓我軍遇到了空前的難題,敵我懸殊過大,我軍僅僅佔有一小塊根據地。
然而,可恨的日軍卻有多處據點、碉堡、防禦工事、封鎖線等,敵佔區遠超我方根據地,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硬拼就是自尋死路,我軍只能開啟游擊戰爭,可問題就在於游擊戰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許多遊擊根據地也變成敵佔區,游擊戰是否應該繼續進行?
這個十分尖銳的問題擺在領導人眼前,事實上,敵我之間的戰鬥不僅對我軍產生了影響,當地甚至是附近的百姓都深陷其中,整日過著提心吊膽、水深火熱的日子,情況之嚴峻,我軍領導必須當機立斷,作出周密的戰略部署,將敵人一網打盡,好讓百姓們早點解脫。
因此,為了打破敵軍的合圍之勢,10月上旬,宋任窮在邱縣地區召開了緊急會議,劉志堅作為政治部主任也參加了,會議開始,宋任窮明確指出對冀南地區作戰的有利條件,認為當下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和敵軍鬥到底,我們冀南抗日根據地和當地人民同生死共患難。
會議結束後,為了能將會議內容傳到各個軍分割槽,冀南黨政軍主要領導人分頭到各地委、各分割槽進行傳達:第一、第三分割槽由宋任窮和陳再道負責;第二、第四分割槽由王宏坤負責;第五、第六分割槽由劉志堅負責。任務分配好後,眾領導接連開始行動了。
10月15日,軍區政治部主任劉志堅帶著區委組織部長張策到達第六分割槽,分割槽總司令易良品等人立即組織了會議,可意外總比計劃來得更快、更準。17日拂曉,劉志堅深感任務艱鉅,思緒十分混亂,便早早起了床,想著出去散散步清醒一下頭腦。
出門之際剛好遇到了張策,二人便一起走在村子裡,他們邊走邊觀察村子裡的情況,說著說著都陷入了沉思,情況和他們預想的差不多,長期戰亂使得不少群眾都出現了悲觀心理,人心也散了,團結起來的那股力量也散了,這個問題該怎麼解決呢?
為了做好群眾思想工作,二人一致認為先留在村裡,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槍聲,仔細看去,竟然就在村口,離他們不過一小段距離,看來敵軍已經得到了訊息,前來突襲我軍領導了,如此形勢必須抓緊時間,劉志堅立即騎上馬,帶著幹部們迅速轉移。
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我們本就屬於被動方,再加上劉志堅怕傷及群眾,愣是不肯開一槍,這就給了敵人機會,在隊伍被衝散後,他們立即朝著劉志堅追去,毫不費勁就追上了他,還給他右腿來了一槍,當即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不受控制掉進了溝裡。
劉志堅知道自己已經跑不了了,用僅剩的時間掏出身上所以機密檔案,全部吃進了肚子裡,隨即又摸到了和夫人的合影,擔心夫人會因此有麻煩,將它埋進了土裡。等到東西處理得差不多了,敵人也終於壯著膽子圍了上來,發現他已經沒有威脅後,撲過去將人捉了起來。
一致對外,偽軍幫忙傳遞資訊
劉志堅感到很不是滋味,原本他是準備開槍了結自己,怎料槍少了一個零件廢了。隨後,劉志堅被關進了敵軍的大本營,日軍將領走過來左看右看,認定他就是八路軍高官,喜滋滋地向上級彙報此事,可劉志堅就是不如他意,堅決不肯承認。
這讓日軍將領感到臉上無光,對劉志堅實施多種酷刑,試圖屈打成招,承認他是高官,證明自己所說是對的,對於日本人這種迷之自信,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這種要求劉志堅拒不接受,直言:“我就是八路軍,你們可以槍斃我,但我絕不會同你們講出任何情報!”
眼見劉志堅被打得奄奄一息,原先的傷口又鮮血直流,日軍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會輕易讓他死,便將他關押下去,派醫生過來處理傷口。期間,日軍長官還將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大家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這點威脅算得了什麼?
日本人面露兇惡,劉志堅不為所動,堅持之前的說法:“我說了我只是八路軍,不是你以為的高官,在部隊裡我只是一個伙伕。”劉志堅的說辭,日軍將領一個字也不相信,放下狠話就離開了,依舊對外宣稱抓到了八路軍大官,這波操作看了沒話說。
負責看管他的是兩個偽軍,一個叫史炳環另一個叫張金堂,他們情況特殊,並非自願加入,而是當做壯丁抓進來的,其中還有一個當過八路軍,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離開部隊。二人和劉志堅沒見過幾面,印象也不是很深刻,只感覺眼熟而已,兩人便展開了對劉志堅的話題。
“我覺得他有些眼熟,你認識他嗎?”
“我也是,他有點像劉主任……”
“你說他是政治部的劉主任嘛!那我們必須想辦法救他出去。”
“僅憑你我二人恐怕不妥,可能還會將我們的性命搭進去。”
“那我們去找八路軍,把這邊的情況告訴他們,他們肯定會有辦法的。”
“那我們先過去確定他的身份。”
說罷二人就趁著四周無人,叫了一聲“劉主任”,劉志堅一驚,假裝沒有聽到繼續假寐,見人不願意理他們,二人也是有些著急,日本人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多待一會就危險一分啊,於是一人負責放哨,一人繼續和他溝通。
劉志堅也是有些惱了,腦中一片混亂,睜開眼睛看著這人,眼前這年輕人有點面熟啊,感覺在哪裡見過,見劉志堅願意理自己了,偽軍輕聲說道:“劉主任你不要擔心,我們心向八路軍,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但必須確認身份,你不用說話,點頭或者搖頭就好。”
此時,劉志堅也顧不了這麼多,點了點頭承認自己的身份,這麼做主要就是為了試探他們。如果這是敵人的詭計,自己又沒有說話,點頭起不到作用,最重要的是,想看看他們究竟想做什麼,他沒有完全相信二人,畢竟往往把你推入絕境的就是“人心”。
確定劉志堅身份不久後,他又被日軍帶去審訊了,趁著這個空隙二人趕緊商量對策,最終決定由張金堂負責去送信,史炳環負責幫忙打掩護。可張金堂身上畢竟披著偽軍的皮,八路軍對他的話能信幾分?看來,只能請求劉志堅拿出信物,這樣才能洗清嫌疑。
夜幕降臨,四周一片漆黑,張金堂拿著信物(棉鞋)就上路了,憑藉對當地地形的熟悉,順利摸到了一條小路,頂著月光疾步向前,終於找到了八路軍第六分割槽的駐紮地,毫無疑問他被攔截在外,連門都進不了,他十分焦急,管不了那麼多,直接就在門口吵了起來,惹得駐地一片喧鬧。
八路軍戰士礙於各種原因,只是進行阻攔未曾有過激行為,張金堂心裡也很鬱悶,自己不是已經拿了棉鞋當做信物嗎?為什麼還要阻攔自己?他哪裡知道認識這棉鞋的人不多,按理說也沒誰整天盯著別人的腳看啊!外面的吵鬧聲,驚動了裡面的易良品。
張金堂被帶到了他面前,拿著張金堂手中的棉鞋,一眼就確定了正是劉主任的,或許別人看不出來,但自己絕對不會看錯。因為這棉鞋是劉主任妻子親手縫製的,劉主任也喜歡得不得了,平日裡總會穿著這雙棉鞋,走哪都愛誇上一番,在自己面前也總是炫耀這雙棉鞋。
為此他還笑過劉主任,自然對這棉鞋印象深刻,一眼認出並不難,聽完張金堂的彙報,當即就將此訊息彙報給上級,希望上級立即定奪,營救劉志堅同志勢在必行。
與此同時,日軍將領那邊也傷透了腦筋,知道八路軍難對付,都是硬骨頭,但沒想到意志這麼堅定啊!他們軟硬皆施、威逼利誘、好說歹說,一點作用都沒有起,人家左耳進右耳出,他們講得嗓子冒煙,得到了啥?連一個眼神都得不到,是時候該換個方法了。
只要是人,就一定會有失誤,他們想到了一招:利用當地群眾套取訊息。如果猜得沒錯,當地群眾對他絕對很熟悉,稍加利用一下他們的弱點,或許就能有收穫。敵人想對了,但也想錯了,當地群眾確實都認識劉志堅,但他們都是明辨是非之人,告發一事他們絕對不會做。
因此,不論敵人給出多大的誘惑,用多少手段都沒人來告發,甚至那些知道其身份的偽軍,都表示會幫助劉志堅逃出去,對於他的身份隻字不提,恐怕敵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同胞團結起來的力量,不是他三言兩語,給點好處就能擊潰的。
與偽軍隊長裡應外合,“路劫”任務圓滿成功
敵人雖然沒有從劉志堅口中得知真實身份,但對此也沒有那麼在意了,派出為他們服務的趙鼎新,充當說客,想要策反劉志堅。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趙鼎新可是大有來頭,你以為他為日本人服務?你以為他意志不堅定?不,他是潛伏在敵人內部的我黨人員。
趙鼎新是冀南軍區文化救國會主任,一次意外導致他被抓進監獄,當時他的打扮和普通農民無二,加上特地偽裝成軟弱的性子,敵人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不確定他的身份,便將他留下來為他們服務,這就叫做無心插柳柳成蔭,獲得了潛伏敵人的好機會。
趙鼎新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對著敵人一陣“點頭哈腰”,哄得日軍樂開了花,殊不知已經引狼入室了。他立即找了一個機會,通過當地的情報站請示上級,組織得知後下令讓他潛伏敵內,收集敵人內部情報,發揮最大價值,就這樣他成為了一名地下黨員。
劉志堅被逮捕的訊息,趙鼎新一早就知道了,遲遲沒有動手是因為沒機會接近他,無法確定其身份,敵人為了讓趙鼎新成功策反劉志堅,當即就決定讓兩人住在一起。於是,白天趙鼎新裝模作樣勸劉志堅,識時務者為俊傑,多為自己想想之類的話,迷惑敵人的眼線。
到了晚上,二人便輕聲商量伺機逃跑的方案,劉志堅一併講了張金堂二人的事情,說過幫自己送信,但具體情況如何他不得而知,他的話趙鼎新記在了心裡。知道史炳環是偽軍警備隊隊長,如果可以成為發展物件的話,一定會有幫助,便多次聯絡他,給他做思想工作。
最終,史炳環棄暗投明,在暗地裡幫助我軍打探情報,很快他就幫了我軍大忙。史炳環比較受敵軍器重,許多重要任務都由他執行,比如說這一次,日軍將領決定於20日將劉志堅送走,押送任務就交給了史炳環,他表面上樂呵呵地答應了,心裡卻十分慌張。
必須趕緊將這個訊息告訴八路軍,否則營救計劃將泡湯,此刻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趁著沒有人關注他,撒丫子就往八路軍駐地跑,成功將情報傳遞了出去。隨後,又若無其事地回到了敵軍大本營,早早休息了,畢竟明天還有一場硬仗,可得養精蓄銳做好準備。
20日,天還沒有亮,我軍早已經在必經之路設伏,等待押送部隊到來。為了確保任務一次就成功,再一次確定了待會的行動:四連負責搶救工作;六連負責和押送部隊戰鬥。一切準備就緒,只差今天的“主角”登場了,不期待嗎?
劉志堅的身份沒有得到證實,負責押送的日軍長官也不多想,派了幾十個日軍和幾十個偽軍就上路了,果然狂妄自大才是敵人本性。上午8時,我軍這邊已經能夠清晰看到押送部隊,部隊做著最後準備工作,當押送部隊全部走進伏擊圈的時候,一聲槍聲響起,兩軍交鋒。
因提前和偽軍警備隊隊長史炳環商量過了,偽軍部隊全部朝著天空放空槍,做戲給日本人看,日本人此時戰鬥力低得驚人,個個都被打懵了,四連在六連的掩護下成功救出劉志堅,我軍見狀立即撤退,救人才是今天的主要任務,任務完成了自然就不必戀戰了。
直到我軍走遠了,躲在溝裡的敵軍才敢探出頭來,個個都露出了劫後餘生的笑容,等他們知道劉志堅真是八路軍高官時,別提笑了,都想哭出來了,這可不就是自大輕敵的下場嗎?
經過這件事情後,劉志堅雖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因為沒有及時治療,成了跛子。即使如此,在以後的十多年裡,他依舊活躍在部隊中,為革命事業付出自己,從未有過一絲鬆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