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8日,廣西省桂平市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們迎來了一位“貴客”。這位“貴客”早已頭髮花白,但此時依舊精神矍鑠;
曾經做過廣西區文化廳戲劇研究室幹部的她,大方地向人們展示出了一張珍貴的、來自毛澤東的手跡——“大藤峽”鉛筆真跡。
只見這張四方不大的白紙上,赫然顯示出行楷樣式的“大藤峽”三個字,字型剛勁有力,讓人一看就不由地想到了毛主席的端莊的面容。
廣西小妹完成跳舞夢
岑雲端出生於廣西省賀縣八步鎮一個普通的家庭,她的祖上世代都是在廣西居住的農民。
1939年,這個天生就帶著活潑氣的小女孩來到了人世間;小小的年紀,她便展示出了非同一般的舞蹈天賦。
不知道這樣的天賦,是來源於她獨特的、被上天所眷顧的運氣,還是來源於壯族人民那刻在靈魂深處的、對舞蹈的狂熱。
1951年岑雲端只有12歲,但她已經能夠毫不害羞地在眾人面前展現自己的舞姿了。正是因為這樣,她被駐守在當地的解放軍49軍145師文工團的領導所發掘。
得到了他人的認可,岑雲端便沒有遲疑,參軍成為了一名文藝兵。
一來,這樣可以獲得更多練習舞蹈的時間和機會;
二來,也可以向普羅大眾展示出廣西民俗舞蹈之美。
只是,那時候的岑雲端年紀尚幼,支援她參軍的,多半是內心那對舞蹈源源不斷的熱情罷了。
岑雲端在文工團內的表現非常出色,她本就喜愛跳舞,又受到大家的照顧,變得越發勤奮起來。
但平穩的日子並不長久,很快,岑雲端受到上級命令,被調到了東北地區駐軍的衛生部裡,為當時在抗美援朝戰爭前線的將士們做醫療援助。
當岑雲端以為自己要就此成為一名護士時,事情發生了轉機:一紙調令,又將她調入瀋陽軍區空軍文工團。
瀋陽軍區的文工團相比於自己以前待過的地方,無疑是更為廣袤的天地,但這也意味著在這裡,競爭更加激烈。
為了提升自己的舞蹈技藝,岑雲端每天都不知疲倦地跳舞。有時候,一個動作做得不標準,她非要強迫自己將其改正,就算練習一晚上不吃飯,她也願意。
就這樣,在日復一日的訓練和學習中,岑雲端獲得了一個來之不易的機會——去中南海出席舞會,做中央領導同志們的伴舞。
1958年8月的那個夜晚,應當是令岑雲端永生難忘的。
這是岑遠端第一次遠赴中南海出任務,在出發前,只有曾經做過這項工作、有工作經驗的同志出聲寬慰她不要緊張。
但彼時的岑雲端畢竟只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女生,對於如何面對這些中央的首長們,她一無所知。
其實,陪同中央領導們出席舞會這項任務的由來已經很有年頭了:一般來說,中央領導們平日裡公務十分繁忙,難得有時間出門踏青。
考慮到久坐對他們的身體健康並不好,找文藝兵來陪同領導們跳舞這項任務便應運而生。
文藝兵們大多會跳舞、愛跳舞,對舞蹈有著自己獨特的審美情趣,能夠在跳舞時引導首長同志們放鬆身體,打破對久坐辦公造成的身體關節僵硬和不便。
而能夠經過層層篩選,成為領導同志們舞伴的文藝兵,大多都是舞技精湛的。
同時,要考慮到中央領導們的人身安全問題,文藝兵理所當然地成為了最佳人選。
在岑雲端之前,已經有好幾位文藝兵接受過這項任務,但鮮少有人能夠堅持——她們多數都在適合的年紀選擇了走向婚姻的道路。
因此,岑雲端成為了接手前輩們的遺留任務的人。
現在回憶起來,岑雲端依舊對當夜發生的一情一景念念不忘。
跟隨在“老同志”們身後,慢慢步入位於中南海的頤年堂,映入岑雲端眼簾的是堂內古色古香的裝潢:桌子、椅子都是實木打造的,和自己家鄉的裝潢風格差別很大。
岑雲端彼時只是一個小女生,在面對自己未曾見識過的景象時,總是不免露出好奇又沉迷的神色。
只在頤年堂旁邊的春藕齋裡坐了一小會,岑雲端便見到自己以前只能在報紙上看到領導同志們姍姍而來。
劉少奇、王光美、朱德和康克清……這哪一個不是大名鼎鼎,又相當“神秘”的人物?
岑雲端用自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宛如初生的小鹿一般,對眼前的人們充滿了好奇。
不久,毛主席也來了:他露出和善的微笑,和在座的其他人不緊不慢地打著招呼。
岑雲端看著他,只覺得自己從未像今夜一般離主席這麼近;她的心臟砰砰直跳,像是要跳出來一樣。
交談間小妹識身份
舞會開始了,岑雲端一邊和領導跳舞,一邊暗自觀察著毛主席和其他領導同志們的神色。
她從來沒有想過,“領導”們竟是如此隨和又風趣。
他們的年歲不算小,但每個人身上都迸發出用不盡的精氣神;他們穿著深色的中山裝,腳踩著皮鞋,卻也能夠平穩地跳好舞步。
岑雲端不再緊張,今夜所見的種種,已經將她對“領導”們的固有印象通通打破。當跳舞結束後,好心的前輩將自己引見給毛主席。
毛主席仰坐在一方沙發之中,看著她笑呵呵地說:“這位小同志,是哪裡的人啊?”岑雲端站在原地,突然間,她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毛主席示意她在一旁的沙發上坐定,岑雲端才平復了心情,挺直著脊揹回答道:“報告主席:我是廣西賀縣人”“原來是一個小老廣!哈哈。”主席哈哈笑道,沒有半點架子。
“那你叫什麼名字呢?”主席又問道。此時,岑雲端突然有些猶豫,她知道,自己的普通話並不是很好。
而在廣西話中,自己的姓氏“岑”又極其容易與別的字,如“陳”、“程”、“成”等混淆。能夠和主席說話的機會很少,岑雲端很是珍惜。
她抓住毛主席的手,在他寬厚的手掌中,一筆一劃寫下了“岑”字。
“原來是姓岑啊,百家姓裡好像沒有這個姓。”毛主席悠悠地說著,又問岑雲端名甚,後者大方告訴他,是“榮端”。
“岑榮端,岑榮端,這可不太通。小女孩嘛,就是應該叫雲端。像彩雲一樣,飛到天邊去當神仙嘛!”眾人聽聞都笑了起來,岑雲端也笑了,被主席風趣的說法所折服。
短暫的休息過後,音樂聲再度響起,舞會又開始了。這一次,岑雲端學著前輩們的樣子,將毛主席扶起,又帶領他走進了舞池中央。
兩人一邊跳舞,一邊拉起來家常。主席問岑雲端:“你既然姓岑,又是廣西人,那是不是壯族?你們廣西啊,在清朝時可有個大官叫岑春煊,就是西林縣人。你同他,是同一個支系的?”
岑雲端老實地搖搖頭,回答道:“我不是壯族,是漢族。我入伍的時候,在表上寫的就是漢族……岑春煊這人,我沒有聽說過,家裡爹媽也沒有談起過,我不知道自己和他是不是同一個支系。”
毛主席聽聞哈哈笑道,讓岑雲端不要緊張。
他略加思索,認真對後者說:“你應該是壯族,而且一定是壯族。不信你可以問問你的父母親……廣西壯族自治區是今年3月剛成立的,壯族人口又多,你會去問問父母親,應當有些線索。”
短短的對話,激發起了岑雲端的重重好奇心。主席平穩而緩和的聲線,讓她在交談時不知不覺放下了心防,吐露出許多心裡話。
舞會結束後,岑雲端便迅速向家中書信一封,問詢自家和那個傳說中的廣西官員岑春煊之間是否有千絲萬縷的聯絡,還問自己到底算是壯族,還是漢族。
父親很快就向岑雲端返了書信,信中提到:“你的出生地賀縣是漢族地區,但祖籍在貴縣南江村,那裡是壯族和漢族雜居的地方,咱們祖上的確是壯族。
你說的西林是壯族地區,岑春煊曾當過清朝的兩廣總督,也是壯族人。我曾經聽人說,宋朝隨狄青南下廣西征戰的一位大將軍岑仲淑,後來留在廣西做官,他就是咱們廣西岑姓的祖先。
其實,在西林岑春煊老家那裡,還有一座專門供奉岑仲淑神位的岑大將軍廟。由此看來,我們這個岑姓還真的跟岑春煊可以扯上一點關係。”
瞭解了情況的岑雲端激動萬分;當第二次“出任務”時,她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主席,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了他:“主席,你說對了,我的祖上真的是壯族。”
毛主席笑道:“我說你是壯族,你還不信呢。而且我看了百家姓,你這個岑姓,還真在百家姓裡面,哈哈。”
看著毛主席對民族人民有如此的愛惜,岑雲端在心裡感受到了無盡的暖意。
自那以後,岑雲端便多次“出任務”,以方便和主席聊天,聆聽他的教導。在舞會上,毛主席總是那麼有耐心,同岑雲端講述了無數廣西省的歷史。
當岑雲端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愛戴之情時,後者微微一笑。
說道:“這舞會啊,不過是中央辦公廳看見我們幾個平時工作很多,又缺乏運動,是想透過跳舞來強迫我們鍛鍊身體的,不過也不能天天都跳舞呢,平時大概每週兩次吧,人不多,放放錄音就成;
每逢節日,場面會大些,還會有一些表演,這時就會有樂隊……你以為我們和你們跳舞就沒有好處嗎?咱們這些人偶爾來跳舞,既活動了筋骨,又能結識你們這些小輩,瞭解到很多情況呢!”
“廣西女兒”探望主席
1966年以後,岑雲端離開了北京,她也就自然而然地失去了“出任務”的機會。那時的她,想要再見到毛主席,可謂難於登天。
時間來到1973年下半年,岑雲端向毛主席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問候信,信中提到:“八年來,無論在天山腳下,還是在西灣河畔,我都非常想念主席您老人家,也非常想再見到主席您老人家。”在落款處,她還加上了“您的廣西女兒岑雲端”這樣的稱謂。
這封相隔千里的問候信如期交到了毛主席手中,主席閱讀後,隨即產生了見一見“廣西女兒”的念頭。
他並沒有驚擾眾人,只是悄悄託付了岑雲端在空政文工團的小姐妹傳話,讓岑雲端於來年春節期間前往中南海,順帶看看自己。
那時是1974年春節前夕,岑雲端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靜靜地走進了毛主席的住所。
毛澤東此時正在沙發上靜躺養神,聽到門外走廊上傳來陣陣腳步聲,他徑直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的廣西女兒來看我了!”毛澤東見到岑雲端時,這句話便脫口而出。
岑雲端也難掩激動,她的聲音幾乎顫抖:“主席您好!都離開您八年了,我一直在想念您,一直都想見到您啊!”
岑雲端偷偷觀察著這位老人,他的頭髮已經花白了,疲憊的神態也侵襲了他的面孔。岑雲端試圖壓抑自己的心情,卻依然感到難過,眼淚奪眶而出。
但是,當看到主席依舊像十多年前那樣樂觀,岑雲端動情道:“主席身體好吧?我們和全國人民都希望您健康長壽啊!”
兩人久而不聚,毛主席便提議讓岑雲端住下幾天,同自己聊天。岑雲端欣然同意,在這期間,她彷彿回到了十年前“出任務”的時刻,無憂無慮地同主席暢談。
在一次交談時,主席突然問岑雲端說:“你知道大藤峽嗎?”
大藤峽?岑雲端只覺得對這個地名感到陌生,但毛主席不死心,又問她:“你復員回廣西后工作的地方‘西灣河畔’離大藤峽遠不遠?”岑雲端徹底愣住了,由於缺乏歷史和地理的相關知識,加之自己很小就離開了家鄉,她對家鄉的許多地方都不熟悉。
她有些羞愧,毛主席見此情景,並不在意。起初,他只是以為岑雲端聽不懂自己的話,還拿出了紙筆,寫下了“大藤峽”三個字。
如今看來,“廣西女兒”小岑是對這段歷史不甚瞭解。
毛主席不再問詢。這些話又讓岑雲端回憶起了當年“出任務”時,同毛主席和周總理交談的情景,讓她對民族問題有了新的認識,令她獲益良多。
當毛主席去休息時,岑雲端從垃圾桶裡撿出了那張主席剛剛隨手扔進去的、寫著“大藤峽”三個字的紙片。
這張紙片,被岑雲端帶回了廣西,成為了她的“護身符”。
相聚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很快,岑雲端便要和主席分別了。臨行之前,毛主席拿出了一本書,交給岑雲端。
開啟書,扉頁上赫然印著毛主席的題字:“毛澤東贈岑雲端同志。一九七四年一月卅一日。”這其中的教誨之意,岑雲端怎麼會理解不到?她將書放進行李,緊緊握著主席的雙手,承諾道:“主席一定要保重身體,我一定會在再來看您!”
每當回憶起與毛主席相處的點點滴滴,岑雲端總是有諸多感慨,又倍感幸運。可以說,在“出任務”時,毛主席是給了她安定,幫助她建立民族自信的人。
儘管他們之間並不存在血緣關係,但多次的交流,已經讓兩人建立起了似父女一般的感情。
毛主席和他的“廣西女兒”岑雲端之間,已經不是單純的領導和小將的關係,而是不同民族之間的 “父女”感情。
參考文獻:
【1】毛澤東和他的“廣西女兒”岑雲端,[BD/OL], http://www.gxdfz.org.cn/shihaigouceng/rwcq/201801/t20180123_52034.html,2018-02-08.
【2】一對孿生姐妹記憶中的中南海舞會,[BD/OL] http://cpc.people.com.cn/GB/85037/8545255.html .
【3】106毛澤東手書“大藤峽”鉛筆真跡,[BD/OL], http://www.ggbowuguan.com/show-35-108.html, 2018-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