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亞爾——透明的水晶山
俄亞爾——清清亮亮的湖
阿木爾——小半圓形頭角的白綿羊山
嘎 爾——白色雪峰
瑪 爾——紅色山脈的雀莫神女峰
佔木拉——這一帶河灘裡的獨立峰
很早很早以前,藏北草原就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過了西邊的西亞爾、俄亞爾、阿木爾,過了東邊的嘎爾、瑪爾、佔木拉,這些地方沒有名字,人不分貧富貴賤。
這沒有名字的地方就是藏北西北部,大片的無人區。說它是無人區,並非絕對沒有人煙,只是人煙極為稀少,加上地域極為遼闊,與無人區相差無幾。它的地域包括西藏自治區那曲市以北、阿里地區以東的部分地區,甚至囊括長江、黃河源頭大片的土地。西藏和平解放以前,那裡曾經是西藏地方政府無力管轄的“自由世界”,貧苦牧民嚮往的“理想之國”。
由於極為特殊的地理位置和自然條件,確有許多地方, 人們叫不出名字,那裡的人確實享受著外界無法理解的“自由平等”。
過去西藏地方政府也一度想讓收稅地盤向北伸展推進,曾派一官員前往北方察看。後來那官員到了江愛山一帶,因高寒缺氧,便哆哆嗦嗦地返回報告說,前面天和地已經連在一起,水用繩子捆在背上,火掛在腰帶中間,叉子槍划著天空嘁哩喀嚓響,那是天地的盡頭了。
西藏地方政府一聽,哇!真的已經到了天地邊緣,那麼收稅就到此為止吧,並將木嘎山以北、扎加藏布江以西劃作無人區。
談起這片人跡罕至的荒原,許多人以“荒涼”兩個字概括。在我進入這片土地以前,腦海裡也只有“荒涼”的概念。
20世紀80年代,當我站在這片土地上,當我在這裡接觸了純樸的牧民時,我的胸中不禁湧起一股激情的波濤。我感到,用“荒涼”二字概括無人區,未免過於武斷。我一進入這片土地,便發現了它的真面目——富有!
這片土地是富有的,不論地面還是地下,都有豐富的待開發的寶藏,而我首先感受到的是它文化的富有。在許多目不識丁的牧民中間,蘊藏著民間文藝的寶藏,神奇的民間傳說就是“寶藏”中的一種。我訪問雙湖和文部辦事處(現雙湖縣和尼瑪縣)草原,到處都可以聽到美麗動人的故事和震撼人心的傳說。
有一天,文部辦事處副主任才旺連珠和我一起來到一座山包腳下。他指著裸露在山頭上、參差不齊的怪石,給我講述了一段段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
故事發生於貧苦牧民在痛苦深淵中掙扎的年代。一個嚴寒的冬夜,多年與世隔絕、沉寂的文部草原突然響起槍聲和馬蹄聲,來自阿里地區的一股土匪竄進小部落。他們一路姦淫搶掠,十幾名牧民眼看著自己的妻子遭到土匪凌辱,大群的牛羊被趕走……能無動於衷嗎?勇敢的青壯年牧民抄起棍棒,迎著刀槍衝了上去,與土匪展開殊死搏鬥。
25戶牧民組成的小部落,轉瞬間有13位貧苦牧民慘死在土匪的刀槍和馬蹄下,鮮血染紅枯黃的草原。凜冽的寒風中,老人、婦女、兒童哭聲連天,一遍又一遍呼喊著親人的名字。
不知是哭聲打動了上天,還是上天看到了人間的不平。突然,紛紛揚揚的大雪從天而降,從未見過的鵝毛大雪很快覆蓋了草原……面對著暴怒的大自然,面對眼裡噴出怒火的人群,土匪們個個心驚肉跳,趕上搶掠的牛羊倉皇逃走。
圖為文部辦事處(現尼瑪縣)被當地牧民群眾稱為“一百個騎兵”的石林山(唐召明1987年攝)
不願離開家園的牛羊,悽慘地叫著,呼喚著自己的主人。土匪們用刺刀驅趕著牛羊上路了。任土匪使勁地揮舞手中的刀槍,那些牛羊就是不聽他們的命令,慢騰騰地挪動著。沒走多遠,隱隱約約看到前面一座小山包,好像山頭上有人馬在晃動,一個土匪以為有兵馬追趕來了,慌亂中大叫一聲,一群土匪一下子亂了陣腳,向一片平灘奔去,沒想到平灘突然塌陷,土匪一個不剩地掉進冰河。
這件事在牧民中廣為流傳,牧民說是菩薩顯靈懲罰了惡人,為百姓申了冤。他們把心愛的供品送到山上,一座怪石林立的山包被點綴得琳琅滿目。牧民說,是那裡的一百個神奇的騎兵消滅了土匪,為我們報了仇,雪了恨。從此,那座山便得了一個奇怪的名字——“一百個騎兵”。
圖為班戈縣被賦予美麗傳說的硼砂湖。它的周圍有9道寬寬的環湖圈,有綠色的,有棕色的,五彩斑斕,清晰可見(唐召明2001年攝)
班戈縣北有一湖一山。湖是硼砂湖,湖的周圍有9道寬寬的環湖圈,有綠色的,有棕色的,五彩斑斕,清晰可見。山叫塔加普山,“塔”是“陡”的意思,“加普”是鐵樁,就是說它是很陡的鐵樁山。
鐵樁山的名字和格薩爾王的傳說聯絡在一起。傳說中的格薩爾王,是嶺國的國王,是藏族民間傳說中一位了不起的英雄。他東征西討,降妖伏魔,為民除害,他的英雄業績傳遍天下。如今的西藏到處可以見到格薩爾王建功立業的“史蹟”,塔加普山就是一處。
塔加普山原來是堆阿窮的地盤,“堆”是妖魔,“窮”是大鷲鷹。據說,這個妖魔長著9個頭,每個頭連著一條命,它共有9條命,是個窮兇極惡的傢伙。他自恃自己有點本事,不把格薩爾王放在眼裡。他看中了格薩爾王的王妃門薩本吉,便心生邪念,颳起一陣妖風,把門薩本吉從西康捲到巴爾達草原。
圖為說唱藝人阿達在西藏那曲賽馬會上說唱《格薩爾》的傳奇故事,臺上擺滿了牧民群眾的各式錄音機(才龍1985年前後攝)
格薩爾王怎麼肯罷休!他舉兵討伐堆阿窮。堆阿窮再兇,也不是格薩爾王的對手。格薩爾王揮舞手中的寶劍,砍掉堆阿窮的一個腦袋,堆阿窮就丟一條命,湖水就降一次。格薩爾王手中的寶劍閃著寒光,接連砍掉堆阿窮的9個腦袋,堆阿窮連丟9條命,湖水也連降9次。
堆阿窮最後的王牌是一頭野犛牛。這頭野犛牛肚子裡有大塊金子,是鎮國之寶。它發起怒來,聲震四野。格薩爾王用寶劍殺死了野犛牛,湖水便一下子退到湖心。
格薩爾王大獲全勝,得救的門薩本吉在這座陡峭的石頭山上親手釘下了一根鐵樁,把格薩爾王的紅戰馬拴到鐵樁上。
美麗動人的傳說來源於豐富多彩的現實生活。藏北草原上那些關於野生動物的傳說反映了這片大草原的實際,那裡是野生動物的樂園,野生動物的王國。尤其是在約有30萬平方公里、已劃定為羌塘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藏北無人區,成為世介面積最大、海拔最高的陸地生態系統自然保護區,許多地方見不到人煙,空曠、遼遠而幽靜。
據科學工作者考察,青藏高原上生活著200多種獸類、500多種鳥類,其中100多種珍禽異獸生活在藏北無人區。
圖為生活在藏北無人區的國家二級保護動物藏原羚,俗稱“西藏黃羊”(唐召明2014年攝)
我在藏北草原採訪的日子裡,不論走到哪裡,都免不了要和野生動物打交道。驅車行進在草原上,隨時可以見到成群的藏原羚,少則三五隻,多則上百隻,甚至幾百只。
圖為生活在藏北無人區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雌性藏羚羊(唐召明2016年10月8日攝)
湖濱河畔,地勢平坦開闊,水草豐盛甜美,是藏羚羊頻繁活動的場所。藏羚羊是一種善跑的動物,跑起來輕快灑脫、疾如長風,時速可達80公里。
西藏黃羊和藏羚羊都是膽小的動物,我們在草原上旅行,成群的西藏黃羊和藏羚羊一見汽車,遠遠地就跑開了,而藏野驢則不同。
圖為生活在藏北無人區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藏野驢(唐召明2014年7月17日攝)
藏野驢是草原上傲慢的“賽跑家”。對於汽車的到來,它們從不驚恐,泰然自若地在汽車附近的草地上散步,有的還伸長脖子昂著頭,排成一字隊形,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們,好像它們是草原的主人,正在歡迎遠方的來客。
圖為奔跑在藏北無人區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野犛牛(唐召明2009年攝)
野犛牛,可以說是藏北高原無人區這個動物王國裡最威武的野生動物了。
野犛牛生活在5000米至6000米的高山峻嶺中,它體態碩大壯實,最重的可超過1000公斤,身上披著淡黑色和黑褐色的毛,走起路來,身下的長毛像裙子一樣擺動,威風凜凜。這種動物性情蠻悍,常常在草原上大搖大擺地走動,傲慢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遇到敵人,它會使用兩隻粗大的犄角作武器向敵人發起兇猛的進攻,打敗甚至殺死一切對手。別看這傢伙兇頑蠻橫,它對自己的“妻室兒女”卻倍加愛護,一旦發現險情,老牛就犄角朝外,把牛犢圍在當中。平時,雄性野犛牛也常常把“妻室兒女”圍在牛群中間,在自己的保護下采食,不准它們隨便走動。
圖為生活在藏北無人區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野犛牛(唐召明2014年攝)
性情強悍的野犛牛傳宗接代的方式也是驚心動魄的。每年的七八月份是野犛牛的發情交配季節。雄性野犛牛相遇,必然展開一場激烈的角鬥,勝利者獲得對雌性野犛牛的佔有權,戰敗者只能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那些不安分的雄性野犛牛有時還會跑到家犛牛群中尋求配偶,牧民們每遇到這種情況便敲鑼打鼓想嚇走它們,可是無濟於事。在西亞爾雪山下,我有幸看到野犛牛和家犛牛搏鬥的情景:一頭雄性野犛牛追趕一頭雄性家犛牛,向它猛撲過去。開始家犛牛並不示弱,擺開架勢迎了上去。可是家犛牛畢竟不是野犛牛的對手,沒有幾個回合,野犛牛就用粗大犄角把家犛牛挑起來,拋向半空,待它落到地上時,又就勢頂上一角,可憐的家犛牛當即腹部破裂,死於非命……
這就是我心中美麗富饒的藏北草原,一個充滿勃勃生機、令人遐思的藏北草原!(中國西藏網 文、圖/唐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