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生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
在偏遠雪窩村,因生活貧困,資訊閉塞,交通落後,就形成了一個相對愚昧落後的閉環。要解決村裡年青人婚事,除了“親葛親”、“換親”、“轉親”之外,娶媳婦難,是一直困擾大齡男青年的一大難題,由此發生的悲劇也是層出不窮。
—— 題記
雪窩村,正像這名字一樣,四面環山,有著二百多戶人家的村落就窩在雪窩山下。據說有一年大雪,全村人連房子一起被埋在大雪裡,家家戶戶都挖軲轆門才能出來。村前一條河流由北而南拐了一個月芽形彎蜿蜒向東,河水清澈見底,淙淙而去。據說這河水都流入了講古潭(雪窩人都叫張公潭,今日照水庫),最終流入黃海。就在這條沿河小道上,人們會時常看到一個衣服襤褸、蓬頭垢面 、鬍子邋遢、赤著雙腳,一會兒傻笑 , 一會兒大喊大叫的流浪漢。只見他走走停停,時不時的從垃圾堆中撿些食物,填到嘴裡。他就是這樣,常年以此為生。有時,有些好心的村民送給他些吃食,他只是嘿嘿傻笑,啥也不要。
說起這名流浪漢卻有一段鮮為人知的往事。
原來他跟母親過日子,26歲那年經媒人介紹和鄰村的一姑娘對上了眼。於是,母親便請能掐會算的歪嘴叔給擇了個吉日,先過個紅,決定把兒子的這門婚事訂下來,以便秋後拾掇完場再把婚事辦了。
在我們這兒男女雙方訂親稱之為“過紅”。過紅先由男方根據男女兩人的生辰八字找先生給選擇好吉日,那天男方家要準備好豐盛的宴席,也就是訂親宴。男女雙方的家人都要先到男方家會面,然後由男方領著女方和女方事先按派好的最近的人跟著,一起到縣裡的百貨大樓或到鎮上的供銷社扯個大紅包袱,再給女方從頭到腳買上幾身時興的衣服或其它的結婚用品。如果男方家手裡寬裕的,也會給女方的隨行人員一人買一雙鞋。這樣男女雙方就會覺得特有面子,特別女方的家人就會特別滿意,而事後鄰居們就會特別羨慕姑娘找了個好人家。
這一切都辦妥以後,男女雙方家的客人就會高高興興的坐在一起,共同為兩個年輕人的訂親而慶賀。喝酒期間男方會找來本家酒量最大的陪客,陪女方家來當大客的人喝夠喝好。如果男方找的陪客酒量不行,自己喝醉了酒,讓女方來當大客的酒沒有喝夠,這叫“倒賠”,那就會成了笑話,讓男方特沒面子。男方最好的陪客就是即要讓女方來的大客喝夠喝足,但卻不能讓人家喝醉丟了面子,這樣的陪客才算是高手。
宴席結束後,男方要根據媒人事先和女方約定好的數目準備的彩禮錢,也叫“押起錢”,“叫爹叫娘錢”(女方叫男方父母)。這些錢要事先用紅紙分別包好交給媒人,媒人過好數目後再交給女方放在上午扯的包袱裡。
過紅那天,他家給女方叫爹叫娘錢999元,押起錢(彩禮錢)6900元,還有給陪同女方來訂親的人跑腿錢每個人90元。這一次就花掉了娘倆大半輩子的積蓄,而秋後結婚的錢還沒有一點著落。
為了再湊夠結婚的錢,這以後的日子娘倆過得更緊巴,更是省吃儉用,起早貪黑,恨不得一分錢掰開兩來花。他更加勤快,每天天不亮就到山上打石頭,地裡的農活全撂給了母親。母親除了做飯的空,整天泡在坡裡,精心侍弄著莊稼地,盼著地裡能有個好收成。
眼看著莊稼在一天天瘋長,地裡的花生,玉米一天天開始成熟,而婚期也一天天臨近。一天,媒人突然找上門來,說女方提出:結婚要先買上彩電、摩托車,還說人家押起錢(彩禮錢)現在都是9900元,過紅時才給了6900元,還要再加上3000元才行。如果買不上這兩樣,搬不上錢,婚先不結。
母親聽到這訊息一下懵了:不對呀,這姑娘不像是這樣的人,怎麼會半道變卦?
晚上,兒子打石頭回來,母親便把媒人的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兒子。母親還說:“要不我瞅空到你丈人家打聽打聽,探探媳子的口風。”“娘,這不年不節的,你怎麼去打聽,算了吧,她要真心願意跟咱過日子,她就不會要這麼些東西,她要是真不打譜和咱過了,就是給她這些錢,她也不會真心和咱過。算了吧,聽天由命吧。”那時人們思想都比較保守,男女沒有正式辦理結婚儀式之前,雙方平時一般是不能隨便見面的。
只有縫年過節,像八月十五、過年這些大節,男方必須要帶上禮物去拜見老丈人,此時,才能有機會和沒有結婚的媳婦會面。娘倆越想這事越愁,“娘,不行這婚咱就不結了,大不了打一輩子光棍算了。”“淨拉混話,你爹死得早,他不就盼著你能成家,給咱老劉家留下個一男半女的,他也就安心了”。待了一會兒,母親說:“兒子,你放心,錢的事我去張羅,快困吧,明天還得上山打石頭。”
兒子便無精打彩地回到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兩眼瞅著屋頂沒了轍。母親的話也沒在意,打了個盹,天明起來,吃了早飯,捎上午飯,打石頭去了。為了每天多掙點錢,午飯都在山上吃,直到晚上回家。
五天後的一個上午,兒子正在山上賣力地幹著活,一位鄰居急匆匆地找到山上來,說他母親在村西邊的公路上出了車禍。兒子聽後,撂下錘頭一口氣跑到出事點。此時,交警上的幾個人正在勘察現場,那輛肇事貨車就停在現場,四周圍了好多人。“閃開,快送我娘去醫院。”他吼著,撲向母親:“娘呀,你不該呀”,兒子悲痛欲絕。此時,120救護車也趕到了,他哭喊著把母親抬上了車——其實,母親已經沒有了生息。
聽到出事後,姑娘哭得死去活來。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勇氣也沒有臉面再見男方。
原來那一切都是因他父親聽信了一位媒婆的饞言:家裡有閨女,能眼瞅著讓家裡的小子打光棍?眼看著三十好幾的兒子,再不給他張羅,就是換親也難成了。女兒拗不過父親,只是偷偷摸淚。
一個月後,母親的事故處理完畢。兒子拿到了12000元賠償款。兒子拿著錢,跪在母親墳前,一會兒大哭,一會兒大笑……忽然,一陣狂風捲來,一張張零散紙幣,隨風狂舞,忽高忽低,飄飄悠悠,在空中游蕩……是母親的魂魄嗎?
從此,雪窩村的街道上,便多了一個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流浪漢。
路人經過,總是慨嘆連連:這孤兒寡母,一天福沒撈著享,沒想到他娘那樣走了,他這樣了,多好的一個人。
就在那年秋天拾掇完場後,在一陣吹吹打打的聲樂中,姑娘的哥哥結婚了,而姑娘也含淚做了人家的新娘。
再後來,聽說臨村也出了一個瘋子,還是個女的。(圖片來自網路,如侵權,請聯絡作者刪除)
作者介紹
芹,漢族,男,生於1968年3月,高中畢業,農民,日照市作家協會會員。現已在《農村大眾》、《科技致富嚮導》、《鄉鎮論壇》、《農民日報》、《農資導報》、《農藥市場資訊》等多家媒體發表各類文章數百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