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們每天的工作是不是就是發小卡片，是不是還放哨，賣身，老闆（娘），或者兼而有之。總之他們每天都要來發小廣告。這裡小廣告當然是色情的，圖片裡鶯鶯燕燕，告訴你按摩啊敲背的去處。發小卡片作用應該還是有的，要不然怎麼天天發？道行不深的年輕人，吃不住寂寞，耐不住性子，可能會撥通上面的電話，半夜鈴聲。
我等得道高僧，自然金剛護體，然而我最怕他們塞卡片時發出的聲音。房門正對著電腦桌，五六點或者七八點，我在用電腦，或者在看書，在床上翹著腳看手機，他們就從門縫塞卡片。在門縫裡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像蛇信子在縫隙裡顫動，裹脅沖鼻的腥臭，又像墓穴裡發出的尖叫，叫人毛骨悚然，在這靜悄悄的賓館，在這陌生的世界。我總在第一時間受驚，側過頭，瞪眼尋那聲音的出處，有時在門的上頭，有時在門底下。
我紋絲不動，定定地盯著門口，吱嘎聲已經停止，腳步聲已經遠去，我還是要怔怔良久。這樣的聲音今晚是不會再有了，要再有的話，可能是菜館子的小卡片了。不過無論是誰家的卡片，都讓我定定不已。我這麼一壯漢，居然縮在裡頭，一點聲響沒有，由著他們驚嚇，也想衝出去，或者打電話給總檯，但是又會有什麼用呢，人在江湖走，難免不受驚。我總是這樣安慰自己，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自然是卡片紛紛落下，零撒在地上，那赤身裸體的女子彷彿橫屍遍野了。嗤嗤一笑，輕輕的我工作去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