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末時期,昌平縣衙大牢裡關著一個叫張寶慶的年輕人,他酗酒後與人發生爭執,失手將其打死。鋃鐺入獄,此刻正在吃大快朵頤吃“上路飯”,他一個時辰後就要被帶到菜市口問斬。
就在此時,城外傳來幾聲巨響,須臾,飛沙走石,喊殺聲震耳欲聾。原來是吳王帳下常大將軍正率吳軍攻城。昌平城高牆厚,外圍有一條護城河,城裡駐守萬名探馬赤軍,將吳軍牢牢阻擋在城外。
在張寶慶押送去菜市口的路上,接到都萬戶府通知,死囚行刑延後,城中所屬漢軍、衙役、劊子手都被抽調去城牆上駐防。於是,張寶慶被押回大牢,他的小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元吳兩軍對峙三天,大牢裡的囚犯卻餓得前胸貼後背,此時,縣衙眾人自身難保,無暇顧及大牢裡囚犯的死活,張寶慶只得用破碗接一些雨水充飢。
這一天夜裡,張寶慶睡得正香,突然被急促的“吱吱”聲吵醒,睜眼後才發現,原來他翻身時,將一隻幼鼠壓在身下,它疼的四腳亂蹬嗷嗷大叫。
張寶慶單手將幼鼠攥在手中,只留幼鼠的腦袋在外面。他溼潤了一下嘴唇,思忖道:不知道生吞的味道如何?就在這時,一團黑影撲上來,張寶慶本能地用手臂擋下。
“哎呦,疼死我了。”張寶慶見手臂上有個牙印,他齜牙咧嘴說道。原來襲擊他的那團黑影是一隻白毛老鼠,它的個頭同家貓一樣大。
大鼠落地後,直立在原地,向張寶慶發出吱吱聲,它眼中泛著赤紅,嘴外露出幾顆大板牙,利爪在月色下閃閃發亮。張寶慶大怒道:“好啊,現在連你這鼠類都來欺負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說完之後,張寶慶手中略微用力,小鼠發出悽慘的叫聲,大鼠聞言,眼中露出哀傷,它前腳不停地向張寶慶作揖,像是在求饒。張寶慶不禁心中驚駭,這鼠類也有母子情?
張寶慶本不是惡人,只是酒品不好,喝醉之後容易犯渾,平日裡是個老實巴交的佃戶。此時,他見大鼠有些於心不忍,正想放了小鼠,可是見這大鼠很有靈性的模樣,心中冷不丁想到一個主意。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打洞是老鼠的本領,不如用小鼠做要挾,讓這大鼠挖個洞幫我逃出去!”
於是,張寶慶對大鼠說道:“放小鼠有個條件。”大鼠好似聽得懂的模樣,它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張寶慶繼續說道:“只要你挖個洞助我逃出去,我就立馬放了它。”
大鼠聞言看向它的利爪眼中露出哀傷,彷彿是在說:我就一雙爪子,根本完成不了。張寶慶熟視無睹,他手中略微用力,小鼠又慘叫起來。大鼠見狀,趕緊跑去牆邊選了一塊鬆弛的地方開始刨坑。
張寶慶很是得意,他從衣裳的邊角扯出一條布料,將小鼠和手掌包裹在一起,防止它跑掉。然後,他就蹲牆邊做監工。大鼠幹活不含糊,很快一個洞口雛形就出來了,它回頭看了一眼小鼠,消失在了入口。
洞口同人身寬,張寶慶拿草蓆擋住洞口防止被人發現,他睜著眼睛熬了一宿。到了第二天中午,城外的喊殺聲停止,有衙役陸續回到大牢,聽他們說吳軍撤退了。
張寶慶聞言後背發涼,吳軍一走,他離死期就不遠了,此時只能把生的希望寄託在大鼠身上。果然,過了沒多久,牢頭端了一碗白米飯給張寶慶,告知他準備上路。
牢頭剛走,張寶慶就拉開草蓆,朝洞裡喊道:“大鼠,你快出來。”反覆喊了幾遍都不見大鼠從洞裡出來,他認為大鼠獨自逃走了,心中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他不經意間用力攥住小鼠。
由於小鼠身上裹著布條,這一下就把它勒死了。張寶慶見手中小鼠沒有了動彈,撥弄了幾下它的腦袋,都軟綿綿趴在手裡,張寶慶思忖道:糟糕,小鼠死了。
就在這時,洞口傳來聲響,大鼠渾身是血地從洞口爬出來,只見它原本鋒利的利爪全部折斷,連大板牙也斷了,看來它為了挖洞嘴腳並用。
張寶慶見到大鼠後,趕緊把小鼠藏在身後,深怕被它發現。他將身子湊到洞口,從裡面傳來一陣涼風,混雜著泥土和草腥味,看來通道已經挖通。
大鼠直立著身子,楚楚可憐地向張寶慶作揖,求他放了小鼠。張寶慶見四周沒人鑽進洞口,很快沒了身影,大鼠也跟著跳了進去。
須臾,張寶慶半個身子出現在一處空地,他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會,確定沒有人的時候才從洞裡爬出來,他知道大鼠追了上來,迅速解開布條,把小鼠扔進了洞裡。
恰好旁邊有塊大石頭,張寶慶使出全身力氣將它堵在了洞口。就算是這樣,張寶慶還是聽到了大鼠因為痛失孩子發出的嚎叫聲,他冷不丁身上冒起了雞皮疙瘩。
很快張寶慶越獄的事被發現,衙役在全城搜捕他。張寶慶知道城裡不能待了,突然想起北山城牆下有一處裂縫,平日裡私鹽販子就從這裡進出城。
於是,張寶慶趁著天黑摸到北山城牆下,他沿著城牆一路尋找,終於在一堆芒萁中發現一道與人等寬的通道,他毫無猶豫地躋身進去。
張寶慶本以為天高海闊憑魚躍,剛逃走昌平縣不到十里就被一夥身穿紅衫的兵丁攔下,當為首的兵丁得知張寶慶是從昌平縣城逃出來的時候,把他五花大綁押到一處軍帳之中。
在押送途中,張寶慶知道這夥兵丁就是攻城的吳軍。片刻之後,他來到一處軍帳,只見大帳上有一面書寫“常”字的帥旗,只見桌案後坐著一位身穿甲冑的大漢。
張寶慶腦子靈活,立刻認識到此人就是吳王帳下的常大將軍。他立刻伏地叩首,常大將軍微微一笑道:“你別害怕,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問完之後就放你走。”
“草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張寶慶連忙說道,常大將軍說道:“你姓甚名誰?如何從戒嚴的昌平城逃出來的。”張寶慶心裡咯噔一聲,他心裡開始掙扎。
張寶慶為了隱瞞酗酒殺人的事情,決定撒謊,他說道:“草民叫劉寶慶,不願意與元廷同流合汙,特來投奔將軍的。”常大將軍聞言,喜上眉梢趕緊讓人給張寶慶鬆綁。
張寶慶受寵若驚,為了表忠心,他獻媚道:“我知道一處密道可以進城。”常大將軍正在為攻城失利而煩惱,為此向後撤退正在休整,此刻聽到有能密道進城欣喜若狂。
常大將軍說道:“你願意帶路嗎?”張寶慶沉思一會說道:“我願意。”於是,吳軍在張寶慶的帶領下偷偷進城,他們趁夜殺掉守衛開啟城門,吳軍輕而易舉攻破了昌平城。
城破之後,常大將軍犒賞軍卒,特意賞了張寶慶五百兩銀子。張寶強拿著這筆錢逃去了南方,並在當地做起了糧食買賣。他靠著能說會道漸漸打開了局面,生意越做越大富甲一方。
幾年之後,元廷逃去漠北,地方官吏怕被清算,紛紛掛印而逃。新朝廷建立後,張寶慶榮歸故里,他不僅置地買房還花錢買了一個六品知縣當。
上任第一天,張寶慶就去找他當年酗酒殺人的卷宗,他將其帶回縣衙付之一炬,剛把卷宗扔進火盆,就有人敲鼓報案,張寶慶不得已離開後衙。
此時,一隻大鼠從房樑上跳下來,它忍著被火燒的疼痛,將卷宗從火力裡叼走。須臾,張慶寶回來發現盆裡火苗熄滅只留下灰燼,見卷宗燒火以為高枕無憂了,就讓丫鬟將灰燼倒掉。
新朝廷剛建立,土地需要重新丈量登記造冊,張寶慶靠著虛報田地大肆囤積良田,將貧瘠的田地分給百姓。並且將囤積的良田高價賣給富商,弄得百姓對他怨聲載道。
張寶慶斷案從來不看對錯,只看誰給的銀子多就判誰贏。有一天,一個富商請張寶慶到勾欄瓦肆喝酒,他醉酒回家,半夜手臂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趕緊讓小妾點燈,這才看清手臂上不知何時長了一個膿瘡。他連夜找來郎中診治,敷了藥很快就好了,可是沒過幾天又長出來,並且越長越大,並伴隨著腥臭味令人作嘔。
這手臂膿瘡的位置,正是當初大鼠咬傷的位置。張寶慶自從長了膿瘡,飯吃不好,覺睡不好,整個人廋成皮包骨頭。這一天,師爺帶來一個訊息,說是城隍廟裡來了一個新廟祝,他醫術高超可以治百病。
張寶慶離開讓師爺去請他,可是師爺卻說此人脾氣古怪從不外診。張寶慶思忖道:高人一般都脾氣古怪,看來此人不一般。第二天,轎伕抬著他去了城隍廟。
知客認得張寶慶,恭敬地帶他去了廂房片刻之後,一個白髮鬚眉的老人家走了進來,他自稱無須子。兩人寒暄幾句,張寶慶說明來意,露出手臂上的膿瘡。
無須子見狀猛地從座位上站起,只見他食指和無名指在空中畫了一道符,片刻之後,一道黑氣在張寶慶身上散去。無須子,長舒一口氣說道:“張大人,你還是趕緊逃離此地。”
“這是為何?”張寶慶疑惑問道,無須子說道:“我隱約見到大人身上有股煞氣,這煞氣的形狀似鼠類,我剛才用黃紙符籙驅散了這股煞氣,可是沒辦法根除它,它還會找上你的。”
張寶慶以為無須子治不好他,卻要故弄玄虛,只是為了在他面前彰顯怪力亂神,於是,張寶慶不高興說道:“先生多慮了,本官縣衙有事就先走了。”
須臾,知客送走怒氣衝衝的張寶慶,他回到廂房向無須子抱怨道:“先生,你為何要得罪縣太爺,他可是出了名的壞,我們還是趕緊離開此地。”
無須子捻著鬍子高深莫測說道:“縣太爺才真是大禍臨頭了。”此時,屋簷上有一隻大鼠探出腦袋,吱吱叫了幾聲。
張寶慶回到縣衙,他找來師爺向他劈頭蓋臉罵道:“你以後再給我找這樣的人,我就讓你打板子!”
師爺被罵得很委屈,片刻之後,他見張寶慶怒氣漸消,然後說道:“大人,剛收到公文,巡按御史要來本縣查案牘。”張寶慶聞言,緊張的說道:“為什麼一定要來昌平縣?”
師爺笑著說道:“大人使喚的銀子起作用了。”原來昌平縣即將升格成府,張寶慶覬覦知府一職,這幾個月一直上下花錢打點。師爺繼續說道:“想必御史是來考察您的,只要他挑不出毛病,知府的缺非您莫屬。”
於是,張寶慶讓衙役將幾個常說他壞話的舉人抓進大牢,又讓人把流民和乞丐趕出城去,他拿庫房的銀子,請僕人在市面上裝成做買賣,將昌平縣偽造成繁榮的假象。
這一天,巡按御史姜大人來到昌平縣城下,張寶慶率領縣衙屬官在城外等候,雙方互相吹捧寒暄幾句便進城。姜大人坐在轎子裡看見街麵人來人往的商販皺起了眉頭。
張保慶包下縣城裡最大的酒樓為姜大人接風洗塵,酒過三巡之後,姜大人回客棧休息。酣睡到半夜,姜大人被茶杯打碎的聲音驚醒。
姜大人起身,看見桌上有一隻斷爪的老鼠正衝著他吱吱叫,須臾,它在桌上來回跳了幾下。姜大人這才注意桌上有幾張燒黃的紙。
他穿起鞋子走到桌前,看完紙上寫的東西非常吃驚。大鼠咬著姜大人的褲腳,似乎要帶著他去了一個地方。這一路上,大鼠走幾步停一下,深怕姜大人跟丟,很快他來到一處小院。
只見院子裡有個婦人在哭泣,她突然看見一個陌生男人站在院外有些害怕,姜大人表明身份問她為何哭泣?女子說:“丈夫無故被關進大牢生死不明。”
原來男子的丈夫叫郭生,是一個舉人,他為人正直,看不慣張寶慶魚肉百姓,多次越級告發張寶慶貪贓枉法,張寶慶怕他到巡按御史面前亂說話就找藉口把他抓了。
姜大人非常震怒,大鼠又突然出現,扯著他的褲腳來到城牆邊,這裡搭建著成片的茅草屋,環境非常髒亂差。姜大人隨即走訪了幾戶人家,得知他們住到這裡的原因後,姜大人痛心不已。
原來這些人都曾是有田地的百姓,張寶慶在丈量土地的時候私自徵收一筆登冊費,寫一個名字收五十兩,很多百姓窮盡一生也沒見過五十兩銀子,由於付不起錢,他們的田地不在朝廷登記造冊裡就成了荒田,按律誰開墾算誰的,為此富戶繳納五十兩,田地就成富戶的了,這些失去田地的百姓只能乞討為生。
此時,張寶慶剛入睡,就被嘈雜聲吵醒,緊接著衙役把門撞開,將他從被窩裡拖去大堂之上,只見姜大人黑著臉坐在桌案後冷冰冰看著張寶慶。
張寶慶厲聲道:“姜大人眼中還有王法嗎?我乃朝廷命官,你有什麼資格抓我。”姜大人連續拍了七八下驚堂木,每一下都像敲在了張寶慶心頭上,他有些瑟瑟發抖。
姜大人拿出一張泛黃的卷宗說道:“張寶慶你還認得這是什麼嗎?”張寶慶定睛一看,這是他燒掉酗酒殺人的卷宗。他不經意間脫口而出:“怎麼可能,我明明已經燒掉了。”
剛說完張寶慶就後悔了,此時,衙役帶上郭生和一位老翁,他們當眾細數張寶慶所犯罪行。張寶慶打算百般抵賴,但是經不住殺威棒的責打,當堂承認罪行,最終被判秋後問斬,立刻收監等待刑部複核。
非常巧張寶慶所住的大牢,正是他當年越獄的那間。此刻地面已經恢復如初,並鋪上了厚厚一層泥漿。張寶慶垂頭喪氣坐在牆角,姜大人站在大牢外對他說:“你已經苟且偷生多年,該要為所作所為還債了。”
張寶慶問出心中疑惑:“卷宗被我燒燬,你怎麼得到的。”姜大人冷聲說道:“一隻大鼠告訴我的。”說完之後,揹著手離開了大牢。此時,房樑上跳下一隻大鼠,張寶慶驚駭道:“怎麼是你?”
只見這隻大鼠慢悠悠走向張慶寶,它突然直立起來,突然張開血盆大口向張寶慶咬去。張寶慶向後腿的時候,不小心摔倒,後腦勺磕到牆上一處凸起的地方,只見腦殼上出現個大洞,他掙扎幾下,眼睛泛白死了。
衙役將張寶慶的死訊告訴姜大人,他聞言後嘆道:“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
寫在最後:
張寶慶喝酒誤事,從一個老實巴交的佃戶變成一個為錢不擇手段的惡人,我們跟隨劇情的發展,看明白了他內心變化的過程,大鼠為子報仇讓人落淚,結局讓人拍手稱讚,只是事後覆盤,不得不感嘆,善與惡就在一念之間。
“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大鼠為子報仇令人感動。
壞人不會貽害千年,最終都會受到懲罰,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只要犯了錯,就會留下痕跡,最終都會受到相應的懲罰,不要心存幻想,以為做壞事沒人發現就可以高枕無憂,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常言道因果迴圈,“當下的得與失,都是你過往所作所為決定的。”人在做天在看,沒有一個惡人有好下場,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得惡果。
因此,我們應當常懷敬畏之心,謹言慎行,積德行善,方能享受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