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孤堂 文
這世界有多少西山我無從得知,也許有多少座東山就有多少座西山吧!然而,能把西山稱為"西天"的,唯獨普陀山的西山了。唯吾獨尊,只因山中有"觀音道場"的緣故吧,甚是應對了唐人劉夢得"山不在高,有仙則銘"那千古佳句!
去的晚了些,和朋友老張相約在下午4時動的身。雖然此時大地已"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白晝秋雲散漫遠,霜月蕭蕭霜飛寒,秋天也已到達了終點。而我和老張卻剛剛開始攀登西山,常年旅居外地,歲月之風早已吹散了當初的那份本真,遺失了初心,不知還能否欣賞這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老張來自古老的徽州蚌埠,是明朝開國大將常遇春的故鄉。聽老張講自己的過往事蹟,八十年代中期在家鄉曾當過村長,由於當時奉銀微薄,不足以養家餬口。一番思量過後,毅然"辭官"南下,一路乘孤舟而湍激流,浮清波以橫歷,來到了島上。是啊,面對責任,焉能有人獨活於世呢?……由於秉性相知,就調侃他有"將軍之相,卻未逢金戈鐵馬之時",他聽完淡然一笑,應了句"君子安貧,達人知命",這就是宿命。這句偶然的神來之筆,頓時使我肅然起敬,心中泛起層層漣漪,人生要是一把傘,等待雨何曾不是它一生的宿命呢!……片刻沉思,我冒出一句"皰人不可怕,就怕有文化"。言罷,兩人笑著揚長而去。
從南邊的路口上山,蜿蜒崎嶇的山道上,雖然到了旅遊淡季,但路上也時有遊客上下。有駐足小歇者、有情侶相擁私語者、也有極目遠眺,感嘆自然風光者……大家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相遇時互投一抹微笑,亦是不朽的傳奇了。 沿著山路攀登,談笑間走進山林深處,不遠處一塊石頭矗立在半山腰,遠遠的注視著山下,彷彿一位盼歸的母親在遙望遠方的遊子……
中原北望,秋逝冬至。故國神遊,魂牽的故鄉鄭國舊地當下也該是一片"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的蕭瑟景象了,可悠悠的鄭風啊,你還能記得否?當初那份"挑兮達兮、在城闕兮"已淡忘於江湖,青青子衿已早生華髮了。可這裡的西山依然青翠溼衣,放眼望去,夾道兩旁,佳木叢生,樹上青枝交錯,綠葉婆娑,心緒在枝枝葉葉中徘徊。於花相比,枝葉是寂寞的,那幾片不甘寂寞,隨風起舞的落葉,可別把孤獨當成了自由啊!……
天色漸晚,遊人依稀,老張催促前行,距離"二龜"聽法石數十步遠,隱約看到有導遊在給遊客滔滔不絕的講解那神奇的傳說。突然,其中一位遊客操著一腔濃郁的蜀地口音對同伴大聲說道:"龜兒子喲,忘了回家的路撒",隨即一片鬨笑。聽聞揪然,不僅暗自發問:"神龜雖壽,猶有竟時",此非曹孟德之詩乎?
緊走幾步到達山頂,巨大的"盤陀石"屹立在山頂,猶如一位歷經滄海桑田,卻仍舊巋然不動的亙古老人,似乎在告訴世人,你來、或者不來,我就在這裡,不喜不悲。極目遠眺,海面上漁舟唱晚、帆星點點,不知道海風漁火又拿什麼回報了船上的愁民呢? 秋風那個涼,該是下山的時候了,老張嘟囔著我快點走。一句詼諧的話調戲了他,人生苦短,你急個甚嘛!
路過"梅葛"二仙聖地,天色已暗,漢人梅福,晉人葛洪,道家子弟,相傳二位仙人被稱為染布業的鼻祖而被供奉。時過境遷,逝者如斯,時光之鴿早已飛去,只留下片片斑駁的落羽。如今,時代的繁華早已打破昔日的那池清幽!也不知是什麼樣的苦難才配得上兩人流浪到此,結草為觀,築爐煉丹,過著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隱居生活。也許是官場受挫、也許是情場失意、看破了紅塵,也許是獨善其身,亦或許是為了尋找那份失去的人間正"道"吧。嗚呼,奈何家天下時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哀哉,吾一介布衣,孤陋寡聞,虛度光陰半生,又怎能通曉那高深莫測的道法呢!
到了山下,欲問身邊的老張何為"道",此刻分明聽到一個聲音對我說:"有物渾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怠,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
然:"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能綿延恆久遠,或許“道亦有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