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炮戰爆發後,美國曾揚言讓廈門成為第二個廣島。面對美帝的威脅,中國在一片唱衰聲裡艱難開啟核工業發展。
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的工程代號是"596",源自該工程是1959年6月正式啟動的。歷時五年多,中國的第一顆原子彈終於在1964年10月16日,於新疆羅布泊爆炸成功。
自此刻起,中國再也不用遭受核威脅。全中國的人民都在為這個偉大的時刻歡呼雀躍,然而大部分人都不知曉有那樣一群青年曾為祖國的核事業拋灑過青春熱血。
被抹去名字的地方
金銀灘位於青海省海晏縣境內,這裡水草茂盛,牛羊成群。王洛賓的一首《在那遙遠的地方》曾讓此地名聲遠揚。
如今的人們可以穿行此地無阻,隨時欣賞它的風貌,然而在半個多世紀以前,這裡曾作為禁地被抹去名字。
自1958年起,金銀灘就曾在地圖上被抹去了30多年。那個時候,有一位導演凌子風曾拍過一部名叫《金銀灘》的電影,也因此被按下了暫停鍵。
原因無二,只因為這個地方被新中國選定作為製造原子彈的工廠基地。
自此,一批批軍人、科學家、工人以及學生等被送往這座神秘的原子城。但是身處其間的很多人都不知曉自己身處何處,以及自己所做的事到底有什麼意義。
有些人甚至因此與親人朋友徹底失去聯絡。他們放棄了前程與名聲只為了國人的一個期望。
為了隱藏金銀灘的原子城身份,這裡擁有過多個隱藏身份,國營221廠以及青海礦區等。身處其中的人們也不得隨意與外人透露自己的工作內容以及所處地方的情況等。為了躲避他國勢力的圍追堵截,可謂是挖空心思進入地下作業。
自中國的核事業在此地開啟,一群群青年才幹來到此地,讓泥沙變作地基牆土,捱過資源匱乏以及技術封鎖的苦楚,終於讓第一顆原子彈以及第一顆氫彈誕生在了祖國大地上。為了等待這個奇蹟的誕生,無數的青年選擇深藏功與名。
很長的歲月裡,關於金銀灘以及與之相關的人與事都是不能言說的秘密,更不會留下太多的資料記載。
直到1987年,這座封閉了三十多年的軍事禁區終於完成了時代賦予的歷史使命,中央決定撤銷金銀灘基地。
1993年,青海省政府接受移交來的基地,並將此地更命名為西海鎮,定為海北藏族自治州首府。
進入如今的西海鎮,你會看到一塊紀念碑。入眼的風景難免會讓你覺得它太過平凡,然而這個平凡的地方卻藏著一段絕對隱秘的奇蹟歲月。這裡的每一塊磚瓦與碎片都曾澆灌過一個平凡人付出的熱血與汗水。
如今的紀念館裡也擺滿當年的事物供遊客瞻仰嗟嘆,其中一張四位上海姑娘的合照尤為引人注目。因為這是講解員口中:這個基地裡唯一的私人合影。
這張照片從左往右分別是——王蘭娣、範德娟、羅惠英和俞錫君。四人都是來自上海的姑娘,原本互不相識的幾人因為一段隱秘而偉大的歲月在遙遠的金銀灘相聚。
年少的她們並不知曉自己匆匆留下的剪影會成為後來如此珍貴的存在。
隱秘歲月裡的紀念
1963年7月初,命運讓她們四個人登上了同一趟從蘭州到西寧的火車。
她們並不知曉自己的目的地具體在哪裡,也並不清楚等待自己的是怎樣的工作。只能從周遭神秘的環境裡瞭解到那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工程。
渾渾噩噩地來到西寧後,她們和所有參與者都領到了防寒四件套:狗皮帽子、藍色棉大衣、大頭鞋、牛毛氈。
看著手中厚實的禦寒物品,她們幾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在陌生的西北之地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歡欣雀躍的她們此刻還並不能體會動員人說的那句:"你們一個肩膀挑的是中國7億人的擔子,另一個肩膀挑的是全世界30億人的擔子。"
抵達當時的金銀灘時,她們滿目都是加厚牛毛氈搭的帳篷。她們被告知這個地方是青海221廠。四姐妹被分配的任務是根據生產需求到全國各地訂購併管理相關器材。
餘錫君負責基建材料,羅惠英負責科研器材,王蘭娣管理化學試劑,而範德娟則是管理生產器材。
四姐妹埋首在各自的崗位,並沒有察覺到自身工作的特殊性。但是她們都察覺到自己所處廠區的特殊性,譬如領導對她們關於保密性的叮囑,作為廠中職工也不能隨意參觀只能堅守各自崗位。
她們對於廠裡到底生產何物並不清楚。每個人手中都像有塊細小的碎片根本拼湊不出全貌。
高原之地,生活極其艱苦,風沙大的日子裡,帳篷都可能被刮跑。那個新中國的特殊時期,水與食物也經常短缺。最艱苦的時候,每人每月只能吃半兩油,24斤糧食,
還是帶麥麩的面做出的饃,極其難消化。廠中生活的每個人幾乎都因為營養不良而水腫過。同時也是幾乎全中國民眾都處於飢餓與水腫的時代。
這樣的苦楚放到如今根本是無法想象,可身處其間的人卻並不抱怨頹廢。年輕的四姐妹就是如此,她們不以此為苦反而面對困難更富衝勁。
密不透風的環境裡,陪伴她們的只有夜以繼日的工作以及藏在指尖與手中的厚繭。
苦寂的日子裡,廠裡的人們難免想要和家人述說自己的境況以及寄送照片以表安慰。可是照片這些可能洩露的位置以及環境的東西是明令禁止的。只是歷史並非不近人情,總能留下些值得後人紀念的東西。
那是1963年7月底的一天,俞錫君正在貨站接收裝置,因為其中一件裝置包裝破損了,保衛處的工作人員就帶了相機過來拍照,準備向廠家索賠。
年少的俞錫君看到照相機和心動,她想和自己的姐妹在這個神秘的地方留下紀念,於是詢問保衛處的工作人員:"給我們也拍一張吧。"
此話一出口,俞錫君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可沒想到保衛處的人卻答應了。於是那張在後來具備歷史意義的私人照片就誕生了。
那張照片只有餘錫君有一張,因為保密的緣故一直被壓在箱底。直到1993年前後,四川綿陽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科學城技術館向原廠職工徵集舊物件時,俞錫君將那張珍藏多年的照片拿了出來。
之後,青海原子城紀念館來綿陽徵集實物的時,這張照片終於兜兜轉轉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無法言說的過往
直到1964年10月16日,中國的第一顆原子彈在羅布泊爆炸成功。
她們四姐妹才知曉自己參與的是何等重要的工程,也終於明白了當時動員人的神秘話語,更是理解了當時工作的廠區為何管理如此嚴格。
特殊的工作經歷結束後,她們四個人就各自接受工作調動,四散天涯了。在那個傳媒通訊不發達的時代,她們就像魚入江河,徹底失去了彼此的音訊。關於那段工作經歷,她們四人的履歷上都未有言明。
離開青海221廠後,王蘭娣依舊在自己學習的化工領域專研,能力與資歷同步提升。
在1988年,評高階工程師的時候,王蘭娣提出自己曾參與過研製原子彈的工作。
只是空白的履歷裡並沒有能為她佐證的言辭,她遭受了揶揄,"你履歷表裡哪有原子彈嘛,一點原子彈的資訊都沒有。"也就沒有評上職稱,自此對這段經歷絕口不提。
原本羅惠英是可以從醫的,因為投身於原子彈製造事業而錯過了成為一名資深醫生的機會。
當面對晚輩的遺憾時,她始終覺得能夠參與原子彈製造事業是值得的。那些年為之隱姓埋名失去前程名利的實在是太多了。
俞錫君則在綿陽安然老去,她依舊保持著健談熱鬧的生活作風,如同她的青年時代一樣。只是無論是她們的事情以及照片公開前還是公開後,她都未曾改變過,對於那段經歷也並不多提。
2014年8月11日至12日,海西鎮舉行了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50週年的紀念活動,當年的四姐妹也在邀請之列。只是四人之中的範德娟卻已經離世,並沒能實現故地重遊。
其餘三人都倍覺傷感,故地重遊時,她們才發覺原來這個地方比記憶中的大許多。她們一步步走著,並沒有多少言語,只默默地丈量著各自那段充滿傳奇色彩的青春。
恍惚間,年少的四個姑娘彷彿又一次重聚在了這裡。
分別之後,俞錫君將那張照片的複製品給了王蘭娣,作為自己那段經歷的唯一證據,它被細心存放在了相簿之中。
那段無法言說的經歷終究隨風而逝,等到可以開口討論被人們知曉時,當時的人們早已兩鬢斑白。
若說沒有幾分遺憾自然是不真的,但是對於這份隱秘的神秘歲月終究是滿心歡喜的,即使沒有人相信也沒有人可以訴說,但歷史已經將一切刻在了豐碑上。這一生擁有了這樣的經歷終究是不虛此行。
在平凡歲月里老去
隨著金銀灘神秘面紗的逐漸褪去,四個上海姑娘以及如同她們一般的平凡而偉大的人們逐漸向人們走來。只不過他們等待這一天用了30多年的時光,幾乎是普通人的半生歲月。
在得知自己參與瞭如此重大的工程後,她們無疑是驕傲而歡欣的,只是因為特殊環境裡被抹去的記錄,她們終究無法得到他人的信服。
在人們的質疑裡,她們漸漸失去了訴說的熱情。在忙碌而平凡的生活裡結婚生子,等到自己花白了頭髮,自己的孩子都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與延續後,那個久遠的日子才敲響了她們的門。
2009年7月的一天,已經67歲的羅惠英和老伴以及女兒重回了金銀灘,在青海原子城紀念館裡的那張四人合照,讓她以及家人都倍感激動。
那些曾經與自己家人提及卻無法印證的故事照進了現實,這無疑是一份肯定,對羅惠英本人以及所有當年的參與者們。
雖然因為沒有證明參與的資料而痛失了升職的機會,王蘭娣卻並不多難過,能重見自己的姐妹與這張照片已經足夠了。
她們還記得拍完照片後,各自都忙碌奔波了起來。範德娟很漂亮和實驗部的年輕人處了物件,後來範德娟和物件一起調到了蘇州熱工藝研究所去了。
只是那個明豔的人卻再不能得見了,只有照片上那道靚麗的身影感知人們,她來過。
1967年,王蘭娣調到了西安導航技術研究所去了。1970年,羅惠英也前往了甘肅靖遠4502廠。而俞錫君也帶著照片離開了金銀灘,前往四川籌建第二個核武器研製基地——902工程。
她們散落天涯,再未有彼此的訊息,直到金銀灘重新讓她們相聚。
合影公開後,她們三人的生活也沒有發生多大改變。或許是已經將那段經歷習慣性地"保密"了。
在四川綿陽的俞錫君依舊喜歡看電視和遛彎,和普通的老人家並沒有什麼不同。
回到上海的羅惠英卻堅持每天給小區的老太太們讀報紙以及執著地每天走一萬步,在四個人中她的學習精神最強也最愛熱鬧;在西安的王蘭娣則過著中國許多老年人的生活——帶孫子和看電視。
她們的生活裡充滿柴米油鹽以及瑣碎煩心,但也有熱烈以及歡樂的點滴,家人以及曾經熱愛的事業都是支撐她們前行的動力。
當身邊人知曉她們的那段歲月後,無不用崇敬的目光與她們交流,在對方激動的敘述裡,回應對方的大抵就是那句:"好漢不提當年勇。"
那一刻,她們彷彿回到了最初的金銀灘,回到了見證新中國崛起以及自己青春的遙遠地方。
無法言說
新中國的崛起無疑是一代代先輩拋灑熱血與青春換來的。
他們中的很多人或許根本等不到見證的機會,或者如同這四位上海姑娘一般不能言說。但是歷史終究會銘記那些付出與犧牲,讓後來者領悟以及尋找到真正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