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作品裡,不論是哪個案子,只要是形容一個人最好的詞就是體面。其實也不止她一個人這麼寫。那個時代,無論中國的作家還是外國的作家,都喜歡用體面這個詞。而現代人寫的書裡幾乎看不見“體面”一詞,我們離真正的“體面”也越來越遠。
何謂體面?
在很多人眼裡,有房、有車、穿得好、吃得好、有錢,有勢,這就是體面。
其實不然,這樣的體面,只是物質的、外在的體面,它離真的體面還差得很遠。
真正的體面,與財富無關、與權力無關,而與內心的底線、尊嚴、格局有關。
作家亦舒說:做人,最重要的是體面。一個人活在這世上,是需要一點高貴和美感的,這種高貴和美感,與智力無關、與財富無關、與權力無關,而與內心的底線、尊嚴、格局有關。這一點高貴和美感,就叫做體面。
為何有那麼多人佩服俞敏洪稱他是一條漢子?是有原因的。
雙減政策致使教培行業遭遇“致命打擊”。新東方退租1500個教學點,股票蒸發90%,數百億資產盡打水漂......除了房租、裝修、員工工資,即便辭退,也要付給遣散費,這些費想想都覺得恐怖。
可就是在這樣山窮水盡的情況下,俞敏洪卻幹了幾件非常漂亮的事。
第一件:把學生學費退了。
第二件:把老師工資結了。
第三件:把8萬套課桌椅捐給鄉村學校。從鄭州到西安,從合肥到成都,從武漢到烏魯木齊。8萬套課桌都是新買的,價值大約5000萬元。這些課桌原可以賣掉,新東方本來就很差錢,但俞敏洪卻執意要送給貧困山區學校。
在三十年心血盡付東流,在不少教培公司捲款跑路,在賣慘退學費已是奢求的的情況下,俞敏洪如此“退場”,這,就是真的體面。
張愛玲,一心一意、“低到塵埃裡”愛著胡蘭成,換來的卻是胡蘭成的處處拈花惹草、處處留情。
胡蘭成逃亡那年,張愛玲千辛萬苦,從上海一路尋到溫州,看到的卻是胡蘭成和別個女人的如膠似漆。
換作別的女人,肯定是一哭二鬧三上吊。
但是張愛玲沒有,她只是忍著淚問胡蘭成:“你與我結婚時,婚書上寫‘現世安穩’,你給不給我安穩?”
面對胡蘭成的“王顧左右而言他”。張愛玲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去之後,給胡蘭成寫了一封訣別信:“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隨信,張愛玲附上了30萬元生活費,從此橋歸橋水歸水。
張愛玲的退場,是真正的體面。
文革中的傅雷夫婦,因受盡折磨,又無從辯解。1966年9月3日上午,夫妻雙雙自縊於家中。
那晚,傅雷留下最後一封家書。這封信是寫給朱梅馥哥哥朱人秀的。“因為你是梅馥的胞兄,因為我們別無至親骨肉,善後事只能委託你了。如你以立場關係不便接受,則請向上級或法院請示後再行處理。”
委託事如下:
一、代付九月份房租55.29元(附現款)。
二、武康大樓(淮海路底)606室沈仲章託代修奧米茄自動男手錶一隻,請交還。
三、故老母餘剩遺款,由人秀處理。
四、舊掛錶(鋼)一隻,舊小女表一隻,贈保姆周菊娣。
五、六百元存單一紙給周菊娣,作過渡時期生活費。她是勞動人民,一生孤苦,我們不願她無故受累。
六、姑母傅儀寄存我們家存單一紙六百元,請交還。
…………
在即將了斷自己生命之時,傅雷還事無鉅細,皆為他人而想。即使社會虧欠了他們,他也不願虧欠任何人。
夫妻倆將床單撕成長條,搓成絞索,掛到鋼架上。上吊自縊之前,夫妻倆還在地板上鋪了一床棉被,惟恐木凳倒地影響樓下人的睡眠。人心之溫厚,做人之體面莫過於此!
李詠,患癌期間,面對眾多人的謾罵,不辯解不爭辯。默默抗癌17個月,得癌的時間可能更久,但他一絲風聲也沒有走漏,就算遭遇網民百般辱罵,他也沒有出來回應解釋一句。
不賣慘不叫苦不搞重病消費,悄悄抗爭,慢慢退去。哪怕再來竟是去世,也不允許自己留給世界最後的姿態是掙扎,他走得實在是太體面了。
李詠說:沉默是最大的體面。
我敬重這世界上所有一切默不作聲的人。
沉默的體面,
星辰大海的絢爛,
黃泉彼岸的孤寂,
都留給自己,
和自己最愛的人。
旁人於他們,毫不相干。
而當今社會,在物慾橫流的今天,誰還懂得、誰還能做到真正的體面?
情侶分手,互撕互掐越來越成日常。
創業失敗,賴賬跑路越來越成日常。
受災生病,賣慘叫苦越來越成日常。
這個社會,我們最司空見慣的,就是好多公司的賴賬跑路,尤其是教育培訓這樣的機構,捲款逃跑的太多太多:有的機構,一夜之間不見蹤影,連夜刪除員工企業微信,家長維權退費無門,強制老師籤不平等離職協議;有的開始就是靠坑蒙拐騙的手段套取家長學費,之後捲款逃跑。有的培訓機構,直到跑路的最後一天,還在忽悠交學費。這些案例盡顯企業的無責任,沒良心。
以上種種,即便有房、有車、穿得好、吃得好、有錢,有勢,他們的內心卻是骯髒的、卑劣的,極其不體面的。
擁有強大內心和羞恥心的人,秉持良好教養和底線的人,心懷希望和善良的人,才能做到真正的體面。只有體面的人才能在最不堪的時候有個漂亮的轉身和華麗的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