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剛就任上海市長，收到李克農密電：務必找到名叫李靜安的同志

1949年5月27日，上海市解放。兩天後，上海市各界人士在提籃橋監獄舉行“歡迎受難同志出獄”儀式，人民群眾在長陽路兩旁夾道歡迎，歡呼聲此起彼伏，受難同志家屬無不熱淚盈眶。然而，裘慧英、韓慧如、張幫本等人望眼欲穿，直到人群都快散盡了，也沒盼到自己的親人，一個個心急如焚。

一封來自北平的電報

幾乎在提籃橋監獄舉行出獄儀式的同時，剛剛到任的上海市市長陳毅接到一份來自北平的電報。電報是中央情報部部長李克農打來的，要求陳毅查詢一位名叫李靜安（又名李白）的同志的下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陳毅當即指示上海市軍事管制委員會著手查詢。

陳毅市長

萬惡的蔣介石反動政府，在兵敗如山倒的情況下，為了爭取時間，搶運物資，掩護戰略撤退，在上海負隅頑抗，準備大肆破壞城市，陰謀挑起國際事端，促使帝國主義進行武裝干涉。在這期間，蔣介石授意手下特務們，瘋狂屠殺地下黨員及進步人士。

5月30日，上海各大媒體都在顯要位置報道，在虹橋公墓、閘北宋公園、普善山莊等地，發現了數百具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的革命烈士遺體。裘慧英看到報紙，立即趕去辨認，還是沒有找到親人。此後，報紙上又登有一百多名烈士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的訊息，裘慧英趕往普善山莊又沒有找到。隔了一天，虹橋路又發現70多位烈士遺體，宋公園也有17具烈士遺體，但都沒有找到裘慧英的丈夫，李白同志。

李白夫婦

6月17日，上海市公安局接到上海軍管會發來一份電文，全文如下：

“上海市公安局：茲為1938年冬，由延安黨中央派往上海地下黨工作之李靜安（即李白）同志，現去向不明，特勞查。有關線索材料，即派專人送達。上海市軍事管制委員會，1949年6月17日。”

電報剛一發出，軍管會同時派專人將一份1949年5月7日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軍法處向上海市警察局蓬萊分局提解李靜安的公文原件，為找人提供最初的線索。

從中央到地方，從高官到百姓，都在關注、尋找這位名叫李白的人。那麼，李白是何許人也？

李白是誰？

李白，原名李華初，曾用名李樸，化名李霞、李靜安，1910年5月出生於湖南省瀏陽縣。從小勤工儉學，但自從母親去世後，就擔負起了上山砍柴，帶弟弟妹妹的重擔，他也因此輟學。他那時13歲，在一位地主家裡打工，由於對地主浪費糧食、欺負奴役的不滿，他還曾用詩罵過地主，並且發誓要抓住時機好好學習，將來為人們做出貢獻，推翻地主。

15歲那年，李白加入中國共產黨，1927年參加了毛主席領導的湘贛邊秋收起義，1930年8月參加中國工農紅軍，成為紅四軍通訊連的一名戰士，後任通訊連指導員。1934年6月，李白調到瑞金中央軍委無線電學校（即紅軍通訊學校，現為西安電子科技大學）第二期電訊班學習無線電技術，結業後分配到紅五軍團任電臺臺長兼政治委員，參加了長征。

李白烈士

1937年10月，李白受黨中央派遣，化名李靜安，赴上海擔任黨的秘密電臺工作。在環境極其惡劣的上海，李白克服各種困難，用無線電波架起了上海與延安之間的“空中橋樑”。1939年，工作環境更為惡劣，黨組織安排女工出身的共產黨員裘慧英與李白假扮夫妻掩護電臺，開展工作。兩人在共同的革命鬥爭中產生愛情，後經地下黨組織批准結為夫妻，成為了“秘密鬥爭之家”。

1940年冬，黨組織為了讓李白學會自己製造發報機，特地在威海衛路338號樓下，開設了一家“福聲無線電公司”作為掩護。在李白已經能自己製作發報機零件時，將這家公司頂了出去，李白和裘慧英住在4平方米的亭子間裡，除了燒菜、吃飯、睡覺外，發報工作也在這裡進行。

1942年7月，天氣炎熱，地下電臺領導龔飲冰考慮到李白夫婦居住條件太差，難以做好發報工作，就叫他暫時到盧雲林的住處度夏。盧雲林是共產黨員鄭執中的愛人，鄭執中原來也是搞電臺工作了，當時到根據地去了，他愛人留在了上海。這年9月，李白在盧雲林家四樓的閣樓上發報，不幸被日軍偵悉而被捕，受到嚴刑審訊。但他一口咬定自己是私人電臺，後經黨組織營救獲保釋出獄。

李白舊居

出獄後，黨組織將李白夫婦調往浙江，安排他打入國民黨國際問題研究所做報務員。他化名李靜安，往返於浙江的淳安、場口和江西的鉛山之間，利用國民黨的電臺，為黨秘密傳送日偽和美蔣方面大量的戰略情報。

抗戰勝利後，李白回到上海，繼續從事黨的秘密電臺工作。1948年12月30日凌晨，在與黨中央進行通訊過程中被國民黨特務機關測出電臺位置而被捕。被捕後，李白經受了高官厚祿的利誘，遭受了酷刑的逼供，但他始終堅貞不屈、頑強抗敵，敵人始終沒有能夠從他口中得到一點想要的資訊。

李白被捕後，最初關押於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1949年4月20日被移解到上海市警察局蓬萊分局，5月7日後就不知去向了。

上海市公安局收到軍管會提供的線索後，立即著手調查，找蓬萊公安分局留用警察瞭解情況。一個姓陳的留用警察向偵查員介紹說：5月7日傍晚，確有一位穿長衫的囚犯被押上刑車提去，後來聽說他在浦東楊思地區被槍殺。

根據這一重要線索，楊思地區軍政機關派人深入訪問當地群眾，幾經周折，終於在6月20日，於楊思附近的戚家廟後面一塊荒地中，挖出12位烈士的遺體。破舊的長衫上面彈痕累累，裘慧英一眼就認出了李白的遺體。現場還有秦鴻鈞以及秦鴻鈞秘密電臺的領導人張困齋等三位烈士的遺體……

遺體雖然已經找到，但是敵人是怎樣破壞我秘密電臺的？李白等烈士是怎樣被捕的？他們現在潛伏在什麼地方？

敵特檔案暴露李白烈士遇害真相

李白、秦鴻鈞、張困齋等烈士英勇就義，被敵特秘密殺害的訊息在上海報紙披露後，上海市人民政府、軍管會和公安機關不斷收到群眾來信提供殺害烈士的兇手的線索。

8月27日，上海盧灣公安分局局長吳萍從接管的國民政府盧家灣警察分局的檔案中，發現了一份分局巡官史致禮等人的“邀功報告”：

職於今日零時5分，得淞滬警備司令部電訊科員傅若鵬通報，有共產黨秘密電臺一座，已於前1小時內破獲，惜主犯秦鴻鈞一名在逃未獲。經電示鈞長，允派警15名協助，職即帶警前往，一面派警四加封鎖，一面親率強元貴等警員入室搜查，抄獲無線電及發報機一具，並秦鴻鈞照片一張。後據屋面碎瓦追蹤，在該屋外陽臺裡擒獲一人，經核對照片系秦無訛。

同時，公安人員又從繳獲的國民黨上海市警察局檔案中查獲兩份重要證據。一份是上海市警察局獎懲評改會通報：巡官史致禮、督士強元貴參加行動有功，各記功一次，其餘14名警務隊警士予以嘉獎；另一份是淞滬警備司令部於1949年4月15日發出的籤準復件：協助本部破獲諜臺有功，頒發獎金金圓券伍萬元。

史致禮、強元貴在解放後均被盧家灣公安局留用，平時表現得很聽話。分局長吳萍在查看了相關資料後，立即向上海市公安局副局長揚帆作了彙報。當天下午，揚帆就派人帶走了史致禮，當晚宣佈了逮捕令。經審訊，史致禮等人確係奉國民黨淞滬警備司令部之命，協同捕捉秦鴻鈞的。但是，破獲我秘密電臺，主謀捕捉李白、張困齋烈士的元兇仍不清楚。然而，經過一段時間的工作，偵查未獲任何進展，陷入困境……

揚帆

直到1950年3月30日，上海市虹口公安分局接到上海貨物稅局滬北稽徵所的電話，稱一位中年男子，攜帶一批軍用通訊器材前來納稅，狀態極為可疑。分局長立即派了兩名偵查員，前往稽徵所，透過仔細盤查和對當事人的分析教育，很快就弄清楚了這個人的情況。此人原名李樹林，化名李志成，是一個履行過登記手續的國民黨“在鄉軍人”，曾在軍統工作過10年之久。

1947年起，李樹林在上海經營商報電臺，第二年又拉攏國民黨國防部二廳上海電監科主任科員唐跨鳳入夥。根據李樹林的交代與揭發，偵查人員立即傳訊了早已被關押的唐跨鳳。據唐交代，原上海電監科的尉級偵測員徐鳴秋，曾參與整理過審訊李白烈士的所謂“口供材料”，如今已經隱瞞其罪惡歷史，混入我中國人民解放軍。

很快，偽裝混入解放軍華東航空處幹訓大隊的徐鳴秋落網。經審訊，徐鳴秋交代了破獲我兩座秘密電臺的主犯是上海電監科的中校督察葉丹秋。，但他不知道葉丹秋在解放後去了何處。與此同時，上海市公安局收到華東局統戰部一封舉報信，一個叫陳宇琛的人解放前曾在上海電監科任職，曾參與破壞李白電臺。陳宇琛也很快被逮捕，證實葉丹秋就是破壞李白、秦鴻鈞兩座秘密電臺的罪魁禍首，並提供一條重要情報：葉丹秋在上海解放前一度回蘇州老家，解放後還跟自己有來往。

葉丹秋雙手沾滿了地下工作者的鮮血，是一個有著16年間諜生涯的軍統分子。早在1947年，他在北平電監科任職期間，就曾利用飛賊段雲鵬的密報，夥同稽查處、北平市警察局刑警大隊破壞北平地下黨的秘密電臺，製造了震驚全國的“北平共諜案”，多名隱秘戰線的同志因此被捕。上海市公安局根據陳宇琛提供的線索，於1950年9月18日在上海將葉丹秋逮捕。

葉丹秋

根據葉丹秋、史致禮、唐跨鳳、徐鳴秋、陳宇琛等人的交代，還供出了一個重要線索，我們的地下工作者中出現了叛徒。這個叛徒就是“北平共諜案”中被破壞的地下電臺臺長李政宣。葉丹秋正是根據李政宣提供的“上海地下電臺的工作時間、手法特徵、掩護方法”等機密，監測破壞了李白的電臺，並將其秘密逮捕。之後又以同樣的手法破壞了秦鴻鈞的電臺，包圍其住地，將其逮捕。秦鴻鈞來不及設定暗警訊號，國民黨特工守候在那裡，將前來聯絡的張困齋逮捕。

李白、秦鴻鈞等人被羈押期間，已任國民黨中央電監科偵測組組長的叛徒李政宣，特地到淞滬警備司令部找李白談話，遭到李白的痛斥。最終，李白等人遭到各種酷刑逼供，仍未透露任何資訊。

1949年4月22日，被關押在蓬萊警察分局的李白寫下了生前最後一封遺書，給他的妻子裘慧英。

慧英：

本月廿二日下午（星期五），我由警備部解來南市蓬萊路警察局看守所羈押。這裡房間空氣比警備部看守所好，但離家路遠，接見比以前要困難。你若來看我，要同舅母一同來，坐車時好照顧小孩。聽說這裡每逢星期一五上午九至十時，下午三至四時可以送東西，因路遠來時請買些鹹蘿蔔乾或可久留不易壞的東西，帶點現鈔給我，以便用時便利，炒米粉亦請帶些來，此外肥皂一塊，熱水瓶一隻。我在這裡一切自知保重，儘可放心，家庭困苦，望你善自料理，並好好撫養小孩為盼。

祝好，靜安字

（看守所是由蓬萊警察局大門進來）

李白烈士留下的遺書，大部分是用毛筆書寫，這件鋼筆遺書，字跡清秀挺拔，從容不迫的心態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