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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希如
成語是“人們長期以來習用的、簡潔精闢的定型片語或短句。漢語的成語大多由四個字組成，一般都有出處”。這是《現代漢語詞典》對“成語”下的定義。據此，我在拙文《平江俗語》裡說到的俗語有不少可能就是成語。這裡再專門對平江成語作一浮光掠影的探討。
一、規範的平江成語
所謂規範，是指符合《現代漢語詞典》定義的“大多由四個字組成”的條件，為平江人約定俗成而經常使用的成語。
1、表現顏色的成語
墨咕漬黑：黑得跟墨一樣，很黑很黑。
蔟紅溜白：極言面板好，健康漂亮，猶如“白裡透紅”。
紅甘裸刴：也是形容人健康漂亮，猶如普通話的“紅撲撲”的。
黃皮寡瘦 ：人的臉色發黃，身體瘦弱。
2、表現外貌的成語
嫩皮細肉：這是形容年輕人特別是年輕女人的成語，皮肉嫩而細，自然漂亮吸引人。
蠻頭苦腦：指人或物長得不高，很粗蠻的樣子。
刮瘦刮瘦：非常瘦的樣子。
瘦亢瘦亢：很瘦；高而瘦。
呆（ai,第二聲）皮笨腦：呆笨，不靈光、不活泛。
摟眼摟睛：眼睛內摳，很瘦削的樣子。如：“那個人摟眼摟睛的，像黃巴老鼠（黃鼠狼）吸了血，好嚇人啊！”
胡巴壯大：身材高大壯實的意思。平江人認為“十大九不輸”，胡巴壯大是很大的優勢，所以這成語暗含羨慕之意。
赤膊哩西：光著上身的樣子。
猴毛嘴尖 ：形容人的外貌瘦削而醜陋猥瑣，猶如普通話的“獐頭鼠目”，多是對瞧不起的對手時使用。
3、表現性格的成語
風急火急：形容性格急躁，做事往往手忙腳亂而容易忙中出錯。這種性格的人辦起事來常常讓人難以放心。
鼓眼爆睛：平江人用來形容性格火爆的成語，非常形象。看字面就知道，眼睛鼓出來了，甚至要爆炸一樣快要“爆“出來，其火爆的性格躍然紙上，正是平江人說的“炸藥性子”。
武風暴烈：這也是表現性格暴躁的平江成語，兼有些蠻橫而不講理的味道。
炸胡捋須：又一個形容性格暴躁的平江成語，說急得鬍子都“炸”開了，還不停地手捋鬍鬚，恨不得把對手當作鬍鬚扔出去而後快，很有點嶽武穆“怒髮衝冠，憑欄處”的氣勢，讓人頓生“惹不起還躲得起”而趕緊退避三舍的想法。
呼天呼地：“呼”字在這裡念第三聲。這個成語大體與“氣呼呼”類似，是非常生氣而有點氣急敗壞的意思。
舞馬長槍：這是平江話說人耀武揚威、咄咄逼人的成語。基本是挺槍出馬、橫掃一切，絕對要以勢壓人的場面。
雷車火煙：做事雷厲風行，說幹就幹。有時也形容性格急躁、火氣大，氣勢大。如：“現在已經雷車火煙，都快打起來了！”
撒屎撒尿：毫無顧忌、亂來一氣的樣子。多用來形容婦女撒潑。
輕言細語：說人性格溫和，待人彬彬有禮，說話時和風細雨、循循善誘，是對人的讚美、褒獎。
寬脾樂肚：隨和、性子慢，不慌不忙。
酸酸結結：不乾脆利索；猶豫不決。
針尖削鐵：從小小的針尖上把鐵削下來。比喻盡力節約、聚集。有千方百計、勉為其難之意。
結結梗梗：性格乖僻，很難與人相處。
近近欠欠：老找麻煩，老出問題；也指孩子纏人、煩人。
古里古怪：與眾不同，很古怪。
出出進進：變化大，意見前後矛盾。
獷勁不散：精神充足、志氣高昂。如：“這種人啊，三日冇吃飯要充糶米漢，真是獷勁不散！”
默默恨恨：心情不好而沉默不語。例：她今天一直默默恨恨，是怎麼回事啊？
興致洋洋：這是形容人性格開朗、和顏悅色的成語，兼有對某事很有興趣的意思。
唱歌利落：也是形容人性格開朗活潑的成語，就是成天哼哼唱唱、高高興興的，沒有不開心的時候。這種人的情緒很能感染他人，誰都樂意跟他打交道、相處做事。平江人常說“唱戲的癲子，看戲的醒子（傻子）”，一個像模像樣的唱，一個如醉如痴的看，都很投入，與劇中人同喜同悲。“唱歌利落”的人也是很投入的，不過他全心投入的不是悲，而是喜，成天都樂呵呵的。
嘻哈翻滾：翻滾，頗像“前仰後合”，在平江話裡經常用來表示程度很厲害。此成語是笑鬧到了很熱烈、很融洽的地步的意思。
嘻哈掀天：掀天，在平江話裡也是表示程度很高的字尾成分，常說“鑼鼓掀天”、“哈欠掀天”即是例子。這個成語與“嘻哈翻滾”意思相同。
撒謊撇撇：撒謊，並不只是說謊，有時是開玩笑、說笑話，叫“逗撒謊”。撒謊撇撇是經常說笑、逗樂子，這種人具有開口便笑、讓人忍俊不禁的幽默性格，能夠感染人開心開懷，非常受人歡迎。
隨彎順竅：指人性格隨和、沒有原則和主見，隨大流、跟大眾，都可說是“隨彎順竅”。有時做事跟著轉也可使用。
五拗八捩：這是說性格古怪、舉止乖張的成語。與“隨彎順竅”相反，不能通融，固執己見，就是要對著幹。也是平江俗語說的“不願柴開，只願斧頭把斷”的角色，就是要把事情攪黃，有些普通話說的“胡攪蠻纏”的味道。
梆硬七鑿：七鑿，作為字尾，說明硬的程度。這個成語是性格直爽、直來直去，不能通融、調和的意思。如：他呀，三擔牛屎六箢箕，梆硬七鑿，性子直，硬得很。
刀來頸去：性子耿直、不怕死。刀砍來了不躲避，反而把脖子迎上去，英勇無畏的形象如在眼前。
開喉見肺：光明正大，心胸坦蕩，性格透明的意思。
4、表現健康狀況的成語
大氣哼哼：這是表現人身體不好的成語，特別是勞累過後，呼吸急促，“扯氣不來”的情形。
咳咳泣殼：形容經常咳嗽 、身體羸弱。這往往是肺部有問題，比如肺結核的症狀。肺結核過去又稱為“癆病”，不容易治好。平江人有的即使在感冒了而不停咳嗽時可能也會自我解嘲地嘟囔上一句“咳咳泣殼，癆病發作”，雖然明知不是癆病也這麼說，但只是說說而已，不能當真的。“泣殼”，是形容咳個不停、咳得面紅耳赤受不了的樣子。
黃腫爆最 ：也是形容人身體有病，不健康，而且病得相當厲害，一般都是肝膽有問題，平江人叫“黃腫”，多是黃疸性肝炎。
痰板氣急：也是身體不好的成語，肺部、支氣管發炎的症狀。胸部感覺被痰板住了，自然呼吸急促、透不過氣來，也有可能是感冒發燒引起的。
齁頭戲故：呼吸道有病、呼吸困難、“扯氣不來”，平江話叫“扯齁”。此成語是身體不好、經常“扯齁”的意思。
魔魔脹脹：指肚子不舒服、隱隱作痛的樣子。有時也說“魔脹”。
脫體全安：疾病痊癒，完全康復的意思。
鼻涕羅嗦：成天流著鼻涕的樣子。有時也指感冒後的症狀。
鼻涕巴沙：與“鼻涕羅嗦”意思相同。
疲癃殘疾：身體不好，神色倦怠，狼狽不堪的意思。並不是真的說身有殘疾，這裡的“殘疾”是說明疲憊的程度很深，作為詞的字尾使用。
四柱到肉：本來是說生豬長得肥壯，四柱指其四隻腳，到處都長足了、到位了，養肥了。也用來戲弄人身體肥胖、肥頭大耳的樣子。
5、表現為人不端、被人鄙夷的成語
這類成語數量很多，俯拾即是，使用頻率也高，可以看出平江人愛憎分明、嫉惡如仇的鮮明性格，積極向上、從善如流的道德立場。
粘（nia的第一聲）五絆六：喜歡出頭、不照規矩、不服眾意、只想搞散場夥的意思。這種人是誰都不想惹、不喜歡的人。
夾五絆六：本來不是他的事，或者與他沒多大關係，他偏偏要插進來充當主角，說些不三不四的話，出些不著邊際的主意，就叫“夾五絆六”。這種人也是被人鄙夷、厭惡的。
扯馬絆皮：行為不檢點，胡搞一氣。扯馬絆皮的人和扯馬絆皮的事，是很被平江人瞧不起而嗤之以鼻的。
反眼無情：指人忘恩負義而且恩將仇報的意思。這是被平江人深惡痛切的。
涎皮帶臉：指不要自尊、不要臉面的行為。這種人知道錯了不改，沒人搭理可以跟哈巴狗一樣搖尾乞憐，粘粘糊糊而不會不好意思。
猴形鬼臉：跟“猴毛嘴尖”近似，說人的外形、面目像猴像鬼，不是人，含有強烈的貶損之意，特別在婦女咒罵輕薄自己的男人時脫口而出，輕易不說的。
烏毛野獸：與前一成語類似，但罵人的色彩更濃，程度更深。也是對輕薄男子使用的，不是被罵的人屢教不改、罵者深惡痛切是絕不說出口的。
二五八場：為人孤僻乖張，做事不著調，老出餿主意，與眾人唱對臺戲，老跟人過不去，不討人喜歡，就叫“二五八場”，這是有可能成為平江人說的“眾惡之”的。
扯三絆四：猶如“說長道短”的意思。有的人總是東家進西家出，到處說長道短，挑撥是非，唯恐天下不亂。平江人對這類人是深惡痛切的。而許多正人君子對此很是不屑，總是退避三舍。當年我在廈門大學任教，我們教研室有一位教古文字學的施老先生，就一直秉持其為人準則，不談論別人是非，也不許人在他面前說人是非。有一次，一位熟人去他家拜訪，聊得起勁，不知不覺說到了另一位老師而正欲評論臧否，不料老先生突然變臉大怒，呵斥其趕快出去，那人茫然但也只好溜之大吉。我在場也很尷尬。原來老先生歷來不喜歡扯三絆四，也不準別人在他面前扯三絆四的。
接是逗非：與扯三絆四類似，指說三道四、撥弄是非的行為。這是為平江多數人所鄙視的。然而，總還是有人記不住或不想記住“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的古訓和“疾病是吃出來的，是非是說出來的，煩惱是想出來的”的名言，喜歡接是逗非，結果鬧出是非來就是無可避免的了。
挑燈撥火：在中間撥弄是非、挑起矛盾的意思。過去的油燈的燈芯燃燒得短了燈火就小就暗，所以要把燈芯挑起來使燈火變大更亮；撥火也是使火變大。如果是燒柴火，就要架空而不能密密實實堆砌在一起，火才能燒得旺，平江俗語叫“人要忠心，火要空心”，就是這個意思。挑燈撥火即把事情弄大、故意搞糟。文化革命中經常批判階級敵人“扇陰風、點鬼火”是“挑燈撥火”的升級版。
亂啜胡言：胡言亂語，特別指說了不該說的、沒有根據、傷害別人的話。有時說自己“亂啜胡言”往往有向人賠禮道歉的意味。
拗牙捩舌：歪曲事實，不講道理地亂說。
七同八捩（音列）：老是存心唱對臺戲。
翻犁倒耙：不服管教、亂來一氣，為人頑劣不羈的意思。犁、耙都是讓牛拉著翻耕、耙平土地的農具。牛不好好拉著幹活，卻把犁弄翻了、把耙搞倒了，一派狼藉。這個成語是把此人比作牛，其頑劣不羈躍然紙上。
削骨卸肉：非常厲害，無所不用其極的意思。有很強的貶斥色彩。
陰哩陰毒：不懷好意，暗中使壞。這是對人很差的評價。
之乎也者：普通話裡是“之乎者也”，意為文縐縐的。平江成語改為“之乎也者”，卻是不懂禮貌、粗俗野蠻的意思。
胡法非天：不守天理、不守法紀，沒有規矩之意。尤其在罵孩子時多用。孩子不聽話，鬧得一塌糊塗，就是胡法非天。
胡化式經：亂七八糟、胡搞一氣的意思。
不鐘不磬：與“不三不四”意義相近，既不像（是）鍾又不像（是）磬，是說這也不像那也不像、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是平江人常說的“文不文武不武”，這是很不被人看好的。
無性無形：既無好的德行又無好的外形，是十分糟糕、被人鄙視的意思，用來罵人。
大皮朽老：平江人說架子大、瞧不起人，總是說“大皮朽老”。那些經常端著架子自高自大、不可一世的人，平江人其實是嗤之以鼻的。擺臭架子，“衣角揩得人倒”，絕不會得到平江人的尊重、景仰，而只能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讓人指指點點戳脊梁骨，在人們面前永遠抬不起頭來。
朽弄朽弄：與“大皮朽老”意思相似，也是擺架子、自高自大的意思。
啜風打拐：搖唇鼓舌、四處騙人的意思。平江人重信用，一諾千金，視誠信為第二生命，所以常說“說過的哪怕是一堆屎也要吃”，就像“吐出去的痰不能舌（舔）回來”。他們信奉“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如果有人“啜風打拐”，輕諾寡信，堅持“務農的不如做工的，做工的不如經商的，經商的不如借錢的，借錢的不如不還的”而欺騙欺詐，是肯定會被耿直的平江人打入另冊的。
nia白超天：說話不著邊際、加油添醋，說謊話吹牛騙人的意思。我們曾說過，平江人有時也聽聽大話，但一般是過去歷史上的事情，比如“唐扯泡，宋超天，《封神》扯泡無邊垷”，但現實生活中還是實打實的，絕不歡迎“nia白超天“之徒。平江還有一個成語“扯泡哩珠”也意思相近。“扯泡”、“超天”，都是說大話、說謊話的平江說法。
花貓粉嘴：待人甜言蜜語、討人喜歡的意思。專揀好聽的說，專挑好的說，那麼，情況就不會真實，雖然對自己可能好，但對聽的人不會好，偏聽偏信是不可能有好結果的。所以平江人還是喜歡“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對“花貓粉嘴”的人是沒有好感而懷有戒心的。
湊（念第一聲）臀摩（ma）屁：指人溜鬚拍馬、諂媚逢迎，極盡討好之意，是一個十分形象的說法。這種人雖然往往能透過卑鄙的拍馬手段如願以償，但平江人不買賬，永遠都看不起。
結屎襻筋：胡攪蠻纏、難以對付的意思。（未完待續）
（作者系縣委宣傳部原副部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