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5月,紅軍部隊來到大渡河安順場,接到中央指示:行軍部隊三天之內趕到瀘定橋。路途遙遠,任務艱鉅,每分每秒都變得極為珍貴,從安順場到達瀘定橋大概有320裡,紅軍在這裡人生地不熟,要想在規定時間內到達,似乎不太可能。
當務之急,就是要在當地找到一個老鄉,做紅軍部隊帶路的嚮導,戰士們四處尋找,怎料附近竟無一人,領導著急得不行,時間短任務重,起到關鍵作用的嚮導又找不到。與此同時,政治保衛大隊戰士肖士傑發現不遠處有一個老鄉,興奮地跑上前去,想讓他幫忙帶個路。
可待看清後,肖士傑神態嚴肅,對這名老鄉也露出了探究的眼神,這名老鄉是名壯年男子,但眼神躲閃,也不說話,不管他說什麼都一個樣。四周空無一人,為什麼他躲在這裡?他是否有目的接近?難道說,他是敵人派出喬裝打扮的探子!!!
一想到這裡,肖士傑心裡一震,趕緊讓其他人幫忙將他控制起來,要是不小心暴露了部隊行蹤,殃及到領導人的安全那就不妙了。危機重重的長征路上,有這份警覺不足為怪,但這名男子真是一位聾啞人,既聽不見,也說不出話,可在信任未建立的情況下,管不了這麼多。
這名男子就是本文的主人公——熊世皮,在後來的日子裡,他成為了一名特殊的紅軍戰士,並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革命事業……
熊世皮——特殊的紅軍戰士
熊世皮出生於1891年,是四川瀘定縣人,關於他的身世無人知曉,大家只知道他是一個普通的聾啞人,性格老實憨厚,苦活累活都往自己身上扛,在1935年以前,他渾渾噩噩地生活著,找不到自己的價值,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身邊更是沒有親戚朋友。
但心中彷彿有個聲音告訴他:再等等,再等等。可一晃許多年過去了,自己還是孤身一人,也沒有拿得出手的作為,直到這天,他遇到了一名紅軍戰士,嘰嘰歪歪說了一大堆,可自己又聽不見,最後還將自己控制了起來,但如果沒有他的話,或許自己的人生將無法圓滿……
眾所周知,1934年10月,中央主力紅軍為了擺脫國民黨軍隊的追捕,被迫開展了戰略性轉移,自此長征開始,一路上歷盡千辛萬苦,取得了一次又一次重大勝利。1935年,中國工農紅軍在長征途中,又迎來了一場十分重要的戰役——飛奪瀘定橋。
同年5月,中央紅軍巧渡金沙江後,暫時擺脫了敵人的追擊,但後撤也不是長久之計,為了減少國民黨反動派對我軍的威脅,經中央領導人決定,繼續北上,打算渡過大渡河進入川西北,只要我軍順利進入川西北,敵人對我軍的威脅將會減半,此戰至關重要。
大渡河水流湍急,深不見底,四周群山環繞,地勢險要,實乃天險之地。迄今為止,還沒有軍隊能成功渡過大渡河的先例,且國民黨已經先一步摧毀了附近大量船隻,嚴令禁止當地村民給予紅軍幫助,形勢十分嚴峻,前路未知,後有追兵,下一步我軍該如何做?
5月26日上午,經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中央領導人決定:飛奪瀘定橋勢在必行。具體部署也在隨後公佈,為了保證計劃順利實施,朱德要求西岸的部隊在三天之內趕到瀘定橋,也就是開頭所說的這支部隊,該部隊如今最大對手是時間,短短3天時間走完320裡,難如登天。
最關鍵的是,每位紅軍戰士身上都揹著重物,減緩了正常的行軍速度,如果有當地老鄉愿意引路,或許就不一樣了。可當地百姓因常年遭受軍閥欺壓、殘害,對身穿軍裝的人產生了極大恐懼,早就逃遠了,只有這個聾啞人不問世事,才沒有離開。
紅軍戰士以為他是敵方探子,熊世皮見他們沒有傷害自己,便就跟著他們上路了,就這樣,一場戲劇化的長征之行開始了!
一連好幾天,不少紅軍戰士們都在觀察著熊世皮的一舉一動,發現這名可疑男人並沒有任何異樣,對什麼都是漠不關心的態度,一致認為:他不是敵人派來的探子,只是一個老老實實的聾啞人。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幾名抓了他的紅軍戰士,紛紛跑過來道歉,稱這樣做是不得已的,叫他不要放在心上。
熊世皮看懂了幾人的意思,對著他們露出了微笑,揮了揮手,表示沒有什麼。想來他應該是附近的村民,也許能幫忙帶個路,比劃著告訴他幫忙帶路,熊世皮答應了,雖然他不懂得人情世故,但也是明辨是非之人。
紅軍待自己好,只要能幫忙就一定會幫,有了他帶路後,行軍速度確實快了許多,在即將到達目的地時,紅軍指導員擔心會將他牽連進來,決定和他就此分開,讓他回到家鄉去過平靜日子,本以為熊世皮會點頭答應,卻不料被直接拒絕了,感覺很不可思議。
指導員不死心,多次勸說,他卻突然大發脾氣,說什麼也不願意離開,表示想跟著紅軍一起走,關於這點指導員當然不能答應了,上戰場可不是鬧著玩的,更何況他是個聾啞人,在戰場上危險會加倍。
透過這些天的相處,知道他樂於助人、不怕苦、勤勞能幹。可正是因為這樣,才必須對他負責,跟著他們太危險了,熊世皮必須回到家鄉才行,可誰知他鬧起脾氣來是真的厲害,大家都拿他毫無辦法,見他不像開玩笑,態度堅定,指導員只能將此事上報給上級,請上級定奪最終領導決定將熊世皮留下。
這考慮到了三點因素:其一,紅軍長征到現在減員嚴重,急需要補充人員;其二,此人已經離開家鄉一二百里了,不知道還能否找到回家的路,我軍也沒有時間送他;其三,他已經具備了參加紅軍的基本覺悟和應有條件。其實,還是要看本人願不願意加入紅軍部隊。
一口鐵鍋2次助他化險為夷
就這樣,熊世皮如願成為了一名紅軍戰士,但因為情況特殊,他被分到了炊事班工作,行軍路上就負責揹著一口大鍋以及一些炊具,所幸他也是幹過重活的人,揹著這口大鍋毫無壓力。背鍋自然是算不上什麼,但他接下來還要爬雪山、過草地,能撐得住嗎?
這對於紅軍部隊而言是個很大的挑戰,我軍戰士大多都來自南方,極寒天氣是一次空前的考驗,可熊世皮卻沒有這種擔憂,因為他本就是當地人,困難會相對少許多。
紅軍來到夾金山下時,已經處於缺衣少食的困難階段,接下來又要翻越連鳥都難以飛躍的大雪山,眾人心裡多少都有些沒譜。如果有準備還好,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要翻越雪山,更沒有任何準備,戰士們都身穿單薄的衣裳,雪山之行必定困難重重。
但困難就是用來突破的,一路上遇到的困難還少嗎?戰士們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慢慢爬上了大雪山,一股刺骨的風撲面而來,大家凍得直打哆嗦,果然是名不虛傳啊!此時此刻,熊世皮承受著比他們更大的壓力,雪山上空氣稀薄,雪又覆蓋得很厚,他還需要揹著大鐵鍋。
每走一步,心臟和肺部都十分難受,再加上山陡路滑,他腳上又纏著幹樹皮,稍有不慎就可能會滑倒,且為了幫助戰友減負,他還幫戰友背鐵鍋,仔細看會發現,鍋裡面還有許多炊具,他這一身大大小小的東西差不多百來斤,可他從未有過一絲抱怨,依舊熱心幫助別人。熊世皮的這些舉動肖士傑看在眼裡,早已經將他當做自己人了。
在翻越雪山期間,肖士傑因為無法適應氣候,行動緩慢,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猛地一下,他掉進了一個雪窩裡,無論他如何掙扎就是出不來,身上的力氣也快用完了,這時他發現一個戰士跑了過來。走近後才認出,原來這個戰士就是熊世皮,他奮力將肖士傑從雪窩子里拉了出來,肖士傑心裡無比感激他,要不是啞巴來得及時,自己會怎樣還不知道呢!經過這件事情後,肖士傑和熊世皮親暱了起來,時不時還會開個玩笑,相處得非常融洽。
紅軍長征那段時間裡,條件十分落後,不僅軍需緊張,有時候連肚子都填不飽,導致軍中戰士都出現了全身浮腫的情況。對此,熊世皮毫不在意,浮腫就浮腫吧,但肩上的擔子一定不能丟,近百斤的鐵鍋,他愣是沒有丟下過,每天都背在身上,眾人對他這種精神都很佩服。
而就是他一直不肯放下的鐵鍋,在危難之際也沒有“放棄”他。一次,我軍突遇敵人空襲,天上飛來好幾架飛機,熊世皮正揹著鐵鍋走在前面,肖士傑和戰士們對他大喊“快跑”,可惜他聽不見,邁著輕快的步子在林中穿梭,顧不了那麼多,肖士傑等戰士立即向前跑去。
想要拉住熊世皮,奈何距離有點小遠,人還沒到跟前,炸彈就一個個落了下來,幾乎都落在了他四周,眾人紛紛難過掩面,以為熊世皮同志犧牲了。過了一會兒,滾滾濃煙散去,屍體沒有看到,那口大鍋倒是安分地鋪在地上,就在這時,鐵鍋突然動了。
一個人黑乎乎的人從鍋底下鑽了出來,戰士們看後都高興壞了,是這口鐵鍋救了他,此人死裡逃生了。看著眾人樂開花的模樣,熊世皮也跟著笑了起來,眼中毫無懼色,絲毫不像劫後餘生該有的模樣。首長說:“我看讓啞巴背行軍鍋是明智的選擇,今天多虧了這鍋救了他。”
熊世皮命是保住了,但受傷也是避無可避的,畢竟那些炸彈可不是小玩具,鐵鍋沒有保護到他的腿,被一塊彈片劃了一個大口子,足足縫了二十多針,期間,他再痛也強撐著。
還有一次,是在過草地的時候,那段日子軍中斷糧已經好幾天了,大家都餓得頭昏眼花,班長肖士傑也扛不住倒下了,不巧掉進了沼澤地,大家心急如焚,想要對他伸出援手,但這可是沼澤啊,一旦掉進去,9個人都不一定拉得回來,眾人都在思考如何救人。
熊世皮看著親愛的戰友在沼澤中掙扎,慢慢地越陷越深,眼中的焦急不比他人少,眼看整個人都要陷進去了,他立即衝進了沼澤裡,人群中傳來一陣驚呼,他這是不要命了嗎?恰恰相反,他這麼做是為了救戰友,他用還可以活動的雙手,以最快的速度將鐵鍋放在泥潭上。
利用巧勁踩在了鐵鍋上,手緊緊拽著近在咫尺的肖士傑,緩緩地將人拉了上來,整個過程中,周圍的戰士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人救出來後,四周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熊世皮是好樣的,這一次,鐵鍋又幫助熊世皮化險為夷了,此時他的手心還在冒汗。
剛剛真的是太驚險了, 被他救出來的肖士傑就沒這麼平靜了,抱著熊世皮痛哭流涕,對他除了感激還是感激,兩次都救自己於危難之際,如果不是他,自己都不一定有命可活。
肖士傑的舉動來得突然,弄得熊世皮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便輕輕拍著肖士傑的肩膀以示安慰。大家看著這一幕,也是有些哭笑不得,這或許就是熊世皮的“魅力”,從一開始默默無聞,到現在得到了所有戰友的認可,或許有時候行動更容易打動人心。
來自中央領導的關懷
1936年,紅軍三大主力軍順利會師,兩萬五千里長徵終於畫上了圓滿的句號,熊世皮還是繼續在炊事班工作。這回他終於戴上五星帽徽的八角帽,一眼就喜歡上了那顆紅五星,真真實實感覺到了親切和溫暖,就像在長征期間一樣,來自戰友的關心,是他最珍貴的回憶。
熊世皮跟隨部隊成功抵達了延安,來到這裡後,他幹活更加賣力了,就像小夥子一樣,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他熱衷於幫助他人,按道理他只需要做分配的工作,但一停下來,熊世皮就感覺不對勁,屬於那種閒不下來的人,常常會搶著幹一些雜活。
一起工作的戰友都對他十分友好,因為他不懂得手語,只能透過比劃去猜,大家也遷就著他,互相理解正是傳統美德嘛!在延安和他關係較好的就是張思德同志,張思德時常會過來幫助他,給予他認可和鼓勵,不僅如此,熊世皮的腳裂了,張思德還會幫他洗腳搽藥。兩人之間就像親兄弟一般,但不幸的是,這麼好的人卻英年早逝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隨著時間流逝,熊世皮這個人物已經不再透明瞭,就連中央領導都對他十分關照。打個比方說,那時候,紅軍部隊剛進入延安不久,遇到了許多難題,導致毛澤東每天大腦都在運作,思考解決的辦法,經常會想得入神,每當這個時候,基本沒人敢上前打擾他。
因為部隊中有明文規定,可熊世皮就是那個例外,任何規矩都無法束縛他。那一次,他正在忙自己的事情,毛主席迎面走來,正在思考問題。下一秒,熊世皮放下手上的工作,跑到主席身邊,一把拉住主席的手,嘴裡邊說著聽不懂的語言,邊幫他拍去衣服上的汙漬。
站在主席身後的警衛都驚呆了,當即就要上前制止熊世皮的舉動,毛主席趕緊說道:“不用攔他。”說完,還給熊世皮豎了一個大拇指,可把他高興壞了,自此以後,時常能看到這和諧的一幕,讓不少同志都心生羨慕,能和主席如此近距離接觸,他怕是一個例外。
1942年,熊世皮所在的中央軍委警衛營與中央警衛教導大隊合編,成為了中央警備團,吳烈擔任團長兼政委,不管別人職位怎麼變,熊世皮一直堅守在炊事班的崗位上,始終兢兢業業,任勞任怨,起早貪黑地工作,這是許多人都無法堅持的事情。
一次,熊世皮像往常一樣挑著扁擔去擔水,走著走著發現原本勉強能穿的破鞋,已經無法跟腳了,為了不耽誤時間,他索性踢開鞋子,光著腳就去擔水了。剛好這天,朱德有事來這裡,看見這名同志沒穿鞋去挑水,暴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一群領導立馬圍了過來,朱德厲聲質問道:“你們這些領導是怎麼當的?戰士沒鞋子穿,光著腳都不管嗎?”隨即指了指熊世皮的腳,領導們立即反應過來,連忙說道:“首長,我們馬上就給他發雙新鞋。”聽到這番話,朱德的脾氣才稍微小了一點,但還是嚴肅地叮囑道:“下次我要是再看見這種情況,你這個領導也就不用當了。”
領導立即命人去取新鞋過來,朱德再次將目光轉向熊世皮,幫他擦去了臉上的汗水,並伸出了大拇指。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領導人都很重視他,給予了他特殊關照。
在這裡,熊世皮找到了自己的價值,他不再迷茫,他要將自己的後半生都交給黨,雖然不能在前線殺敵,但後方的工作,他一定會盡力做到最好。
寒來暑往,眨眼間就來到了新中國成立,他跟隨中央警衛部進入北京後,繼續在炊事班工作,可在大城市裡,廚房內設施完善,需要做的事情並不多,每當閒下來他就極其不自在,總想著找點事情做,找到師長劉輝山幫忙,劉輝山有些為難,任誰都看得出來熊世皮老了,身體也已經大不如從前了,他對黨組織是有貢獻的同志,自己又怎麼會讓他乾重活。
劉輝山比劃著自己的意思,組織想讓他輕鬆點,不需要做那麼多事。但熊世皮就是不願意,一直在那嗷嗷叫,表達自己的不滿。最終,雙方各退一步,劉輝山命人帶他去醫院體檢,如果身體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安排一些重活給他,反之就安心待著。
體檢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發現熊世皮不僅患有冠心病,血壓也明顯偏高,師長知道後,特地命人送他前往大連的一家醫院休養,結果還不到一個月,人又回到了工作崗位上,多次找到劉輝山給他安排工作,最終如願管理著一片果園。
果園起初是兩塊荒地,如今交給熊世皮管理,希望能開發出一片果園。熊世皮得知這訊息後很高興,擔心領導會變卦,迅速答應下來。對於他人而言,這件事情或許很艱辛、很困難,但於他而言是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此後,熊世皮就像住在果園一樣,寸步不離守著果園。
不論是颳風下雨或是打雷,他總是在果園裡勞動,拔草、澆水、滅蟲、施肥一樣沒有落下,彷彿果園已經成了他的一切,再也沒有功夫去顧及別人了,因此他一直都孤身一人。好幾個領導也跟他提過介紹物件一事,無一例外都被拒絕了。
破格提拔為少尉,死後長眠八寶山
也難怪劉輝山會這樣評價他:“對待工作,他歷來都是任勞任怨,別的可就不好說了!”
1955年9月27日,中國人民解放軍首次授銜授勳,看著別人都身披榮耀,熊世皮心裡也癢癢的,自己奮鬥了一輩子,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戰士。他找到師長,但走到門口他就後悔了,怨自己衝動了,人家獲得榮耀都是作出了貢獻的,自己就是幫忙打雜的,這樣於理也不合,但還是想得到領導對他的認可,一時間陷入了矛盾中。他的異樣領導很快注意到了,考慮到他十幾年來一直為部隊作貢獻,11月破格提拔為少尉軍銜。
往後幾十年裡,他大部分時間都泡在果園裡,終生未娶,直到退休的時候,心裡還掛念著他的果園。周總理特地交代:一定要照顧好啞巴同志,我們不能虧待對國家有貢獻的人。
1983年,熊世皮的生命走到了盡頭,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89歲。隨後,在八寶山為他舉行了追悼儀式,並長眠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