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毛潤之
“讀哲提升思維的維度,讀史增強思維的厚度,讀報拓展思維的廣度。”
1911年春,18歲的毛潤之離開家鄉韶山,來到大城市長沙,考入湘鄉駐省中學堂讀書。在長沙,他第一次見到同盟會辦的《民立報》,第一次聽說了孫中山這個人。
18歲,已經成年了,毛潤之還是一個來自鄉下未見過世面剛上中學的“土老帽”。比起當時的很多優秀年輕人(比如張國燾19歲考入北京大學),毛潤之的起點很低且很晚。按一般人的發展路徑,這個出身農家且年齡偏大的青年是沒有太大發展空間的。
但是,五年後他已經成長為敢為天下奇,讀奇書,交奇友,做奇事的“奇男子”。
他對世事有透徹的認知,對世界大勢有精準預判:
1916年7月,他在給好友蕭子升的信中談到要注意“東事”,提出“日本無論何人執政,其對我政策不易,誠我國勁敵!”“二十年內,非一戰不足以圖存!”
在毛潤之做出此預言後,二十一年後的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中日正式開戰,預測誤差只有一年。
佩服!佩服!
如此狂飆猛進的成長速度,毛潤之是怎麼做到的?
青年毛潤之,走了一條不尋常的讀書修行之路,透過刻苦鑽研、潛心苦讀,他實現認知維度的升級。
他走的這條路,極具可操作性,完全可以被我們借鑑模仿。
我總結為六個字:“讀哲、讀史、讀報”。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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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讀哲”。
一談起哲學,很多人都會頭疼,覺得太過抽象虛幻,遠不如具體技術來的實在,學了也沒有實際意義。
但是無用方為大用。哲學的學習,可以提升思維維度。
我們普通人的思維,大部分是線性思維:非黑即白,二元對立。
舉個例子,如何看待中醫。
“中醫黑”把中醫說的一無是處,認為這是“巫術”,不科學,要徹底批判,將其打倒在地且踏上一隻腳。
“中醫粉”則是狂熱支援追捧,甚至成為“信徒”,容不得半點批評。
這個話題只要一提,在網路上就能撕成一片。他們不會去思考中醫西醫的實際療效及邊界侷限,只是抓住一面或批判或追捧,這就是典型的線性思維、二元對立思維。
網路上的噴子、槓精們,是孤立地、撕裂地去看世界。這種碎片化的思維看到的是碎片化的世界,只是坐井觀天、盲人摸象。沉浸在此種思維方式下,把精力耗在無意義的辯論上,是難有出息的。
要提升思維維度,就需要高強度的哲學訓練。透過哲學的訓練,我們的思維會系統化、立體化。思考問題更加全面深入,更加一針見血。
毛潤之在湖南一師求學期間,對哲學研究下了大功夫。
他的老師楊昌濟教授倫理學,毛潤之尤其喜愛,他曾把老師翻譯的《西洋倫理學史》工工整整抄了一遍,精心做筆記,寫了十幾本《講堂錄》,這是下苦功夫。
毛潤之《講堂錄》
因為有了哲學的訓練,毛潤之思考問題總是是從事物的本源出發。
1917年,毛潤之給老師黎錦熙的信中討論救國救民問題,他認為當下中國的一切救國之道,都是從枝節入手,忽視了“大本大源”。何為本源?就是宇宙的真理。青年毛潤之探索的就是宇宙的根本之道。
有了青年時代的深厚哲學根基,站在哲學的基本盤上,毛潤之能觸類旁通,對其他的領域都是降維打擊:
他一介書生掌兵,運籌帷幄成為戰神級別;他研究政治,縱橫捭闔成為頂級高手;他走筆江山,寫出一篇篇通俗又深邃的文章,是當之無愧的文章大家……
一理通百事,把握了終極大道,再應用到具體領域,當然遊刃有餘。
在《毛選》中,最能深度反映他思想的就是其中的兩篇哲學著作《實踐論》與《矛盾論》,這是他的“道”,其他的文章都可以看成是這兩篇文章的具體演繹與實際運用。所以我建議閱讀《毛選》,先讀《實踐論》與《矛盾論》。這兩篇文章就是解讀毛選的鑰匙。
青年馬克思說過:沒有哲學我就不能前進。青年毛潤之顯然也是贊同的。
研讀哲學,是毛潤之成長最堅實的基礎。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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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毛澤東讀史
再說“讀史”。
晚年的毛澤東寫了一篇詞作《賀新郎.讀史》,道盡了千秋歷史之滄桑悲涼:
人猿相揖別。
只幾個石頭磨過,
小兒時節。
銅鐵爐中翻火焰,
為問何時猜得?
不過幾千寒熱。
人世難逢開口笑,
上疆場彼此彎弓月。
流遍了,
郊原血。
一篇讀罷頭飛雪,
但記得斑斑點點,
幾行陳跡。
五帝三皇神聖事,
騙了無涯過客。
有多少風流人物?
盜蹠莊蹻流譽後,
更陳王奮起揮黃鉞。
歌未竟,
東方白。
世人皆知毛潤之酷愛讀史。
他曾經對身邊工作人員說,《資治通鑑》這部書他讀了十七遍。
可以說他把這部史書徹底讀透了。他在風起雲湧的舞臺上縱橫馳騁,很大程度上是汲取了這部史書的智謀韜略。
他與《資治通鑑》的緣分,是19歲那年。
當時他還是湖南省立第一中學的學生,發表了一篇《商鞅徙木立信論》的文章。
他的國文教員讀之驚為天人,原來學校裡還隱藏著這麼牛X的人物!他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提筆寫下一個評語:
“歷觀生作,練成一色文字,自是偉大之器,再加功侯,吾不知其所至。”
是啊,這是一塊璞玉,如果加以歷練雕琢,他能達到的高度是常人不可想象的!
這是相當高的評價。
這位教員見毛潤之同學愛好史學,送給他一部《御批歷代通鑑輯覽》。此書就成了毛潤之的史學啟蒙讀物。
這部書也改變了毛潤之同學的人生軌跡。他讀了這本書之後認為這才是值得研究的學問,學校裡的課程毫無價值。
於是他申請退學,寄居在湘鄉會館,制定了一個自修計劃,每天到湖南省立圖書館讀書。他的刻苦程度超過很多現在的高考生、考研生,每天早早去圖書館,中午出來吃一塊米糕充飢,繼續返回圖書館讀書,就這樣持續了半年。
毛潤之同學讀史,不是簡單的瀏覽涉獵,像看小說那樣讀讀故事情節。他是以問題為中心的研讀。
比如他讀到《資治通鑑》的某個不熟悉的地名,他會透過地圖找到標註好,透過《讀史方輿紀要》等工具書把此地的山川形勢、歷代戰例都整理歸納。
經過長期這樣的訓練,毛潤之腦海裡就形成了立體大資料時空模型,他對中國地緣形勢、人文風土瞭如指掌。
再比如,他讀到某政治家的決策,會根據當時歷史具體形勢情景進行還原,將自己帶入其中,提出自己的見解看法,與歷史人物的思路進行對比。這就是訓練自己的分析預判能力。
歷史不會重演,但往往會驚人相似。因為人性不變,太陽光下沒有新鮮事。我們可以從前人的經歷中汲取經驗教訓。讀史使人明智,原因就在此。
酷愛讀史的毛潤之,從中獲取了無盡的智慧。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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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純的讀哲讀史,埋首於故紙堆,會不會脫離現實世界?
別急,毛潤之還有第三個修學之法:讀報!
1911年秋,毛潤之參軍成了一名士兵,他所得的軍餉除了基本生活開支,都用來買報紙。後來毛潤之進入湖南一師,每個月都是耗用大量錢買報紙。
在他老爹毛貽昌看來,這真是個敗家子,花這麼多錢買沒用的報紙,腦子真是給鏽住了,老子掙再多錢也經不住這樣折騰啊!
但在毛潤之看來,讀報是瞭解時事研究社會最高效最經濟的方式之一。
報紙編輯們將當天最有價值的資訊進行篩選整理,節省了你去獲取資訊的時間和精力,你只需要付出很少的成本去可以獲取此種服務,價效比真的很高。
毛潤之讀報,實則是一整套的資訊情報分析方法論,可分為四個步驟。
第一步是資訊情報的概覽。
毛潤之會將當天訂閱的報紙通讀一遍,瞭解國內外發生的大事,比如歐洲列強之間有何衝突?國內軍閥有何動作?毛潤之透過讀報,對這些軍國大事瞭如指掌。但這只是初級認知階段,普通人讀報也只是止步於這個層面。
第二步是資訊情報的彙總整理。
將有價值的新聞剪輯彙總,並且對新聞中的有價值資訊進行整合。毛潤之不會滿足對資訊表層的認知,而是把報紙中涉及的人物、地理、政治經濟狀況進行查閱彙總記錄,他把報紙的空白邊緣剪下來,做成小紙條將報紙中的知識進行記錄,貼上在有價值的新聞旁邊,透過這樣的點滴積累,將碎片化的資訊整合到自己的知識體系之內。
第三步是資訊情報的挖掘。
這一步就有些難度了,也就是發掘顯性資訊下的冰山真相。比如,某個政治人物出席各種活動,這只是表面現象。情報挖掘就是根據此人物的活動軌跡推斷其背後的真實意圖。這類似於現代情報界逐步重視的開源情報分析,將公開的碎片化資訊進行拼圖,發掘真相。毛潤之在青年時代已經應用了。
第四步是資訊情報的分析預測。
這是難度最大、最挑戰智力的。比如毛潤之對中日二十年內必有一戰的預判,就是透過報紙獲取了日本俄國簽訂侵犯中國主權的密約、日本在蒙滿地區的活動、日本政界變化及其提出的政策等等資訊,根據事物演化的現實邏輯分析,得出預測判斷。
以上四步就是毛潤之的讀報方法論。
有人可能會問:不就讀個報紙嘛,搞這麼麻煩有意義嗎?
當然有意義!長征期間,毛主席就是用他的讀報方法論拯救了紅軍。
紅軍長征
1935年9月,毛澤東率領紅一方面軍與張國燾決裂,北上翻越岷山,一路向北即將到達哈鋪。
此時的中央紅軍在人煙稀少的川西北地區轉戰了4個月,幾乎完全與外部隔絕。
因此,在部隊向哈達鋪開進前,毛澤東特意交代偵察連注意收集報紙、雜誌。
在中央機關到哈達鋪的前一天,毛澤東收到聶榮臻派通訊員送來的一張7月份的舊《山西日報》,上面載有國民黨軍隊“圍剿”陝北劉志丹紅軍的訊息。後來,偵察連又在鎮上郵政所找到了《大公報》等報紙,其中也報道有陝甘革命根據地和紅二十五軍到達陝北的訊息。
毛主席透過這兩則不起眼的新聞,迅速作出判斷:陝北有革命根據地,中央紅軍的最終落腳點就在陝北!
正是這一決策,拯救了中央紅軍,拯救了中國革命。
透過報紙上蛛絲馬跡的資訊,進行全面的分析判斷,以此作出決策。毛主席的資訊研判功底就是青年時代讀報打下來的。
毛潤之每天的讀報就是進行這四個階段的資訊分析,經過長期的高強度化的訓練,讓他目光如炬,對世界大勢、中國政局洞如觀火。
在他同學們眼裡,他就是一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通、無所不曉的奇男子,同學們送給他外號“毛奇”。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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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的讀書修煉,讓毛潤之從平凡人成長為奇才。
這樣的人生軌跡,我們可能無法模仿,但是這樣“風華正茂、書生意氣”的激情歲月,我們每個人的青年時代何嘗不曾擁有?
我們不妨重新拾起那塵封的書卷,像毛主席那樣去讀哲、讀史、讀報,提升思維的維度,增強思維的厚度,拓展思維的廣度。在這個喧譁的世界中,走這樣一條安靜孤獨的讀書修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