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驅逐蒙元,建立最後一個漢人封建王朝,重新恢復漢家衣冠。作為大一統帝國,明朝同唐朝一樣,對蒙古人、色目人、回回人等外族,始終十分包容。但是,粟特族將領安祿山、史思明發動安史之亂,讓大唐盛世戛然而止。
歷史再次重演。萬曆年間,同樣是異族番將,寧夏鎮副總兵哱拜悍然挑起叛亂,荼毒西北地區,擊碎明朝軍民太平美夢。
相較於抗倭援朝和平定播州,寧夏之變作為萬曆三大征戰之一,在今天知名度並不高。但不同於藩屬國朝鮮和化外之地播州,寧夏之變爆發在明朝統治核心地區。“九塞清寧十二秋,忽傳烽火過涼州。”
這首明人寫的詩句,反應了寧夏叛亂的突然。毫無防備的明軍,被曾經的袍澤打得措手不及,接連丟失寧夏、中衛、廣武等重要城池,以及全部四十七座河西堡壘。
西北軍事防禦陷入真空,哱拜等人勾聯蒙古套部入侵。大量人口和財富被劫掠,寧夏經濟民生倒退數十年,直到明朝滅亡也沒能恢復元氣。唐朝安史之亂的教訓人盡皆知,為何明朝仍舊重蹈覆轍,重用蒙古降虜哱拜,以至於引狼入室、自毀長城?
一是明朝建立後,異族人口基數龐大。蒙元滅亡南宋後,大量蒙古部族內遷,色目人、回回人緊隨其後。朱元璋高舉“驅逐胡虜”的口號,但在遼闊的國土中,把普通蒙古民眾全部趕回草原,並不現實。
同時,許多蒙元官吏投降明朝,進入到各級官府、軍隊。而善於經商的回回人,仍舊頑強地在中原經營生活。這些外族人口,在明朝建立初期,既是重要的勞動生產力,也是維繫政權穩定的重要支撐之一。
為了得到廣泛支援,朱元璋逐漸淡化一味驅逐異族的政策。公開宣稱,只要在中國之地,心向王化,無論漢人、胡人,都是中國子民。
由此,明朝迅速被仍舊生活在中原的蒙古人、色目人等外族接受,大一統的多民族封建帝國再次形成。經過百餘年的繁衍生息,異族民眾融入到明朝社會的各個角落。因此,哱拜作為蒙古酋長投降後,順理成章成為番將,被明朝所接納。
二是武備鬆弛,衛所軍戶戰鬥力衰弱。武官勳貴貴族化,世襲軍戶淪為軍官的農奴、僕役。明軍的軍事作戰能力,已經不足以勝任頻繁的內外戰爭需求。朝廷徵發部族軍隊,啟用異族將領。朵顏三衛、雲貴苗兵等異族軍隊,長期協同明軍作戰。眾多番將在明軍中紮根,形成世襲將門。
其中,最著名是“東李西麻”。李成梁祖上從朝鮮內附,其憑藉軍功官至遼東總兵,家族子弟也多在軍中擔任要職。麻氏家族則是蒙古後裔,一直在大同軍鎮繁衍生息,世襲軍職。晚明名將麻貴,歷任大同、寧夏總兵、備倭總兵,先後參與萬曆三大徵,正是麻氏族人。
而哱拜降明前,原本是兀哈良蒙古部落酋長。兀哈良蒙古的前身,是曾經幫助朱棣,在靖難之役立下汗馬功勞的朵顏三衛。早期的合作關係,讓明朝政府對兀哈良蒙古好感頗深。哱拜投降後,又為明朝征戰近五十年,一直忠心耿耿,功勳卓著。整個哱氏家族,子弟眾多,在明軍內任職,儼然又一個軍功將門。
在明朝君臣看來,哱拜久經沙場,是明朝邊防不可多得的將領。因此,這種從上至下,對番將的習慣性依賴,讓哱拜得以在明軍中一路升遷。
三是文武體制失調,文官集團過分相信自身壓倒性權威,對哱拜縱容過度。自土木堡之變,武官勳貴集團死傷殆盡,文官勢力崛起,掌握了中央朝廷和地方實權。以武將為首的明軍體系,被文官集團整體壓制,軍士地位更是低微。到萬曆年間,文官視武官軍士為走狗、下人的常態,已經持續數十年。
受到這種官場風氣薰陶,寧夏官員盲目自大,認為憑藉朝廷威嚴和法度,無論哪隻軍隊,都只能俯首聽命。
因此,寧夏前任巡撫王崇古過分放縱哱拜,預設哱拜畜養三千蒼頭軍家丁。而後,寧夏御史周弘禴又推舉哱承恩、土文秀、哱繼雲等哱氏子弟在軍中擔任要職。時日推移,哱拜的故舊族人遍佈寧夏,鎮兵多出自其門下。這些變化,寧夏官吏並非沒有察覺,卻依舊認為能夠對哱拜進行有效控制,以至於哱拜為非作歹,自行其是,卻仍舊能擔任寧夏鎮副總兵。
總得來說,明軍中番將的存在,有其必然性和現實需要。明朝任用蒙古降虜哱拜,是當時常態。但同唐朝一樣,番將哱拜挑起的寧夏之變,讓明朝深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