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林丹妮
從晚清到民國初年,從興起到淡去,在淺絳彩瓷的生命歷程中,數十年匆匆而過。如優缽曇花,稍縱即逝。
然而藝術的美無法單純用時間的長度來衡量。淺絳彩瓷身上流淌著的文雅氣息,猶如清泉一般,滋潤人心。
欣賞著畫家、瓷器收藏家陳士奎珍愛的藏品,伴隨著陳先生的講述,載有淺絳彩瓷的藝術畫卷在眼前緩緩展開。
畢淵明作品
以瓷為紙,直抒胸臆
“國畫中的青綠山水,色彩濃麗。而淺絳山水,清秀淡雅,文人氣足。”陳士奎介紹道。“淺絳”一詞本是中國山水畫中的一種繪畫技法,清末民初的繪瓷藝人在傳統中尋求革新,將淺絳這一畫法移植到了瓷器上。也是透過這種藝術形式將詩、書、畫與瓷器巧妙融合,對文人畫豐富的可能性進行探索。
以瓷為紙,直抒胸臆,淺絳與瓷的相遇為文人瓷畫開啟了新篇章。
化繁為簡,由濃轉淡,不一味求形似,而重神重意。意趣高遠的淺絳美學像一縷清風拂過,為當時的瓷器藝術帶去了鮮活靈動的氣息。
“汪野亭的山水畫個人風格非常鮮明,筆墨自由粗放,用色清雅中又有厚重,很有力量感。”陳先生拿起一方淺絳彩瓷山水筆洗介紹道。
這方題為“湖光山色”的筆洗格調高遠自然,初見就令人心生清淨。
畫中的自然景色既有國畫青綠山水的明豔濃重,又兼具淺絳山水的清麗飄逸。巍峨的青山,流動的薄霧,蔥翠的樹木,泛光的湖泊,靜謐的村舍。景觀錯落有致,視野開闊,山水相連。近處的岩石花叢野趣十足,遠處的山雲若隱若現。畫中之景動靜相生,濃淡相宜。
汪野亭的淺絳山水瓷畫用筆自然灑脫,構圖疏朗清新,設色明麗雅緻,畫風極具文人氣韻。在後期淺絳逐漸衰落而粉彩重登舞臺之時,他將淺絳的美學融入到新粉彩瓷畫的創作中,賦予了淺絳彩瓷新的生命,開創了“汪派山水”之風。
山水筆洗 汪野亭
細膩靈動,意趣盎然
山水幽雅飄逸,走獸威猛生風,二者各具風采。在陳士奎收藏的走獸題材的淺絳彩瓷中,畢淵明的作品最為打動他。
自號“至樂老人”的畢淵明,是“珠山八友”畢伯濤之子。他精通金石、詩、書、畫,尤其善畫虎,有“畢老虎”的雅號。
“他的畫,繁而不亂。”陳士奎說著取出兩件畢淵明的淺絳彩瓷,一一闡述其精妙之處。
只見畫中的松鼠活潑俏皮,眼睛彷彿會說話,神采奕奕,像是在與人交流。老虎則豐滿威嚴,盤踞于山石之上,回首長嘯,威風凜凜。周邊蒼松凌雲環繞,烘托出其王者氣概。老虎的勇猛與靈氣,躍然於瓷上。
拋開表層的工藝和技法,當我們被一件瓷器內在的風韻所打動時,那麼這件作品必然是創作者將生命浸入其中來完成的。於是器物有了生機,連著作者的個性與氣質一併帶出。
自由表達,意蘊深厚。
清雅純粹的藝術表達值得我們去耐心品味和領悟。瞭解它誕生的那個年代,體會藝人當時複雜微妙的心境,感知淺絳彩瓷曇花一現的幽美。
世間事總是苦樂依隨,面對不如意的境況和不能平復的心靈,繪瓷藝人在淺絳創作中找到了生命的出口。
他們開啟內心,讓飽滿的情感自然流露。在創新中堅守,在堅守中表達。他們既把文人畫中淺絳的美感融入到瓷器中,同時還要借器物來抒發自己的審美情趣和人生感悟。
“這些作品極富個性,彰顯了那個時代創作者的自由。”陳先生深受淺絳彩瓷中的文人品格所觸動。
一個真正熱愛自己作品的人,不會貪戀作品能存世多久,或去迎合取悅誰,而是在乎內心的自由度。他們看重是否能夠體現出自己全部的生命價值,以及內心能否寄情於此。
一件藝術品的生命力不能簡單由它存世的長度而決定,而在於它能停留在人心裡多久,能喚起人們內在對美的感知多久。
或許隨著時間的推移,釉彩會剝落,畫中的山水會淡去,詩句會模糊,但淺絳彩瓷的意蘊將會長存於寧靜淡泊的文人雅士心間。
劉雨岑文房作品
END
主編:吳麗蓉 | 編輯:肖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