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戌本第一回有眉批曰: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餘常哭芹,淚亦待盡。每思覓青埂峰再問石兄,奈不遇癩頭和尚何!悵悵!今而後惟願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書何幸,餘二人亦大快遂心於九泉矣。甲午八月淚筆。
甲午年是1774年。批語的撰寫者是脂。脂硯齋。
庚辰本第二十一回在鳳姐點戲處有眉批曰:前批書(知)者聊聊(寥寥),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痛乎。
到了靖本此處有批語曰:前批知者寥寥,芹溪、脂硯、杏齋諸子皆相繼別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痛殺。
提到丁亥夏的時候芹溪(曹雪芹)、脂硯已經去世了。
丁亥是1767年。
1767年的時候這個叫畸笏叟的人說曹雪芹和脂硯齋都去世了。
1774年的時候脂硯齋說曹雪芹去世了我還活著。
誰說慌了?
也難怪有個叫陳琳的大罵紅樓夢的所有批語都是不良商人偽造的,都是垃圾。因為批語之間矛盾錯亂處實在不少。
據說1979年4月錢鍾書訪美時說:“近年來許多曹雪芹和《紅樓夢》的新資料大多是偽造的。”
普通研究者哪有條件去甄別專家們提供的資料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很多時候專家說啥就信啥。
問題是好多所謂專家掛羊頭賣狗肉。
脂硯齋到底什麼時間去世的?
兩條批語中至少有一條是假的。
當然有一個簡單一點的判斷,那就是:靖本完全是偽造的。
但如果靖本完全偽造,那庚辰本在鳳姐點戲處的批語又是不是假的呢?庚辰本此處有這樣的批語:鳳姐點戲,脂硯執筆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
為這條批語,專家們吵得不亦樂乎,胡適說這是說鳳姐不識字,所以點戲時得有人執筆,而這個執筆的人是賈寶玉因而脂硯齋就是作家本人。
周汝昌則認為不是賈寶玉而是史湘雲寫戲單,所以這個脂硯齋就是史湘雲。
香港學者梅節另闢蹊徑,認為此處說的脂硯執筆是說小說安排鳳姐點戲這個內容是脂硯齋新增的,因為照當時賈府的規矩來看,鳳姐是不該在這個時候點戲的,而應該讓黛玉點戲,因為賈府的規矩重視小姐而不重視已婚的媳婦。
其實,專家們吵來吵去忘了一個最簡單的問題:鳳姐點戲甚至寶釵過生日這一內容,是不是作家對真實曹家生活的再現呢?如果是,當然可以考察鳳姐點戲的由來。但如果這些內容只是作家虛構出來的呢?紅樓夢是小說,是假語村言,寶釵過生日以及過生日過程中的鳳姐點戲這一內容,完全是作家虛構出來的,並非是對曹家真實生活的刻板的、機械的、如實的記錄。
那這種情況下,批語所謂的鳳姐點戲,脂硯執筆事,今知者寥寥矣,不怨夫?豈不是痴人說夢、信口雌黃了嗎?
從語氣看,這條所謂的知者寥寥的批語是畸笏叟所加,那這個畸笏叟的批語還值得信賴嗎?
這條批語不值得信賴,那這個畸笏叟的其他批語又怎麼可信呢?
問題是,我們並不完全知道哪些批語是畸笏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