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未完,是許多朋友心中的一大心病,也是因此,對眾人的結局,我們並不清楚。比如像嫁給琪官的襲人,最終是否幸福?就存在不少的爭議。
下面,小白便同大家來聊一聊個人觀點。
1、襲人是否嫁給了琪官。
襲人,是賈寶玉身邊的貼身丫鬟,在《紅樓夢》前八十回中,她風光無限,曾一度被王夫人認定為準姨娘人選。
她的母親去世,王熙鳳在王夫人的囑咐下,親自為她打扮了一番,她的這次回家,堪稱貴婦省親。
尤其是,抄檢大觀園後,王夫人成功地將晴雯趕出了怡紅院,似乎襲人唯一的威脅物件,也已經消失。她的姨娘之位,自然會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但顯然,襲人想得太簡單了,她高估了王夫人對她的看重;也低估了賈母的手段。
作為賈母的丫鬟,卻公然背叛賈母投靠王夫人,還多次詆譭林黛玉,試想,在豪門之中五十多年的老太太,真的治不了她嗎?
果然,晴雯被攆後,王夫人向賈母報告此事,便藉此機會準備公開襲人的身份,卻被賈母一句:我們暫且都別提,讓她的姨娘之夢,成為了永遠的幻想。
王夫人特意挑選賈母心情最差的時候討論此事,這本身便顯示出了,她對襲人的承諾不真誠。而此時的襲人,年齡已經超過了二十多歲,在賈府經濟陷入極度危機之中時,她又該何去何從呢?
當然,以上所說,僅是小白個人的理解。對於襲人是否嫁給了琪官。原文其實給出了答案。
這便是:襲人的判詞。
枉自溫柔和順,空雲似桂如蘭。
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枉自溫柔和順”,指的是襲人白白地用“溫柔和順”的姿態,去博得主子們的喜好。
“空雲似桂如蘭”。似桂如蘭,暗點襲人的名字。襲人服侍賈母時,原名珍珠,是賈母將她安排到寶玉的身邊後。寶玉才將其改名為襲人。而出處,是宋代陸游《村居書喜》中的“花氣襲人知驟暖,鵲聲穿樹喜新晴”。
襲人二字,是取蘭桂之香。但在這句詩之前,特意加了“空雲”二字,則無疑是一種貶義。說的是即使具有這樣的名字也是枉然。
“堪羨優憐有福”,這裡的優憐,指的是琪官,也就是蔣玉菡。
在《紅樓夢》第二十八回中,賈寶玉受馮紫英的邀請,參加了他的家宴,在這一次宴會上。賈寶玉同琪官一見鍾情,互相留了信物。
寶玉聽說,不覺欣然跌足笑道:“有幸,有幸!果然名不虛傳。今兒初會,便怎麼樣呢?”想了一想,向袖中取出扇子,將一個玉玦扇墜解下來,遞與琪官道:“微物不堪,略表今日之誼。”
琪官接了,笑道:“無功受祿,何以克當!也罷,我這裡也得了一件奇物,今日早起方繫上,還是簇新的,聊可表我一點親熱之意。”說著,將系小衣兒一條大紅汗巾子解下來,遞與寶玉道:“這汗巾子是茜香國女國王進貢來的,夏天繫著,肌膚生香,不生汗漬。昨日北靜王給我的,今日才上身。若是別人,我斷不肯相贈。二爺請把自己系的給我係著。”
寶玉聽說,喜不自禁,連忙接了,將自己一條松花汗巾解了下來,遞與琪官。
汗巾子,乃是貼身之物,而琪官,作為忠順王寵愛的戲子,本身就是男妓,同一同在宴會上陪客的錦香院的妓女雲兒是同類性質的人。
賈寶玉在賈府義學之中,同秦鍾便親密過分,因此,他與琪官之間,也絕非正常的友誼關係。
正如後文忠順王派長史官來賈府要人,賈政得知後所說的:
“該死的奴才!你在家不讀書也罷了,怎麼又做出這些無法無天的事來!那琪官現是忠順王爺駕前承奉之人,你是何等草芥,無故引逗他出來,如今禍及於我。”
我們僅僅從其中的“引逗”二字,便能領會出其中的意思來。
更有意思的是,賈寶玉贈送給蔣玉菡的松花汗巾子,正是襲人的。寶玉回家後,晚上偷偷將琪官贈送的汗巾子繫到了襲人的身上。這便是他們二人冥冥之中的天意。而對於這條汗巾子,襲人的態度也耐人尋味。
至次日天明起來,只見寶玉笑道:“夜裡失了盜也不曉得,你瞧瞧褲子上。”襲人低頭一看,只見昨日寶玉系的那條汗巾子系在自己腰裡,便知是寶玉夜間換了,忙一頓把解下來,說道:“我不希罕這行子,趁早兒拿了去!”寶玉見她如此,只得委婉解勸了一回。襲人無法,只得繫上。過後,寶玉出去,終久解下來,擲在個空箱子裡,自己又換了一條繫著。
看看,襲人即便得知汗巾子是琪官的,但最終,還是留下了,這是否意味著,她對戲子琪官的身份並不牴觸呢?
在馮紫英的家宴之上,琪官在行酒令時,也在無意之中,說出了她的名字。
唱畢,飲了門杯。笑到:“這詩詞上我倒有限。幸而昨日見了一副對子,可巧只記得這句,幸而席上還有這件東西。”說畢,便飲幹了酒,拿起一朵木樨來,唸叨:“花氣襲人知晝暖。”
這便是他們之間的緣分。
2、琪官的地位如何?
琪官在前八十回中,僅出現過一回,那便是在馮紫英的家宴上。此時的他,地份如何呢?
原文中有三個細節對此進行了說明。
(1)寶玉的稱讚。
寶玉見他嫵媚溫柔,心中十分留戀,便緊緊的搭著他的手,叫他:“閒了,往我們這裡來。還有一句話借問,也是你們貴班中,有一個叫琪官的,他在哪裡?如今名馳天下,我獨無緣一見。”蔣玉菡笑道:“就是我的小名兒。”
從寶玉的話中,尤其是“馳名天下”這四個字,我們便能看出,他在戲子這個行列中,是非常出色的。
從他能參加神威將軍之子馮紫英的家宴,我們也能看出,他的身份不一般。
(2)他贈送給寶玉的汗巾子。
琪官與寶玉,在此是第一次相見,但顯然,他的出手,非常闊綽。
這汗巾子是茜香國女國王進貢來的,夏天繫著,肌膚生香,不生汗漬。昨日北靜王給我的,今日才上身。若是別人,我斷不肯相贈。二爺請把自己系的給我係著。
他給寶玉的大紅汗巾子,不僅是進貢之物,還是由北靜王所給。由此可見,他同北靜王水溶的關係也非淺。
(3)忠順王的言語。
忠順王派長史官來賈府,直接找到寶玉的父親賈政要人,並特意說出了琪官的特殊性。
王爺亦云:若是別的戲子呢,一百個也罷了;只是這琪官乃奉旨所賜,不便轉贈令郎。若十分愛慕,老大爺竟密題一本請旨,豈不兩便?
從長史官的言語中,我們可以看出,琪官是由天子,賞賜給忠順王的。
除此之外,寶玉在告知長史官琪官的下落時,也說出了他的財力。
“大人既知他的底細,如何連他置買房舍這樣大事倒不曉得了?聽得說他如今在東郊離城二十里,有個什麼紫檀堡地方,他在那裡置了幾畝田地、幾間房舍。想是在那裡也未可知。”
能隨手買下幾畝地、幾間房舍得,自是有錢人。
如此看來,琪官是要樣貌有樣貌,要地位有地位,要財富有財富。
若襲人嫁給他,自然幸福。
但問題是,琪官背叛了忠順王。
3、背叛忠順王的琪官,下場如何?
從上面我們可以看出,曾經的琪官確實有地位有身份。但顯然,作為戲子的他,這一切都是主人給予的。而他的主人是誰?是忠順王。
但問題就在於,琪官作為忠順王養的戲子,三心二意,四處留情。
他所給的大紅汗巾子,是北靜王所賜,同榮國府的寶二爺,又來往密切。前面我們所過,他的本質,就如男妓一般,連小妾都算不上,如此的他,卻公然揹著忠順王做這些勾搭,結局會怎樣呢?
關於他的結局,作者在原文中,用了最隱晦的夢境表達過,那就是賈寶玉被打後所做的夢。
這裡寶玉昏昏默默,只見蔣玉菡走了進來訴說忠順府拿他之事,一時又見金釧兒進來哭說為他投井之情。寶玉半夢半醒,都不在意。
琪官進入寶玉夢境之後,緊接著便是金釧兒,而金釧兒顯然跳井而死了;但作者卻將他們二人放在同一個夢中,這意味著什麼?自然意味著,琪官的下場,比金釧兒好不了多少,是生不如死的。
那曾經馳名中外的名聲、那隨手拿出的便是進貢的汗巾子、那隨意便買下幾畝地、幾間房舍的他,顯然都成為了過去。
再想進入馮紫英的家宴這種高階名流、京城貴圈還有可能嗎?只怕生存,都成為了困難。
或許,也是因此,在襲人的判詞中,才會將沒有成為寶玉的小妾、已經失去了名節的襲人嫁給他,當成是對他的饋贈,特意用到了“堪羨”二字。
4、馮紫英的行酒令,明確說出了她的結局。
曹公創作《紅樓夢》,最常用的手法,便是借用詩詞、酒令、戲曲、燈謎等來隱含眾人的結局。而在馮紫英的家宴上,琪官所做的行酒令,說的正是襲人。
於是蔣玉菡說道: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
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
女兒喜,燈花並頭結雙蕊。
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和合。
要理解這首酒令,我們需要改變其中的順序,將“悲、愁、喜、樂”改成“喜、樂、愁、悲”便能理解。
“女兒喜,燈花並頭結雙蕊”:描述的是襲人與琪官成婚之時的喜慶場面。襲人追求姨娘之位一輩子,最終成為幻影,而如今,自己不僅失去了女兒的潔白之身,年齡也到了二十多歲。如她這樣的,能夠找到男人接盤,已然是萬幸。
對襲人而言是如此,對如今的琪官更是如此。
“女兒樂,夫唱婦隨真合和”:這一句描寫的是他們二人婚後的寫照,二人共同接待客人,維持生活。雖然沒有了尊嚴,但物質生活卻不錯。
“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襲人好歹在賈府做了多年的丫鬟,即使離開賈府,應該也會有一部分的財富。也是因此,她的婚姻生活,一開始應該是富足的。
但正如我們前文所說的,琪官背叛忠順王后,下場必然很慘,成為傷殘人士的可能性更大。
一旦他的病情加重,他們夫妻二人不僅無法去接客應酬,還需要花錢看病,襲人所存的財富,自然會越來越少,以至於,去打桂花油的錢都不夠了。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復歸”:這裡的丈夫,指的自然是琪官,因為襲人同寶玉,根本達不到這種關係。而琪官為何一去不復歸呢?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病死了,而另一種,就是不願繼續拖累她,主動離開了她。在小白看來,第二種情況,更有可能。
而在琪官都不在,錢財也用盡的情況下,襲人還能靠什麼生活?不只能成為煙花女子,淪為破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