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誠待你
每個人的一生中心裡或多或少都會有屬於自己或者家庭的秘密,有大有小,有多有少,有的有一定實效性,有的會永久封存。有的能給少數親近人說,有的只能說給愛人,有的永遠自己埋藏於心,爛到心底,到死也不會說出來。我心中的小秘密都是涉及我的孩子,除了我和愛人基本沒有人知道。
我和愛人都是老三屆知青,生於五十年代初,從農村回城已經二十五六歲,又上了幾年班才結婚,已屬晚婚。我們是1978年1月知青“大結婚”那年結婚的,歲數不小了父母和我們都急於要孩子,可是由於新婚燕爾,我就接受臨時任務參加部裡工作組公出大半年,孩子也因此推遲一年多,到1979年9月才生育,也屬晚育。當時愛人已年近三十歲,大齡女生孩子本身就有一定危險,更何況愛人身體羸弱,我心有擔憂。
9月21日, 孩子出生那天早晨愛人感覺肚子陣陣作痛,我們匆匆忙忙趕往醫院婦產科,折騰了一上午,孩子也沒能生下來,把愛人折騰得一點力氣也沒有,氣喘吁吁。好在我有個同學在醫院,來來回回給我跑訊息。我焦慮萬分,根本坐不住身子,在走廊裡走來走去。聽到產房裡喊爹叫娘,沒有好動靜,聽不出哪個是我愛人?哪個是她人?吵得我忐忑不安,惶恐萬分。到了中午時分我的同學從產房出來慌里慌張問我: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我一下子徹底蒙圈,開始說大人孩子我都要呀!心想,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我們都快三十歲人了,多不容易呀!可是我的同學不容商量的告訴我,二者只能選一,不容置疑。如此我只能做出痛苦抉擇,保大人,因為孩子可以再要,愛人決不能失去。我用哆哆嗦嗦的手簽字後,當時認為自己的決定是理智的,清醒的。於是醫生果斷決定用電吸的辦法將嬰兒吸出,同學將孩子抱給我,接過女兒我發現孩子頭部被吸得有點尖。至於醫生用了多大電流不得而知。
我的這個決定只有我和我的同學以及我愛人知道,直到今天也是這個小範圍內的一個秘密。儘管是事不得已,但是多年來也隱隱有一種痛不時纏繞我的心,畢竟事後給孩子帶來了一定的傷害。他慢慢長大後好久,不敢看面部燒傷的人,看了就會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怖感,心裡強烈不舒服。說明電吸結果不僅從肉體上造成損傷,而且在心理層面也造成傷害。“保大人”,勢必會傷及無辜的孩子。這句我不得不說的話,儘管大人孩子都保住了,可是孩子畢竟付出了代價。以至於我好長時間對愛人有所埋怨。說她不會使生孩子那股勁,她一句話嗆住我:你會使,你使!
女兒嬰兒期間比其他孩子單薄清瘦,晚上睡覺常常哭鬧,總像嚇著,因為愛人做乘務員工作,白天要跟車,我在機關比較清閒,所以女兒一鬧我就抱她滿地遛,有時一抱就是兩三個鐘頭,她幾乎就是在我的懷裡一天天長大。夜裡吵得厲害時我差點出去張貼“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吵夜郎,行路君子讀三遍,一夜睡到大天亮”了。後來女兒慢慢鬧得差了。可是在她即將上學前後,在睡眠時連續有過數次癲癇發作,一般在淺睡階段發作,所以我們每晚都要等到她睡得實沉後才能入睡。每年大約能發作三五次,沒有規律可循,只能處處小心,讓她開心,慣出了她日後的任性,影響她一生的進退。
上小學後為了防止她犯病,我們開始按照醫囑給他吃西藥卡馬西平,這些藥的鎮靜作用對於他的記憶力也造成一定負面影響,儘管她的學習在班裡始終位於中上等,可是有時上課由於藥的作用竟然睡著,開始老師不明緣故有些異議,後來知道了也很同情。期間我到處求醫問藥,終於從同事那裡搞到一個治療癲癇的偏方,給女兒用了效果很好,慢慢就把西藥給她停了,負面影響立減,女兒也有精神了,我的心裡多少有些安慰。
我們生老大的時候,正趕上”一對夫妻一個孩”政策,老大連續幾年發癲癇病,幼兒園、學校都知道,而且撫順幾家大醫院的兒科主任醫生我們都透過熟人求診過,大家異口同聲說,這種病不愛好,發展嚴重孩子智力會致殘,特殊情況政策允許,你們趁年輕,再要一個孩子吧。於是我和愛人就開始準備有關手續,從居委會到區裡計生委層層跑辦理二胎手續。因為平時看病手續比較健全,幼兒園、街道證明也都齊全,所以很快就層層過關,只待市病殘鑑定委員會最後批准。
為了要孩子,我和愛人也緊鑼密鼓做好備孕準備,愛人也將節育環到醫院摘下,也是命運造化,當月立馬懷孕,指標尚未下來,反正也是早晚的事,我們當時也沒有在乎。果然不到兩個月生育指標正式批准,名正言順。可是我們忽視了一個重要問題,當時計劃生育政策非常苛刻,孩子什麼時候批准,有時間限制,過年了指標作廢必須重新報批;提前生也不行,個人單位都會受到嚴厲處罰,個人受罰事小,單位也要有連帶責任,影響單位評先進得獎金事大。我們單位管計劃生育的幹部老吳知道此事急得一夜之間滿嘴起泡。你說作為當事人我和我愛人能不焦慮上火?把孩子打掉是不可能,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只能老和尚趕山趕著往前走了,一切順其自然,聽天由命了。
1989年6月2日,二女兒呱呱落地,近七斤的胖丫頭白淨淨,真討人稀罕。可是我們竟高興不起來,因為出生證註明出生時間與批准出生時間提前一個多月,這與當時計劃生育政策不符,我們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有人建議我們去私人診所開個假證明將出生日期往後推遲,我們左想右想還是不敢,覺得不正規不可靠,再說必須上水最少五百元,我們當時工資才幾十元,五百元對我們來說過於昂貴,趕上辛辛苦苦一年工資,心裡捨不得。最後我和愛人決定,還是賭一把走正道吧!
事不宜遲,雙方單位已經多次催促我們要出生證回執報賬,我們孤賭一擲直接找到當時接生醫生,向她求助,她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大夫,開始她是拒絕配合的,當我們懇切的把為什麼要二胎的事情原委從頭到尾,一五一十與她說清時,她的態度突然轉變了,她的女兒也是老三屆下鄉知青,將心比心她很同情我們的遭遇,她安慰哭得淚人似的我愛人說,我很同情理解你們,這麼大歲數懷孕很不易,這樣吧,我寧可自己犯錯,也不能讓你們年輕人影響前途。於是她在出生證備註一欄填上”早產”二字,然後鄭重蓋上她的手搓。我愛人感動得當時給她跪下表示感謝,我也心懷感激連連鞠躬。我們夫妻第二天就趕緊將孩子出生證回執交給單位,總算過了單位這一關。回想那時的人真善良,我們當時要給老大夫塞錢,她說啥不要,還說再這樣做就收回證明。我們只好千恩萬謝回家了。我們過後去醫院看過她,兩家一直相處很好,原來她的女兒與我還是一個學校的學姐。老人家早已過世,我和愛人一直記得她的好,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這個所謂“早產”的秘密我埋藏在心至今已經三十多年,她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我一直將此事珍藏在心,念念不忘;關於老大出生我說的“保大人”當時實屬無奈,但也是我今生的一塊心病忘不掉,想起來總覺得愧對女兒,外孫女出生我和老伴幫她將孩子帶到上學,心裡多少有一些安慰。她工資不多,我也常在經濟上接濟她。
二女兒出生後,我們給她取名“平”,祝福她一生平安,也寓意她的到來會給她的姐姐帶來好運,健康平穩她姐姐的身體。果然,自老二出生後老大的精神和身體一天天徹底好起來,姐妹倆彼此關愛和呵護,親密無間。三十年過去,如今她們都已結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我的大女兒欣大專畢業,現在企業做站務工作,外孫女已上小學二年級;我的二女兒現在北大讀博即將畢業,他的學術論文多次在國內外發表。如今我有了一對健康可愛孝順的千金!回想起來,這一切似乎上天的安排,老大致病才又送品學兼優的老二降臨,在計劃生育嚴格控制的年代我們家多要了一個孩子,實屬偏得!
這正是:
兩個女兒兩段秘話,一對千金一段故事。老大患病帶來老二,老二出生老大病癒。父母多賺一個孩子,一對小棉襖父母都有份!
撰寫於2021年10月22日
(下圖為我和愛人與大女兒欣欣,二女兒平平還有外孫女艾米在二女兒從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交流一年回國後的合影)
大女兒欣欣及她的女兒艾米和二女兒平平在大女兒家合影留念。姐妹兩個彼此關愛,無話不說,互相之間沒有小秘密。他們出生的年代幾乎沒有兄弟姐妹,都是獨苗苗。老二辦指標時,老大的獨生子女光榮證被收回了。
大女兒欣欣一家人在大連威尼斯城遊艇上游玩。
二女兒平平與愛人穿上博士服在北大雁鳴湖畔合影留念。
二女兒平平透過北大博士生論文答辯。
2000年我和愛人與兩個女兒在我家剛搬到高中時合影留念。
我和我的兩個“小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