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4月的長江是它一年中最迷人的時刻,汩汩的江水在陽光下流著翡翠般的光,伴著那透明的旋律,悠閒地飄向遠方。紫羅蘭、紅杜鵑,野百合、山茶花……像各種奇異的火苗,紅的,紫的,黃的,橙的……一束束,一簇簇,一片片彩色的火焰在綠絨絨的江邊上跳躍著,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掉到江裡去似的。
設在江邊的解放軍總前敵委員會指揮部顯得格外寧靜。今天是4月20日,和談方案巳報到南京三天了,今天12時前,南京方面將向作人做出最後的答覆:是和還是打。鄧、劉兩位首長靜靜地站在地圖前,等待中央的電報。誰會想到,江岸上那花錦草青的背後,埋伏著無數的竹箋、戰船、刺刀、大炮,雲集著將要揮戈南下的百萬雄師。
一、劉、鄧首長的決策
“報告!”機要參謀遞上一份剛剛收到的電報。
“鄧、劉首長:
4月20日晨,有一艘英國軍艦不顧下游我軍鳴槍警告,強行逆江上駛,在三江營一帶遭我八兵團炮三團猛烈炮擊,英艦亦全炮回擊,炮戰一刻餘,英艦指揮台,炮座和艦身中彈十佘發,掛起白旗停靠在我陣地西南約7000米處,要求議和。下午3時許,另一艘英國軍艦從上游疾駛而下,增援受創擱淺軍艦,擱淺軍艦趁機降下白旗,準備突圍。我炮三團痛擊增援之敵艦,敵艦中彈累累,前炮塔被毀,已無還擊之力,最後隻身突出重圍。視情估計,英國駐香港的遠東艦隊可能前來報復。望前委指示。
三野八兵團 陳士渠”
在中國的兩個陣營面臨著最後決戰的時刻,首先出面干涉的不是美國而是英國,這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因為國民黨的海軍艦長大都是由英國的皇家海軍培養出來的,而且大型國軍軍艦有半數以上是英國幫助裝備的,連不久前起義的國民黨最大的巡洋艦“重慶號”也是英方援助的。英方絕不會眼看著其在華利益受損。鄧首長將電報交給劉伯承時,面呈怒色。劉伯承在電報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憤憤地說:“我們不願打仗,但我們也不怕打仗!”
“報告!”機要參謀又一次送來電報。
“念!”
“八兵團棟士渠司令員來電:兵團機要處截譯敵艦密碼,敵艦正向香港發電,要求英國遠東艦隊增援。請前委指示。”
“指示什麼!告訴陳士渠,現在不是光緒年間,也不是民國年間,我們不是軟弱可欺的北洋水師,更不是賣國求榮的國軍官兵……”
“還有,告訴陳士渠,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對鄧首長的這一暗示,劉伯承是心領神會。這對老搭檔考慮的幾乎是同一個問題,帶有國際爭端性的軍事衝突最好是由下面決斷,即使弄到談判桌上話也好講得多。劉伯承摘下眼鏡,若有所思地擦著鏡片,沉吟道:“再告訴陳士渠,想問題時,不僅站在一個兵團司令員的角度,更重要的是站在我們中華民族——一個心理上再也輸不起的民族角度上。
二、遠東艦隊梅登將軍的命令
遠東艦隊副總司令梅登中將官邸。
一輛軍用摩托車飛馳而來,直奔官邸大院。
“將軍急電!”
“進來!”正在進早餐的梅登將軍放下刀叉,接過電報:
“英國遠東艦隊梅登將軍:
據保密局報告,王牌炮團一特縱炮團正向三江營一帶移動。大有炸沉‘紫石英’號的勢態。 國軍已派出軍艦,又恐勢單力薄,難解重圍。望將軍派重艦相助,共解胞友之難。
桂永清”
梅登中將站起來,捏著電報的手倒剪在背後,圍著長長的餐桌轉了起來。從昨夜到今晨,他連續接到三封呼救電報,如果說第一封“紫石英”號急電是小題大做,第二封海軍副武官克仁斯少校急電是部屬無能,那麼第三封來自盟軍海軍統帥部的電報卻使他真正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了。他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珠,但他身上的那種大不列顛帝國的傳統血統又不允許他表現出任何虛弱。
他的爺爺曾參加過鴉片戰爭,並參加了南京條約的簽字儀式。那時,中國的內河英艦可隨便出入,租界內外可為所欲為。後來,他的父親又作為八同聯軍中的一名英國軍官再入中國,殺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數字的生靈。聽爺爺和父親說,世界上最好征服的是中國。中國人心散,屬蛇的,只要打中七寸,便會像盤菜一樣被端上餐桌。但一定要猛打七寸。在國軍同日軍的武漢會戰,南京保衛戰,上海保衛戰中,他親身感受到了這一點。直到現在他還相信,我軍不敢把天下第一流的皇家海軍怎麼樣。但梅登又不愧為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反法西斯的英雄。他深知入侵者會給被侵略者帶來什麼樣的災難。如果自己出動重艦和國軍海軍聯戰,那將會捲入一場可怕的內戰中去。梅登中將向空中舉起一指,示意身後的副官:“回電桂永清將軍,感謝他對長江英艦事件的關心,但希望他不要介入此串,我等自行解決。”
副官走後又來了一位機要副官。“報告將軍。海軍駐華副武官克仁斯少校來電,望將軍無論如何要前去解救‘紫石英’號。電報還說今晨5時,羅伯遜中校死在中央醫院,已經在長江進行了水葬。艦上其他人的性命也難預測。”
“什麼,密斯特羅……”梅登痛苦地閉上眼睛,舉拳捶打著前額。這位跟了他十幾年的親如兄弟般的老艦長竟死得這樣慘。如果真像桂永清說得那樣,“紫石英”怕是要全完了。
“報告將軍,”又一副官入內, “國內來電。”
“念。”
“首相艾德禮來電:按照南京割地賠款條約,英國軍艦有合法權利開進長江執行和平使命。特此,授權予梅登將軍,率隊出征,重振大英帝國的神威。”
“還有前首相丘吉爾來電:英艦進擊長江是為了執行護僑任務,無辜遭襲擊,辱我皇家海軍之神威,應立即派出巡洋艦實施報復。”
驀地,梅登中將睜開發紅的眼睛,發狠地狂囂:“通知巡洋艦‘倫敦’號,驅逐艦‘黑天鵝’號馬上進入戰鬥準備。天黑以前,隨我進攻中國的內河。我要讓鴉片戰爭在中國重演。”
三、大不列顛的沉淪
4月21日晨。
7000噸位的輕巡洋艦“倫敦”號率驅逐艦“黑天鵝”號,全速駛過江陰,直逼我軍控制的三江營江面。 “倫敦”號的艦橋上,身著白色禮服的梅登中將,舉著20倍的單筒望遠鏡搜尋著三江營的江岸。他的身邊是“倫敦”號艦長卡扎勒上校,他手中也舉著一隻單筒望遠鏡。
“轟——轟——”,江北岸發來兩發炮彈,在“倫敦”號右前方100米處爆炸。這是江北岸的我軍在發炮警告,英艦隊已經進入我軍控制的江面了。
“將軍,放炮的怕就是王牌炮兵團吧?”
“王牌團絕不會過早地暴露自己的位置。”富有海上作戰經驗的梅登將軍用手指著江北岸林蔭最濃的地方,說,“要我是炮兵團長,我就會選擇那裡作為陣地,那裡視野開闊,便於火力發揮,且有樹木掩護。”果然,梅登將軍話音未落,林蔭中便發現了鐵器反射出來的陽光。“上校,你知道嗎,和中國人打仗要先發制人,打中他的核心部位,其他不打自垮。”梅登將軍向空中舉起食指,得意地劃了兩圈,“命令兩艦所有炮口對準林蔭處。”
頓時, “倫敦”號,“黑天鵝”號上的所有巨炮一齊指向江北崖的那一片樹林。梅登將軍高高舉起的食指輕輕勾了下: “發連炮,放。”
無數條火舌從軍艦上飛起,江面消失了,軍艦消失了,只剩下濃煙裡的火舌和振聾發聵的炮聲……小樹林變成一片火海。
江北崖的炮兵指揮所裡,特縱炮一團王團長和八兵團炮三團的李團長正舉著電話,聽筒裡傳來鄧政委那濃重的江西口音:“當中國人民經過前赴後繼的流血鬥爭,就要獲得翻身解放的時候,豈能再容忍外國軍艦在中國的內河橫衝宜撞?在渡江在即的偉大時刻,豈能忍受外國艦隊的威脅和干涉?!為此,我命令你們王團、李團,代表我們飽受欺侮的民族,向侵略者討還一個正義。”
“政委,有您這句話就行,您等著瞧吧!”
掛了電話,敵艦的炮聲逐漸稀疏了。李團長探出掩體,伸了下舌頭:“夥計,我們的那個偽裝陣地,巳經從地球上抹掉了。”
“讓敵艦隊稍微休息會兒,該我們幹一陣兒了。”王團長遞給李團長一個話筒。 “我們開始分片包乾兒吧。”
“炮一團,集中全團炮火,打那個大個的。”
“炮三團,集中火力打那個小點的。”
“開火——”
江北崖的掩蔽體裡飛起一片火舌,該地面起的火焰竄出十幾米。頃刻之間敵艦隊消失在一片茫茫的水霧之中。醒悟過來的英艦也展開猛烈還擊。然而彈著點極為紊亂,完全失去了炮火覆蓋規律。岸上的炮火更加猛烈了,榴彈炮、加濃炮、迫擊炮……炮彈曳著長長的火光,山呼海嘯般地撲向江心。 “黑天鵝”號上的炮聲停止了。“黑天鵝,黑天鵝……”梅登將軍失去了以往的驕橫,大聲呼喚著“黑天鵝”號……“命你艦攻擊右翼陣地,掩護我中心突破,‘黑天鵝’聽到了嗎?”
“黑天鵝”依然是沒有炮聲,只是不停地在佈滿炮火的江心打著旋。
“繼續呼叫‘黑天鵝’。”
“報告將軍!”旗塔上傳來訊號兵的聲音,“‘黑天鵝’發來訊號,指揮艙、報務艙被炮火擊中,六門主炮全被炸燬,‘黑天鵝’完全失去……”訊號兵話未說完,一發平射的加農炮彈擊中了旗塔,訊號兵和旗塔一起化為烏有。卡扎勒氣喘吁吁地衝進指揮艙:“將軍,前主炮被炸塌了,我們還是撤吧。”
“上校,”梅登厲聲喝斥,“別忘了,我們是‘日不落’帝國的皇家海軍,納粹的軍艦我打沉過五艘,難道能向這些雜牌軍妥協嗎?傳令,調轉船頭,用後主炮還擊。放下快艇,衝擊他們的江岸!”然而,不過3分鐘,兩艘放下水的小快艇葬身江底。兩門後主炮一門斷了炮管,一門掀進了江裡。梅登命令兩翼重炮集中火力,先炸燬威脅性最大的加農炮陣地。可是,這道命令尚未送出,一發炮彈擊中了指揮艙,梅登和卡扎勒同時被掀倒在地。至此,兩艘英國皇家海軍遠東艦隊的主力艦拖看濃濃的白煙向後遁逃。不可一世的“海上梟雄”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種頑強的毀滅性的打擊會來自這個古老的東亞病夫的國度。
第二天,《字林西報》登出大黑體字的標題:“大不列顛帝國沉淪了——昨晨的炮戰中,英方遠東艦隊旗幟“倫敦”號的司令塔被擊毀,艦長卡扎勒上校身負重傷,梅登中將的禮服被彈片撕破。官兵死亡十五人,受傷十三人。‘黑天鵝’號中彈五十多處,死傷慘重。到目前為止,還有103名‘失蹤’的官兵正在尋找中。 ‘紫石英’升起白旗。”
這份報紙傳到了劉、鄧手裡,兩位首長舒心地笑了。
四、揚子江的炮聲震撼英國下院
長江中英大戰轟動了整個世界,外電紛紛報道這一事件。美國的艾森豪威爾將軍對英國海軍傷亡之慘重感到震驚。他即日發電美軍駐華司令部,嚴令駐華美軍,不得擅自介入中國內戰,一個來自主要方面的威脅減緩了。
英國下院為此召開了一場緊急會議。會議伊始,英國首相艾德禮首先發表宣告:“英軍艦完全是按照條約進入長江執行和平調解任務的,中方軍隊不顧條約的法律性,公然炮擊我兩艘軍艦,打死打傷我海軍官兵數以百計。中共要對此引起的一切後果負全部責任。”
“我贊成首相的聲響。”國防大臣亞歷山大高舉著手中的一份戰報,慷慨陳辭:“我們進入中國的內河,是為了保護我僑民不受塗炭, 並不想打仗。 我們大英帝國曆來是熱愛和平的,我們不願打仗,但我們也不伯打仗,我們應該要全體議員明白這個道理。”
叼著大雪茄煙的丘吉爾喊了起來:“不,現在已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了。這是我們國家的恥辱。今天,我們決不能就此退出這場角逐。”丘吉爾顯得異常激動,疊出雙層的下巴上泛起了老年人少有的絳紅色。“在巴拿馬海峽、在英吉利海峽、在諾曼底、在西柏林,到處都有我們偉大的英格蘭戰士的足跡,我們英格蘭人是在反法西斯的戰爭中著名於世的。同樣,我們的政府應該派一兩艘航空母艦到遠東去,到中國的內河去,那裡同樣需要我們的足跡。”
丘吉爾的話音剛落,議政大廳一片反對聲。身材高大的麥克米倫站起來,凌厲的辭鋒直指政府首腦:“請問前首相丘吉爾先生,他們是法西斯嗎?他們是入侵者嗎?真不敢相信,開著軍艦闖入別國內河的人反而有資格稱別人是侵略者,如果這是我們英格蘭的偉大之處,那麼我們寧可把它埋進納粹的墳塋。"
丘吉爾狂暴地捶著議政廳大案,喝道:“長江炮擊案責任完全歸咎他們,我提醒諸位,是他們先開的炮。”
議員蓋萊奇當即向邱吉爾提出善意的質問:前首相,作為您的老兵,我還清楚記得英吉利海峽那次炮戰。在我們向納粹海軍發起總攻擊的預定日,兩艘親希特勒國家的軍艦闖入了英吉利海峽,您不也是氣憤地命令我將它擊沉嗎?首相,如果那個民族在入侵者面前卑躬屈膝,那才為世人恥笑呢?甚至也包括首相您。”
“再說,他們對這件事已經是很大氣度地忍讓了,否則,‘紫石英’號現在絕不會再浮在江面上丁。這一點我們大英國怕是做不到的。”
下院會議結果,以壓倒的數字否定了艾德禮和丘吉爾關於出兵遠東的提議。政府受到了議員的前所未有過的指責。
五、英軍被迫談判
4月30日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致英方宣告:
“我們提醒英方政府, 中國不再是1841年的中國,中國人民已經有能力對付一切外來的入侵者,對丘吉爾派來的實施武力報復的航空母艦我們已做了充分的準備,別說是來一艘,就是三艘,四艘,我們也敢碰一碰,至於艾德扎提出的國民黨的承諾,我們一概不予承認。英艦挑釁鬧事,干涉中國內政,闖入中國內河,踐踏中國領土, 中國有理由要求英國政府承認錯誤,並進行道歉和賠償。……
毛澤東”
宣告的發表,世界輿論譁然。英方迫於世界輿論的壓力,不得不派出英國駐華海軍副武官,新上任的“紫石英”艦長克仁斯上校來同我方商討“紫石英”一案的處理方法。前委經研究,由鎮江前線司令部派出了康矛召同志為談判代表,並臨時授予康矛召同志上校軍銜。
“上校,我們英格蘭民族歷史上就是仁義之邦,我們從來就是以善意的姿態對待世界各國,必要時我們還給予無私的援助。”
“克仁斯少校,我國對貴國的善意早在1840年就有所瞭解了……八國聯軍入侵中國後,瞭解的更加深刻……”
“……”克仁斯臉上露出尷尬的苦笑。“這是誤會,歷史性的誤會。
“那麼,今天‘紫石英’號闖入我內河也是誤會嗎?”康矛召收斂了笑容。
“不知貴軍談判的具體意見如何?”克仁斯少校低聲問。
“我軍有四條意見:一、英艦擅自闖入我軍防區,炮擊我軍陣地,造成我軍傷亡252人,大量村舍被毀,英方應對此暴行負全部責任;二、英艦應道歉,並保證以後不再發生與中國人民為敵的行為;三、我們保留向英國要求賠償損失,嚴懲兇手的一切權利;四、 ‘紫石英’艦停留現位置,不得移動。”
克仁斯先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上校,已經身亡的艦長羅伯遜應負此事件主要責任,該艦不移動,請勿再炮擊,賠償的問題需由英國政府及其代表談判解決。”
第一輪談判就這樣,匆匆結束。
六、布朗特上將推卸責任
5月23日。克仁斯少校來到鎮江前線指揮部,求見指揮部的袁仲賢將軍。
一支菸的功夫,共軍談判代表康矛召上校陪同袁仲賢司令員進來。袁司令員走到會議桌的頂端就座,威嚴的目光向起立致意的克仁斯少校示意請坐。克仁斯從黑色公文包裡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檔案走到袁仲賢面前,“咔嚓”一個標準的中國軍人敬禮:“報告將軍,我‘日不落’大英國遠東艦隊總司令布朗特上將令我給您送來一份電函。”
袁仲賢微微蹙起濃眉,他沒接電函,向後打了個手勢,他身後的翻譯任新葦將電函接了過去。拆開。
“當眾翻譯。”
“將軍,怕不妥吧?”克仁斯掃著康矛召上校和來回走動的工作人員。
“翻!”
任新葦用半半拉拉的漢語念著:“袁將軍,你我都是軍人,理解我們軍人的苦衷,‘紫石英’艦偶然事件的討論已由英國大使在南京開始,此屬高階外交範圍之事,我無權決定在‘紫石英’號艦長與你們之間作關於這一事件責任的任何討論。……”
“等—等,”袁仲賢打斷了任新葦的話,“少校,南京已被我們所控制,據我們瞭解,貴國大使並沒有在南京召開過這樣的討論會,恐怕你們的艦隊司令在國外發這封電報時還不知南京已經解放吧?”
“這……”克仁斯上校臉色很難看,他深深抱怨布朗特上將的疏忽,撒了這樣一個愚蠢的謊,致使英國皇家海軍又添了一個國際笑料。
任新葦繼續念著:“至於貴軍不予‘紫石英’安全航行的唯一理由,可能是它的移動影響到軍事行動,或者可能使該艦陷於危險。出於其任何理由的扣留恐怕會產生最嚴重的國際後果。”
“砰!”袁司令一拳,全屋震驚,“少校,1840年你們的鐵甲兵艦侵入我廣州時考慮過國際後果嗎?以你們為骨幹的八國聯軍打進北京時你們考慮過國際後果嗎?今天,你們軍艦闖入我內河,炮擊我軍民,又考慮過國際後果了嗎?你們威脅嚇不倒我們中國人民,也嚇不倒我們這支軍隊,如果你們的遠東艦隊再敢進入我們長江,我叫你們整個艦隊片甲不留。”
“少校,如果我在一個早上,帶著一支全副武裝的中國艦隊,突然出現在英國的內河上,你們也會認為這是執行‘和平使命’嗎?”
“少校,來看看你們執行的‘和平使命’吧!”袁仲賢推開會議室的木窗。外面是一片被戰火燒焦的田野,合抱粗的大樹連根拔起,殘垣斷壁的房舍已經生出了野草,莊稼乾枯了,河道堵塞了,遍地的瓦礫,依稀可辨的褐色的血漬。只有少校心裡明白,英艦把上百噸的炮彈傾瀉在了這片方圓不到十里的土地上了。這裡任何生靈,哪怕是一隻鳥也不會存在了。
“這絕不是我們的本意。”克仁斯輕聲囁嚅著。
“少校,我很明白布朗特將軍的心理。大英帝國的皇家海軍先後參加了兩次世界大戰,它還從未向任何國家認過輸,更未道過歉,向中國人民道歉會有損皇家海軍的威信。當然你們更不想賠款,因為那意味著戰敗。但是,我希望你回去也向布特朗轉達我們的話:中國人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強盛過,人民成了中國真正的主人,他們絕不會向世界上任何列強妥協。”
“……”克仁斯低聲說道,“請問將軍,可否允許英國高階官員來此?康上校可否去南京?”
袁仲賢司令員臉上第一次露出和藹的微笑。
七、“紫石英”號潛逃後的懺悔
7月30日晚。
袁仲賢司令員今天格外輕鬆,剛接到康矛召上校從南京發來的電報,英方有承認錯誤的誠意,長江英艦事件的解決,指日可待,長達三個月之久的外交戰將以什麼樣的結局告終他還沒有把握。但他感到欣慰的是在這場舉世矚目的事件中,中國人民在國際舞臺上挺起了腰桿,第一次向世界人民和列強國家宣佈中國人民屈辱的歷史結束了。
“報告!”作戰室一位參謀急匆匆闖進來“剛才江崖觀察哨報告,‘江陵解放’號客輪經過‘紫石英’ 駛往上海肘,‘紫石英’號模仿我客輪桅杆,正尾隨‘江陵解放’號潛逃。” 。
“果然又在耍陰謀。”袁仲賢急步來到作戰室,操起話筒,喊道:“立即通知二十五軍駐大港炮兵,火力阻止‘紫石英’號。但不要擊沉它。”
9時15分,大港炮兵向“紫石英”號發炮警告。“紫石英”號還擊,雙方展開激烈炮戰。此時的“紫石英”已衝出了大港,駛入龜山特縱炮團的防區。克仁斯深知特縱炮團的厲害,遠東艦隊的旗艦“倫敦”號、驅逐艦“黑天鵝”號,護衛艦“伴侶”號等,四艦同攻都被特縱炮團打得潰不成軍,何況自己一艘負了重傷的“紫石英”號呢,說句不好聽的,只要龜山方面一開炮,三分鐘之內“紫石英”號就會沉江底。“命令,全艦熄燈,不許開炮,全速前進。”艦上所有人都認為這個丟人的命令是唯一可行的命令。
然而,龜山方面還是開炮了,克仁斯只覺眼前一片弦目的火光,接著,後腦被一陣爆炸的衝擊波震痛。同時,左舷、右舷都被數丈高的水柱淹沒。
“快!全速!全速!”
然而,四周爆起的水柱依然跟著他。克仁斯突然醒悟過來,他被戲弄了。打得是梅花炮,只要願意,這四發炮彈隨時都會準確無誤地落到他的甲板、艦艙,指揮塔。——第二次世界大戰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過這樣厲害的炮兵。克仁斯的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布朗特,只有你這個天底下第一號大混蛋才做這樣的愚事。”航海長跑上指揮塔,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 “艦長,我們航行了200米,他們打了六次梅花炮,這已是最後的警告了。再走我們怕是要沉入江底了。”
克仁斯絕望的目光盯著把江面照得如同白晝的照明彈,用顫抖的聲音喊著:“快升白旗。”
“升白旗是要停航的。”
“不能停航,這是上將的命令,……我們的命已握在他們的手中了,皇家海軍的虎威已經和羅伯遜艦長一起沉入江底了。”克仁斯閉上雙目,右手在胸前畫著“十字架”。
不到一分鐘,炮擊果然停止了。報務員登上指揮塔:“報告艦長,大使館來電,說經過協商,鄧先生已下令停止炮擊。”
"密斯特鄧,我的上帝,”克仁斯臉上出現了少有的激動。
二十分鐘後,“紫石英”號選出了長江口,從死亡的恐怖中恢復平靜後的克仁斯又感到一片茫然。他對我軍所作所為感到不解,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又感到卑微。一個曾經用軍事和政治的強大奴役過別國,現在正在急劇衰退的困家,一個踐踏別國主權,入侵別國內河,滲透別國政治的國家,為什麼在正義面前表現得這樣無賴呢?
“少校,上將發來電報,祝賀我們勝利……”航海長拿著一份電報跑進來。
“不,……”克仁斯搖了搖頭,藍眼睛裡閃著淚花,“道義上我們敗了,敗得很慘……”
結語
英艦長江事件是新中國誕生前夕中英間的首次大交鋒,它促進了中英雙方的相互理解。布朗特上將聽了克仁斯的戰況彙報後,深感惋惜地說: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仁義之師,可惜對他們瞭解得太少了,甚至還有不少誤解。連主張出兵遠東實施軍事報復的丘吉爾和艾德禮兩首相也對中國軍隊做出的忍讓報以欽佩。一時間,英國朝野無不為之感動。因為這種忍讓來自一個心理上再也輸不起的——而且正在世界上崛起的龐大民族。也許有這種因素。新中國誕生不到一百天,英國政府就予以外交上的承認。
這是整個歐洲第一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資本主義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