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定看過周星馳的大話西遊,電影裡的紫霞仙子和青霞仙子用著一具身體,卻爭鬥不休。醒世恆言裡有一篇《鄭節使立功神臂弓》,裡面講了兩個蜘蛛精,一個叫日霞仙子,一個叫月華仙子,也是不斷爭鬥。我猜大話西遊和這個故事有些淵源。下面我用自己的話把這個故事講一講。
話說宋朝時東京汴梁有個姓張的員外,名叫張俊卿,家有萬貫家財。一日,張員外在自家當鋪門口看到一個和尚,生得雙眉垂雪,橫眼碧波,手拿一根九環錫杖。和尚走上前來,說道:“我是竹林寺方丈,特來化緣,請員外施捨後院那五百根香羅木。”
張員外聞聽有些吃驚,暗想:他怎麼知道我有五百根香羅木?那可是父親在世時許下東嶽廟蓋嘉寧大殿的。再說這竹林寺我從沒聽說過,哪能施捨?於是說道:“不是我吝嗇,這些香羅木是我先人許下的心願,要去東嶽還願所用,所以不敢做主。”和尚說道:“員外如果不肯施捨,晚上我自派人來拿。”說完轉身離去。員外對旁邊人說道:“這和尚莫非是個癲子?”
當天晚上,張員外後院火起,火光裡百十個奇形怪狀的小鬼,把香羅木全部搬走。張員外趕到時,已經火光熄滅,一點沒有焚燒的痕跡,只是少了那五百根香羅木。員外一夜未眠,早晨去和媽媽說了此事,並說道:“沒了爹爹還願之物,卻如何是好?”媽媽安慰道:“我兒不要煩惱,這裡有個寶物,你去施捨到東嶽廟裡,價值比那些香羅木還要高出許多。”說著拿出一個玉件兒,是幾個互相套在一起的玉環。這是當年張員外的父親從海外淘來,的確是無價之寶。
第二天,張員外帶上玉環,和幾個朋友一起去了泰山。曉行夜宿,飢餐渴飲,十天後到達東嶽。在東嶽廟,朋友們各自燒香還願,員外把玉環施捨在炳靈公(泰山神的三兒子)殿內。然後大家開始遊覽泰山風景。
當時正是春天,輕煙淡淡、春意融融。張員外走得倦了,就讓朋友們先走,自己在一個亭子上歇腳。
忽聽斧鑿施工的聲音,他順著聲音看去,幾個高大漢子在一片竹籬笆裡施工,所用木料正是他家丟失的香羅木。員外正驚疑間,一個僧人來到面前作揖說道:“長老有請!”他跟著僧人走入籬笆門,只見好大一座寺院,見了長老,正是那化緣的和尚。還沒說話,一個黃巾力士走了進來,稟報道:“炳靈公相見。”聲音如暴雷一般,把個員外嚇得一驚,卻又暗自猜疑:炳靈公是岳廟大神,怎麼會到這裡參拜和尚?
長老對他說道:“你先躲到屏風後面,我辦完事情,再來相敘。”隨後,殿裡進來一人,和岳廟裡的炳靈公塑像完全一樣。和尚站起迎接,然後問道:“昨晚的事怎麼樣了?”炳靈公說:“這人不願意做半世將軍,非要做三年天子。”和尚說:“帶過來。”
幾個力士押過來一個大漢,高約八尺。和尚說:“讓你做個將軍有什麼不可?為何非要做天子?再不聽話,一頓好打。”大漢倨傲不服,黃巾力士把他掀翻在地,用棍子亂打。大漢告饒說:“好吧好吧,就胡亂做個將軍吧。”力士把文書拿過去,教他畫押,然後放了出去。炳靈公也告辭離去。
和尚讓員外出來吃茶,又領他到山中游覽,走到一處峭壁,被和尚一把推下,員外驚醒,原來是一夢。回味一下,嘴裡又有茶香。四下打量,寺院籬笆,以及施工的人員都蹤影皆無。正詫異間,朋友們已經摺返找來。
張員外回到家中後,因為開倉救窮,收留了一個名叫鄭信的人,模樣儼然就是竹林寺捱打的大漢。員外心有所感,讓鄭信做了店鋪管家。鄭信兢兢業業,打死了一個來敲詐的潑皮,被抓捕入獄。(由於原文太長,這部分一言帶過,不然的話,一時半會也說不到蜘蛛精。)
卻說鄭信入獄後,張員外打點獄卒,對鄭信好生對待,盼望能僥倖遇到朝廷大赦。某天,開封府尹出城上香,看到路旁一口古井黑氣沖天。府尹說聲怪哉,通判建議,挑死刑犯下井探查。坐在竹籃上下去幾個,聽到搖鈴聲拉上來,籃子裡只有骨頭。
府尹不肯罷休,要再派人下去,正好就輪到了鄭信。鄭信要了盔甲寶劍,下井後也是一去不返,但是籃子裡沒有骨頭,黑氣也不再冒出。府尹也倦了,於是回府。
再說鄭信,到了井底,看到井壁上有個小洞,僅容一人。他鑽進去後,裡面別有一番洞天,山嶺相連,煙霞繚繞,蒼崖鬱郁長青松,曲澗涓涓流細水。
他信步向前,來到一座大宅,門上牌匾四個大字“日霞之殿”。進門後四下無人,鄭信仗劍直入,來到殿內,有一個紅衣女子在床上睡得正濃。鄭信大喝一聲:“是何方妖怪?”女子驚起,卻做出一副媚態說道:“鄭郎,妾獨守空房,等你多時了。我們五百年前就是眷侶,今日終於又重得相見。”
鄭信看女子千嬌百媚,不覺動心,放下寶劍,脫去盔甲,坐了下來。女子自稱日霞仙子,讓丫鬟擺上酒宴,二人對飲。從此結成夫妻,兩情歡快,海誓山盟。
這樣過了些時日,忽一天日霞說道:“丈夫你耐一會兒寂寞,我出去辦些事情。如果需要酒食,儘管吩咐丫鬟。切不可去後面的宮殿玩耍。”鄭信獨自在家,喝了幾杯酒,想起妻子說的話,有些納悶,後宮有什麼蹊蹺?我道要去瞧瞧。
他出了後門,又看到一個宮殿,上寫月華之殿。鄭信走入殿裡,迎面走出一個白衣女子,看到鄭信,說道:“我丈夫原來在這裡。”不由分說,讓丫環簇擁到殿裡,飲酒數杯,擁入羅帳,成了夫妻之禮。
整理衣服起來,丫環來報:“前殿日霞娘娘來啦!”白衣女子來不及把鄭信藏起,日霞已經闖了進來,拉著鄭信回到前殿。月華追到前殿,說道:“姐姐,你把我丈夫帶走,卻叫我怎麼辦?”日霞讓鄭信進到殿裡,然後對月華說道:“妹妹,這是我的丈夫,怎麼成了你的?”兩個女子一聲比一聲高,最後跳到空中打了起來。片刻後,日霞不敵,落地進殿關門,她對鄭信說道:“你不聽我的話,才有今日之事。我已經身懷六甲,不敵那個賤人。明日你要助我一臂之力。”
說著拿出一副弓箭,又說道:“此物名叫神臂弓,原本非人間所有,明日我和那賤人鬥法,你在地上向那白的射箭。”
第二天,月華仙子果然又來尋釁,兩人又飛到空中,起初還是兩個仙子,片刻後都現了本相,卻是兩個張牙舞爪的大蜘蛛,一紅一白。眼看紅蜘蛛又要落敗,鄭信對著白蜘蛛一箭射去,白蜘蛛落地,變成一個白衣女子,大聲罵道:“鄭信你個負心賊,暗算了我也。”邊罵邊往後殿而去,再也不到前殿來。
鄭信和日霞兩情相悅,倏忽間過了三年,期間,日霞生下雙胞胎,一男一女。有一日,鄭信想到:這裡雖然快樂,大丈夫卻是辜負了大好時光。於是對日霞說道:“承蒙娘娘收留,但我作為男兒,終日碌碌無為,卻也不是了處。總要博取個功名報答我妻。”日霞問道:“丈夫要去何處?”鄭信說想去太原從軍,日霞就送了他神臂弓,又落淚說道:“自此一別,不知何日相聚,丈夫只管放心,這一年一女我會妥善撫養,十二年後,叫你們父子團聚。”
鄭信雖然立志博取功名,聽說相聚無期,也是內心傷感。他抱著神臂弓,出了宮門,忽然一陣狂風,回頭不見了宮殿和仙子,面前出現一個路口,卻是汾州大路,離太原不遠。投到鐘相公門下,獻上神臂弓。相公大喜,吩咐工人照做數千張,把鄭信補做帳前指揮。後來積累軍功,做了兩川節度使。
話說兩頭,張員外自打鄭信下井失蹤後,每年差人到井口祭拜。一日,祭拜的人帶回一男一女兩個嬰孩,說是一個紅衣女子所送,是鄭信的孩子。員外吃了一驚,想起當年夢裡聽說鄭信要做諸侯將軍,半信半疑,把孩子收留撫養。
轉眼十二年過去,某天,門人來報:“兩川節度使鄭信派人前來送信。”說話間一個差官進得大門,面帶風塵之色,牽著一匹高頭大馬。
張員外看了書信,鄭信在信裡詳細說了自己遇到日霞仙子,生下兒女,現在立功當官之事。並送上黃金三百兩。但是不知道一雙兒女現在在員外這裡。張員外不敢怠慢,考慮到女孩走長途不便,只帶上鄭信的兒子,跟差官去了劍門。
鄭信見到兒子大喜,取名鄭武,又把未見面的女兒配給員外兒子為妻。
這正是:鄭信當年未遇時,俊卿夢裡已先知。運來自有因緣到,到手休嫌早共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