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屯的餘春是個憨厚的人，自打懂事起，就和老媽下地幹活，他爹是癆病的底子體弱多病，基本幹不了重活。餘春是家裡的老大，身下還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那時候是生產隊呢，他家是隊裡的照顧戶，缺衣少穿，日子過得苦巴巴的。後來，老爹就過世了，餘春成了家裡的頂樑柱，他幫老媽撐起家，給弟弟妹妹們擋風遮雨，他靠自己苦幹，不但給自己說上媳婦，還幫兩個弟弟成了家，也把兩個妹妹嫁了出去。
這日子眼見好轉，餘春卻病了，左腳怕涼，時不時地麻木一陣，走路一瘸一拐的，後來開始疼，夜間更是疼得難熬，去醫院看，大夫說是脈管炎，開了些藥，告說戒菸少酒，觀察一段看看。
餘春打小就學會了吸菸，一時半會兒也管不住自己，照抽不誤。三個月後，左腳不見好轉，右腳也有了症狀。再去醫院瞧看，大夫說這煙戒不掉，那就等著潰爛截肢吧，勸餘春戒菸，適量喝點酒。這回餘春很有記性，回家後不再碰煙，慢慢練著喝點酒。疼痛症狀減輕後，餘春就又開始下地幹活，一天到了地頭，餘春習慣性地坐下來休息，突然來了一陣旋風，眼見著就奔餘春掃來，餘春媳婦看見了嚇了一跳，連喊帶比劃讓餘春躲躲，餘春聽見了媳婦的喊聲卻沒有躲過迎面襲來的旋風，他一下就栽歪倒到地上，他媳婦跑過來時，餘春已不省人事。
餘春癱瘓了，脈管炎加重了，先是小腳趾發黑，沒幾天掉了，緊接著無名腳趾開始發黑，疼得撕心裂肺。到醫院去，大夫說都這樣了，趕緊手術截肢，一問價錢得四千多塊，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承受範圍。餘春和媳婦說咱回去吧，就這個命了，活到哪天算哪天。
夜晚，西屋的老母親，聽著餘春痛苦的呻吟聲，眼淚不停地流，迷糊中，她感覺有個小孩拉著她的手往山裡走，到了一個村口，有位老太太沖她招手，她走過去，坐到老太太身邊的石板上喘口氣。老太太說你大兒子多好個人啊，卻遭癱啵爛腳的罪，你個當媽的咋就不想著幫他治呢？
餘春媽“哇”地就哭了，說哪來的錢啊，先是老頭子四十來的就得了肺結核死的早，後來孩子大了要說媳婦，我是五十剛過就累彎了腰，餘春他任幹，可命不濟，日子剛返梢就開始有病，這脈管炎也不是啥大病，可他養不起啊……
老太太說沒錢你就想沒錢的轍啊，大醫院治不起，你找民間郎中啊。
餘春媽說哪還有民間郎中啊？都是醫院大夫了。
小孩說你咋那麼死心眼呢，民間就沒有能看病治病的了？你回去到下街（gāi）老王家，求老王奶奶幫幫你。趕緊去吧。
餘春媽說你這孩子話還沒說透呢咋趕我呢。
“哐當”一聲，房門被推開了，餘春媳婦驚慌地跑進來，說媽你趕緊去看看餘春，他要不行了。老太太騰地起身，下了地，也不穿鞋了，就跑到東屋，抱起餘春的頭和他說，媽這就去下街（gāi）王奶奶家求人，說完打媳婦手裡拿過鞋穿上，一路小跑著去了下街（gāi）。
天還沒亮呢，王奶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餘春媽進屋就給老太太跪下了，求她救救餘春。王奶奶說我哪有這個能耐啊，餘春媽說仙人讓我來求你的，只有你能救餘春了，說著跪地不起。王奶奶說你趕緊坐炕上來，天亮我就讓二良子去村裡給他邊外三姨家大嫂常娟打電話，讓常娟來瞧看下。
這天天傍黑的時候，常娟來了。常娟是一位三十七八的女人，小個，梳著短髮，很精明的樣子。她到餘春家也不習外，脫鞋上炕盤腿就坐了下來，看著餘春也不說話，一棵接一棵地抽著煙。末了，和餘春媽、媳婦說，我給你們出個方子，需要活癩疤子（蟾蜍）和香油，就是活開膛，心和膽要活的，和上香油後糊到腳面上，一共需要糊40副。明天呢，你家就找人去弄癩疤子（蟾蜍），我給他糊第一副，你們看著，照著糊完，我再過來看看情況。
蟾蜍
四十天後，常娟搭捎腳的四輪子就過來了。餘春的脈管炎果真好了，兩腳連個疤了也沒落下，可就是人還下不了地。常娟一棵又一棵抽著煙，問餘春媽你奶奶婆婆是不是落炕七年走的？
餘春媽說可不是咋的，她進門的時候老太太就落炕幾年了，最後那幾年都是她幫婆婆伺候的呢，其他那幾股都不搭茬。
常娟說那幾股都沒有後吧。你大兒子孝順，但坎坷多，要不是老老太太護著，可能早就活不到今個了。那老太太為了護佑你們家落了不少的饑荒，答兌了，餘春就能下地了。
餘春媽說年節的也沒少給啊，餘春好的時候，回回也不落。
常娟說他都給了他爹吧。這人呢都是向著自己近親的，家家如此。但這事呢，還真不知道那座廟靈驗好使。一般的來說，祖上有說法的到哪都會有些本事。老太太不是挑你家，是她太窮了還想幫你們，她就不斷地欠賬。這回有頭了，她也不多要，就是金銀元寶條捆外帶一洋棒子的酒，還有9盒祖匣。送過去就沒事了。
三天後，餘春下地了，常娟是看著餘春下地的。剛開始，餘春的媳婦還攙著他，常娟說讓他自己試著慢慢地走。餘春扎著兩手，慢慢地就大膽起來，邁開步子了，除了左腳有點坡腳外，好人一個。
餘春媽拉起常娟的手，說大妹子啊，你是華佗再世啊，你說你的恩德俺們可咋個報答法啊？
常娟說大姐啊福報都是自個修來的。有好媽就會有好兒子、好媳婦。劫難過去，好好幹，錯不了。我也不能破了規矩，等上秋你家小豆收了，給我十斤八斤的做粘豆包用就行。
餘春媽的眼淚下來了，餘春和媳婦一起給常娟深深地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