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45年12月初,在北平成立了“軍調部”,這是由共產黨、美方、國民黨組成的一個機構,主要是為了避免國共雙方產生軍事衝突。1946年2月份,“軍調部”受到了國民黨特務的衝擊搗亂。數千名的國民黨特務們包圍了葉劍英的辦公室,事發當天,中共方面的羅瑞卿同志發表談話,譴責北平地方當局的保衛工作不盡責。
同年的端午節這天,“軍調部”共產黨方面的執行處長宋時輪所乘坐的轎車遇襲,葉劍英知曉後,怒拍桌子,一邊撥通北平行營的電話,向國民黨北平當局提出抗議,一邊派出榮高棠同志去北平警察總局交涉。
後來,在警察局長陳焯的分析推理下,策劃這場襲擊事件的背後主謀被鎖定,其人竟與軍統戴笠之死有關……
宋時輪“遇襲”,警察局長陳焯鎖定背後主謀
端午節晚7時,剛從北新街辦完公事的宋時輪,乘坐一輛黑色的轎車回返北京飯店。當時,路上的行人太多,他便囑咐司機減慢車速,緩緩而行。
突然,“啪”的一聲脆響傳到了宋時輪的耳朵裡。憑著多年的戰場經驗,他聽得出是槍擊。接著,宋時輪迴過頭來,一眼就望見了車玻璃上被子彈穿透的槍眼,斷定是有人行刺。這時,宋時輪衝著司機喊了一聲:“快開!”
司機也發現情況緊急,便一踩油門,加大車速,一個急轉彎離開街口,飛一般的駛抵北京飯店門口。
宋時輪快步來到葉劍英的辦公室,和他彙報了剛才發生的“槍擊事件。”
“特務們也太放肆了!”葉劍英被激怒了,“他們要幹什麼?竟然向我們動手了!”隨後,葉劍英派出榮高棠同志,要求他與北平的警察總局交涉,務必對此事追查到底……
榮高棠同志見到警察局長陳焯後,開門見山地說:“北平近來特務活動猖獗,連連發生暗殺和綁架事件,現已威脅到軍調部工作人員的安全。作為負責北平治安的警察局長,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話落,陳焯接到了軍調部美方的電話,意思也是要他嚴查兇手。這樣一來,陳焯雖不願與國民黨軍統特務作對,但也要做出一副要親自辦案的樣子。
他左思右想,決定採取“外緊內松”的策略,摸摸情況再走下一步。
於是,陳焯打電話叫來一批專業的查案人員,隨他赴北京飯店和槍擊現場勘查。
在詢問了當事人之後,又查驗了被擊車輛玻璃上的彈痕,探明為三號勃朗寧手槍子彈所擊,子彈由車的前方擊來,證明刺客是預先隱藏在車輛必經之地的前方實施阻擊。
接著,陳焯又來到出事地點,勘查了現場。從現場情況分析,刺客的開槍地點可能是街口對過的閣樓。因為此處店鋪雲集,行車如織,往來車輛必然減速而便於擊中目標。且因此處市聲嘈雜,雜亂之中難辨槍聲方向,刺客便可以此為掩護迅速脫離現場……
陳焯明白,這顯然是精於此道的人所為,而且是經過精心安排、籌劃後的一次行動。
回去的路上,陳焯琢磨這件事十有八九是馬漢三乾的。他清楚,時任軍統北平行動處長的馬漢三,對軍調部的人員一直派人在暗中監視,甚至連美方代表也加以監視,饒伯森的住宅總有便衣環繞,看是否有中共人員暗中去訪問。對此,美國人不大高興,三天兩頭地下令警察局加強安全保障,這使得他這個當局長的夾在中間受窩囊氣。
一想到這兒,陳焯不由得罵起馬漢三來。如果不是因為馬漢三與軍調部國民黨代表鄭介民的關係非同一般,他真想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給軍統們一點顏色看看。
前不久,由於軍統內部的權力之爭,上頭派人到北平清查馬漢三接收的敵偽物資,馬漢三卻遲遲不肯交出原始清單。當追問急了時,他竟有恃無恐地說:“我已送給鄭介民局長,你向他要去。”當陳焯問到鄭介民時,鄭介民立即擔當起來,使得一筆幾十萬的糊塗賬不了了之。從這件事上,陳焯見識了馬漢三和鄭介民之間的關係頗深。
除了鄭介民這層關係外,馬漢三此人做事狠辣,軍統特務頭子戴笠的死就與他有關……
馬漢三受戴笠賞識,因一把九龍寶劍“恩將仇報”
馬漢三是軍統華北地區的主要負責人,是軍統局“北方五大幹將”之一(其餘四個是王夭木、劉藝舟、喬家才和陳公澍),曾因其是北方人,熟悉華北地區政情和了解原西北軍中高階將領的各種情況而深受戴笠的賞識,成為軍統系統中非黃埔系出生而頗受重用的典型人物之一。
當馮玉祥將軍的部隊在北京南苑一帶招兵時,馬漢三認為當兵是條出路,就報名參加了西北軍。因其有一定的文化基礎,辦事精明強幹,深受各級官佐的賞識。從此,馬漢三隨西北軍部隊轉戰北方各地,曾擔任過在西北軍工作的共產黨員宣俠父的文書。
20世紀30年代,中原大戰後,西北軍被蔣介石分化瓦解,馬漢三又轉而投靠戴笠所領導的國民黨特務組織,逐漸成為戴笠的重要干將。
馬漢三交友很廣,記憶力驚人,對西北軍將領以及團職以上文武職幹部的出身、經歷、嗜好等都有一番詳細的調查瞭解,因而被戴笠稱為“活字典”。隨著戴笠的提拔,馬漢三在其特務系統中飛黃騰達,為此,有些人就開始說閒話,認為馬漢三是其特務組織中非嫡系分子中爬得最快的一個。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投降。不久後,馬漢三為了完成戴笠重建軍統局華北區的任務,竟然敢於只帶著情婦劉玉珠自重慶飛往西安,再搭乘美軍運輸機冒險降落在當時還處於日偽控制下的北平,成為軍統系統中第一個抵達北平的人,並馬上與李守信等漢奸聯絡,為國民黨方面接收北平鋪平了道路,這一行動更得到了戴笠的賞識。就這樣,戴笠向蔣介石保薦馬漢三任軍統局北平辦事處處長。
馬漢三也深知應該報答提拔自己的“主子”,在“肅整漢奸”中,他把繳獲來的不少錢財都上交給了戴笠。不過,在馬漢三要權有權,要錢有錢的時候,戴笠對他的戒備之心也越來越重了。戴笠曾對他的親信說:“馬漢三眸子不正,其心不正,又沾染‘倒戈將軍’(蔣介石等人對馮玉祥先生的諷刺之語)的門風,誰不知曉!他即入樊籠之中,難道還怕養虎為患。刀柄握在我手,如見其所行有異,斬殺便可由我。”
戴笠信心十足,認為馬漢三就像是自己手裡的玩物一般,是生是死全憑他說了算。可不曾想,馬漢三鬼心眼也不少,在龍九寶劍之事暴露後,他決定先下手為強!
龍九寶劍之事暴露,馬漢三決心先下手為強
1928年7月2日,剛剛被蔣介石收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六軍團第12軍軍長的孫殿英,一夜之間,將慈溪和乾隆兩座墓穴掘開,將墓內陪葬的金銀珠寶等洗劫一空,這就是著名的東陵盜寶案。
在孫殿英所盜竊的寶物中,最珍貴的當屬乾隆墓中的一柄九龍寶劍。據記載:
九龍寶劍長5尺,劍柄特長,上雕刻9條紫金龍,象徵“九九歸一”。劍鞘用名貴的鯊魚皮製作而成,鑲嵌紅藍寶石及金剛鑽。
孫殿英是個出了名的痞子士兵,被蔣介石收編不久,就幹下了挖掘清朝皇陵的特大事件,一時全國輿論譁然。然而,混跡江湖的孫殿英用盜陵得來的贓物,買通了當官的,就這樣,轟動一時的盜寶案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蔣介石安排孫殿英擔任冀察游擊隊的總司令。不過,由於他出身於臭名遠揚的雜牌軍,因而一直都得不到蔣介石的青睞。於是,他想到了聯絡蔣介石身邊的紅人、軍統特務總頭目——戴笠,又是花錢又是找關係,他終於和戴笠做了拜把子兄弟,後經戴笠引薦,終於受到了蔣介石的接見和任用。
1939春天,為了表達對戴笠的感激之情,孫殿英把從乾隆墓裡盜得的九龍寶劍交於戴笠,由戴笠獻給蔣介石。因戴笠有要務在身,不便攜帶寶劍。於是,戴笠就把寶劍隨手交給了軍統特務馬漢三,要他設法將寶劍送往重慶,呈獻給蔣介石。馬漢三接過寶劍之後,知道這是一件無價之寶,立即就起了貪寶之心。
戴笠回到重慶之後,遲遲不見馬漢三將寶劍送來,立即發電給馬漢三詢問。馬漢三撒謊說:
為安全計,寶劍仍留在孫殿英處,容日後再做計議。
1940年初,馬漢三以買賣人的身份到張家口一帶活動時,被日諜機關逮捕後,暗中投降敵人。就這樣,九龍寶劍先後落入了日本大特務田中隆吉與女間諜川島芳子的手中。
馬漢三被田中隆基釋放後,幾年中在軍統內部步步高昇。儘管如此,私自截留寶劍的陰影始終籠罩在他的腦海中。
後來,他經過多方打聽,獲悉寶劍已經落到了川島芳子的手上。抗戰勝利後,馬漢三透過聯絡走動,被戴笠任命為軍統北平辦事處主任。馬漢三一到北平後,第一件事就是將川島芳子逮捕,爾後,在川島芳子住宅的地窖裡找到了那柄九龍寶劍。
1946年春,戴笠到北平檢查“肅奸”工作,在提審川島芳子時,意外地獲悉了九龍寶劍的下落和馬漢三投降日本之事,由此,多年來縈繞在戴笠腦海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
戴笠從馬漢三的手中索回九龍寶劍後,並沒有說一句責備馬漢三的話。而馬漢三卻已經從戴笠那裡,嗅出了死亡的味道。他覺得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鋌而走險,向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特務頭子發起“挑戰”。
馬漢三用“美人計”要了戴笠的命
在戴笠身邊多年,馬漢三瞭解戴笠是個好色之徒,於是,他想到了利用戴笠這個致命的弱點,用“美人計”要他的命!當夜,馬漢三便與情婦、機要秘書劉玉珠商量,劉玉珠欣然應允。
1946年3月16日,戴笠從北平飛青島,準備面晤美軍司令柯克上將。那時戴笠想當國民黨海軍總司令,私下聯絡走動,特別想爭取美國軍界頭面人物的支援。出發之前,馬漢三特意安排劉玉珠伴隨,照料戴笠的日常生活。
劉玉珠年輕貌美,使出萬種風情之魅,弄得戴笠神魂顛倒。戴笠臨時決定在3月17日飛回南京,不得不與劉玉珠告別。劉玉珠嗲聲嗲氣地說:“親愛的,我不放心,我去監督檢查飛機的安全。”戴笠深信不疑。
劉玉珠與馬漢三的摯友梁若節密謀,由梁若節將定時炸彈帶上飛機,做了一番手腳,計劃定於當天中午12點半爆炸。飛機起飛後,劉玉珠掐指一算時間,大叫:“不好!如果戴笠下機後爆炸,豈不完全暴露,謀殺計劃落空?我們一個也逃不了!”
不料,天助馬漢三。當日上午,南方氣候惡劣,上海大雨滂沱,杭州出現濃霧,兩地均不能降落,飛機只能直接飛往南京,因此,飛機在空中多飛翔了一個小時。等到飛抵南京東郊的上空,恰好到了爆炸的時間,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飛機墜落“大山”地帶,戴笠剎那間被炸得粉身碎骨!訊息傳開後,馬漢三得知戴笠已死,激動不已,慶幸謀殺計劃成功,便大擺家宴,與劉玉珠舉杯慶祝。
3月21日,國民黨的“中央日報”首先刊登了戴笠專機失事的新聞,戴笠的死因,就此成了定論。一件彌天大案就此掩蓋了過去。
戴笠飛機失事後的第4天,軍統總務處長沈醉趕到現場,從當地老百姓的手中追回了那把九龍寶劍。
戴笠一死,馬漢三覺得沒了危險,此時非但不隱身而退,反而愈發想著繼續升官,進而爬上北平特別市市長的寶座。他曾得意忘形地說:“馮煥章先生曾以司書出身之何其鞏為北平特別市市長,我同是文書出身,又是中央任命的少將,論資歷略勝何一籌,只要時來運轉,特別市市長一職遲早必當取得。”
為了爭取這一職務,他對時任北平行轅主任的李宗仁畢恭畢敬,每逢過節過年,都要備好厚禮親自上門拜賀,以求拉好關係,得到李的重用。
1948年3月,國民黨召開所謂的“行憲國民大會”,選舉總統、副總統。總統一職自然非蔣介石莫屬,但副總統一席卻有5人競爭。選舉結果,桂系首領李宗仁終以微弱多數擊敗蔣介石屬意的孫科,當選副總統。
本來,蔣介石已下令毛人鳳,讓保密局動員各方面力量全力支援孫科。但馬漢三與李宗仁接觸不少,對李宗仁有一定的好感。李宗仁也曾表示過將來要重用馬漢三,所以他想借助競選的機會,在李宗仁的面前顯示一下自己在北方地區的號召力,以求進一步投靠李宗仁。
對於李宗仁成為副總統,蔣介石是極為憤怒的。按照軍統的規定,馬漢三已經觸碰到了紅線。1948年6月30日,毛人鳳親赴北平,將馬漢三秘密逮捕,以徹底查清馬漢三的問題。
之後,負責辦理此案的保密局司法處長李希成,從清理戴笠的遺產和飛機失事時的遺物入手,一步一步追查,終於弄清了馬漢三截留寶劍,投敵叛變,暗殺戴笠的全部事實真相。毛人鳳將此結果上報蔣介石,蔣介石著實震驚了。但他考慮到,戴笠的死因已經公佈出去,而且將馬漢三等人的事實真相公開,對國民黨及軍統局本身形象亦不利,遂決定馬漢三案真相不許公佈。
1948年6月30日,軍統內部宣佈的馬漢三的罪行是:“……私設小組織,成立‘建國力行社’網羅黨羽,分裂黨國,破壞軍統鐵的紀律,必須嚴懲法辦……”
9月27日,馬漢三、劉玉珠被秘密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