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萬曆年間,石臺縣武安鎮有一年輕男子名叫張三甲,自幼便跟隨一老篾匠學習編筐手藝,如今編筐十數載,早已遠近聞名!這日,他外出編筐回來,卻聞見家中有股泥腥味,他立即口含銅錢,這才逃過一劫。
在武安鎮與臨水鎮交界的地方,有一家“引客來”的客棧,此處雖然比較荒僻,但隸屬交通要道,連線兩地貿易,商賈如雲,貨物如雨,萬足踐履,冬無寒土。往返經商過路者,皆在此休息。
這日,臨水鎮的江員外家因家中所用籮筐日久腐壞,需要重新定做百十個籮筐,素聞武安鎮張三甲編筐手藝高超,故派人去請張三甲前來編筐。
張三甲的妻子名叫潘舒蓮,是本鎮殺豬匠的女兒,因父親殺生太多,身上戾氣太深,後聽從算命先生之言,便將女兒嫁給了窮篾匠張三甲,用來沖喜,減輕自己身上的業障。
此時,兩人結婚才僅僅一月時間,面對江員外家的編筐訂單,張三甲雖然心動,但想到要與新婚妻子分別數日,心裡猶豫著就要拒絕。
妻子看到張三甲猶豫不定,便知其心中所想,於是道:“相公儘管去做活,家中有我大可放心,如有急事,便遣人去尋你!”
原本猶豫的張三甲,見妻子這般說,心裡也很是欣慰,便接下了江員外家的活,隨即便讓來者先行回去,自己明日便過去。
第二日一早,張三甲便早早的起了床,在收拾好編筐所需的工具後,便準備出門了,臨行前,張三甲向妻子再三強調道:“此去不知何時歸,妻在家如有急事,務必要差人告知於我”。潘舒蓮聞言,點了點頭,馬三甲這才安心的上路了。
時間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這期間張三甲無時不刻心中都在想著妻子,只盼望手裡編筐的速度更快一點,好回去與妻子相聚。索性,這期間家中無事,妻子並沒有差人前來,這倒讓張三甲安心了不少。
終於,幾日後,張三甲編完了最後一個籮筐,待江員外檢查完畢確認無誤後,便領了工錢往回趕。
因為當時完工時已是下午,所以待到兩鎮交界處時,天已然黑透了。張三甲心想,倒不如今晚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回,一來,偏僻小路夜間趕路不安全,二來,如今已到武安鎮界,也不急於這一時,倒不如休息好了,用個好的精神面貌去見妻子。
隨即,便停下腳步,在這家名叫“引客來”的客棧住了下來。待將小二把房間開好後,馬三甲便將編筐的工具放在房間內,然後下樓找了張桌子,點了三兩個小菜和一壺酒便坐了下來,準備好好犒勞犒勞自己這幾日的辛苦。
此時哦樓下大廳內,人並不是很多,還有七八張空置的桌子,在大廳的正前方是一個戲臺,此時上面正表演著夫妻離別的場景,見此,張三甲心中感傷,端起酒杯,一口就嚥了下去。
“小兄弟,我見你心中鬱悶,瞎子能否與你共拼一桌?”,就在這時,一個道士裝扮的瞎眼老頭微笑的說道。
馬三甲聞言,抬頭看了一眼對方,不禁心裡一驚,想道:這老頭雖然眼瞎,但卻能看清我的動向,莫不是一個高人?隨即,馬三甲便說道:“先生如不介意,坐下便是,我讓小二添雙碗筷,與先生喝上一杯!”
“如此,再好不過了!”那瞎眼老頭答道。
隨即,馬三甲便讓小二多添了一副碗筷,並切了兩斤牛肉,一老一少就這般聊了起來。
酒過三巡後,馬三甲略帶醉意的問道:“往日裡,這家客棧商客不斷,為何今日卻如此冷清,直到這個點也才寥寥幾人?”
那瞎眼老頭,眯了一口酒後,這才緩緩地說道:“因為這家客棧最近出了一件大事!導致過往商客不敢再來!”
聞言,馬三甲打了個冷顫,酒也醒了三分,隨即問道:“敢問先生,此處出了什麼大事了?”
“這事就發生在半個月前,也是一名商客晚上如廁時無意間發現的!那天……”,於是,瞎眼老頭慢慢給馬三甲說道了起來。
那是半個月前的一個晚上,那天,這家客棧裡還有許許多多的人,當時,一個叫鄭西山的商人帶著手下幾人住了過來!因為經常買賣貨物走這條道,所以慢慢的便跟老闆熟悉了起來,每次過來也不需小二過來安頓馬匹,自己直接就牽進去了。
那天,鄭西山將馬拉進了客棧西邊的馬廄,就在將馬繫好出去時,卻腳下一陷,差點摔了出去!鄭西山將旁邊草撥開一看,地上卻是剛翻新過的。
還沒等他細看,客棧老闆便走了過來,隨即說道:“這塊地剛剛翻新過,準備等吹天來臨時,撒點草籽,供來往商客餵馬所用,不曾想,崴了您的腳了。”
鄭西山聽老闆這麼說,也沒再多想,隨即拱拱手便進了客棧裡。
待將隨身物品放在房間後,他們幾人便下樓切了幾斤牛肉,溫了幾斤好酒,便吃喝了起來,因為來往商客時間長了,相互之間都已熟悉,因此每當聚在此處時,都會喝上幾杯。
但這兩次住這時,鄭西山發現,自己所熟悉的幾人卻都沒見到,這讓鄭西山心情煩悶,喝酒也沒了心情,隨便喝了兩口後,便回了房間睡覺了,讓手下幾人接著喝了。
大概夜裡二更天的時候,因為感覺口渴,鄭西山便起床準備倒點水喝,結果卻聽到門外有輕碎的腳步聲,鄭西山輕輕的開啟門,卻並沒有見到任何人,只是在門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泥腥味。
看到這裡,鄭西山略感奇怪,平時未見端倪,今日自己剛進馬廄,老闆就突然出現了,現在門外過道上又出現了泥腥味,此間必定不會簡單。
於是,鄭西山悄悄退到了床邊,將枕頭放在了床上,然後蓋著被子,裝作熟睡的樣子,而他自己則悄悄的躲在了床底,準備來個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待到三更天時,房間的門被人用刀子慢慢撥開了,隨後便走進來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男子進入房間後,見床上之人正在熟睡,於是快步向前,手中的刀子如雨點一般落了下來!
“不好!上當了!”,那黑衣人在捅刺了十幾刀後,掀開被子輕呼一聲,隨即轉身就要跑。
可此時,鄭西山如何會讓他跑走,他迅速的從床底鑽了出來,直接翻滾到門口一把將門關住,然後點起了房間裡的蠟燭。
“別來無恙啊,老闆”,鄭西山對著那黑衣人說道。
黑衣人聞言,扯下面罩,對著鄭西山說道:“你很聰明,但是,即將成為一個死人了!”,說罷,直接亮出手中尖刀,朝鄭西山撲來。
但這老闆很明顯小看了鄭西山,人家過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結果,片刻功夫,這客棧老闆便被其打倒在地,嘴裡只有哀嚎的聲音。
第二日,鄭西山就將客棧老闆扭送到了縣衙,據客棧老闆供述,他是與一隻魑魅(chi mei)合作,得手之後,商客的錢財歸他,靈魂和陽元歸那魑魅。而那魑魅正是躲在了埋在馬廄地下的棺材裡。
隨即,官府便派人來到了客棧的馬廄裡,挖開了那地,果然發現了一口棺材,但棺材內空無一物,那魑魅早已不知去向,隨後,官府又在那馬廄的其他地方發現了多具殘死的屍體,所以此事傳開後,大家紛紛不敢再住此地了。
張三甲聽完,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雙腿更是不自覺的抖動了起來,隨即便問道:“那魑魅不會再來了吧?”。
“那倒不一定,那魑魅來去無影,善於奪人身軀,躲入其中,一般人卻也發現不了他”,瞎眼老頭緩緩說道
張三甲聽完,更加緊張了,他家中還有新婚妻子,可不想把命交代在這了,於是便說道:“先生可知有何方法,可防魑魅襲身?”
張三甲話剛說完,那瞎眼老頭便從袋中掏出一枚銅錢,然後遞給了張三甲,並說道:“如聞到泥腥味,便將此銅錢含入嘴中,如此便可保住性命!”。
聽瞎眼老頭說完,張三甲便將那枚銅錢小心翼翼的裝在了口袋中,隨即起身朝那老頭拱手拜了拜。
那老頭喝完杯中酒,輕輕的拍了拍張三甲的肩膀,隨後便慢慢走了出去,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
張三甲回道房間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到明天就能見到妻子了,心裡卻沒有了白天的那樣激動,反而感覺心中煩悶,多了一絲擔憂。
就這樣,直到二更天,張三甲才慢慢睡了過去,早上公雞打鳴時,張三甲便起了床。
索性,一晚上平安無事,張三甲心裡也漸漸放鬆了起來,在洗漱過後收拾好東西,便下樓結了房錢,往家裡趕去了。
直到下午酉時旁邊,張三甲才回到了家中,此時妻子已經在生活做飯,張三甲放下手中的東西,便坐到灶臺前,幫妻子燒起了柴禾,夫妻倆也是其樂融融。
在吃晚飯時,張三甲略感嘴中的味道與往日有些許不同,但其並沒有說出來,只當是自己離別多日,忘了味道罷了。
晚飯過後,張三甲收拾了桌子並負責洗刷碗筷,而妻子則先去洗澡,在洗漱完碗筷之後,由於內急,張三甲便起身走向茅房。
可在途徑妻子洗澡的浴房門口時,卻聞到了一股泥腥味,張三甲心裡一驚,尋著氣味聞了過去,確實從浴房裡傳出來的!張三甲緩了緩神,想起那瞎眼老頭的話,便將那銅錢含入了嘴中。
妻子洗完澡後便進到了房中,只吩咐張三甲洗澡快進屋睡覺!張三甲聞言自然知道是何意思,如今他左右為難,不知到底是進去還是不進去,待思考片刻後,還是壯著膽子走進了房間。
待進到房間後,他吹面了燭臺,躺到了床上,片刻後,“妻子”就摸了上來,張三甲雙手死死抓住被子未做回應,待到“妻子”親到他嘴時,他果斷的將嘴中銅錢吐向“妻子”的嘴裡!
只見, 剛剛還趴在他身上的“妻子”突然慘叫一聲,倒飛了出去,躺在地上直打滾,張三甲立刻爬了起來,點亮了燭臺,看著妻子如此狼狽的在地上打滾,張三甲心中頓時心痛不已,但卻又不敢向前。
那“潘舒蓮”在地上翻滾片刻後,便慢慢的爬了起來,然後整個身子開始發生了變化,露出了其本來的面目。
張三甲一看,嚇得腿腳一軟,直接癱坐在地,動彈不得,見狀,那潘舒蓮衝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張三甲,然後對著他的嘴就是一陣狂吸,張三甲只感覺渾身無力,漸漸就要睡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金光從外射入,直接將那“潘舒蓮”射翻在地,緊接著,一個老頭從外面慢慢走了進來。
張三甲用盡力氣抬頭看了一眼那老頭,正是昨日在客棧與其喝酒的瞎眼老頭。
“小兄弟,別來無恙,我們又見面了”,瞎眼老頭輕輕一揮手,一顆藥丸就落入了張三甲的嘴中,漸漸的,張三甲恢復了體力。
“先生真乃高人!如今看來,昨日您已算到我有此一劫了!”張三甲說道。
那瞎眼老頭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對著那“潘舒蓮”說道:“妖孽,快快束手就擒,否則必將灰飛煙滅!”。
那“潘舒蓮”從地上爬起,張牙舞爪著就朝瞎眼老頭衝了上來,絲毫沒有把他的話放在眼裡。
那瞎眼老頭見此搖了搖頭,嘴裡嘟囔道:“這是你自找的!”,說完,伸出食指和無名指,在額頭輕輕抹了一下,隨即額頭金光乍現,一道光箭射出,那“潘舒蓮”還沒來的急反應,便被光箭貫穿而過,片刻後,身體內發出一聲慘叫,一道黑煙奪體而出,那瞎眼老頭伸手一抓,用力一捏,伴隨著陣陣慘叫,那道黑煙最終消散無影……
待那魑魅被滅後,潘舒蓮的身體也隨即摔倒在地,張三甲立馬衝上前去,抱住了妻子,可是此時,妻子卻沒了半點氣息。
張三甲見狀,抱著妻子失聲痛哭,嘴裡大喊著命運的不公!那瞎眼老頭走上前來,輕輕在潘舒蓮額頭一點,片刻後,那潘舒蓮便醒了過來!
見妻子醒了過來,張三甲心中一陣歡喜,對著那瞎眼老頭就跪拜了起來!待平復心情後,張三甲這才問起妻子事情的緣由。
原來,在張三甲離開的半個月後,有一天她在門口遇見一老婆婆暈倒在地,於是便將她扶進了屋內,結果第二天我醒來時,卻發現我身處荒地,當時我很害怕,只想趕回家去,結果回到家時,卻發現我就在家裡,這時我才明白,我被人奪了身體。
想起臨走時你說的話,有事情要去告知於你,我便出發出去尋你,但此時的我已然沒有了實體,別人根本看不見我,我根本無法尋到你!
就在我萬念俱灰時,我遇到了這位大師,他雖然瞎了雙眼,但他開啟了天眼,能夠看見我,他讓我回去等待,其他的事他幫我解決,所以,便有了現在這些事情。
張三甲聽完後,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問道:“先生,為何這魑魅會附體在我妻子身上呢?”。
那瞎眼老頭捋了捋鬍子,然後說道:“這是因為她父親,她父親殺生太多,身上戾氣太重,好招魑魅魍魎,但其父為了躲避魑魅魍魎,便將女兒嫁於你用來沖刷業障,這才導致你妻子被魑魅所附體!當然,魑魅所需的是陽氣,所以,她也只是佔據了你妻子的身體,其最終目的就是吸取你的陽氣!”。
聽瞎眼老頭說完,張三甲再次跪拜道:“感謝先生救命之恩,小子在此謝過!”。
瞎眼老頭哈哈一笑,隨即輕甩兩下拂塵,慢慢消失在了這夜色中。
張三甲看向妻子,輕輕的將其抱入懷中,經過此事之後,他們更加的珍惜自己,往後的日子也過的越來越好,夫妻倆樂善好施,成為了當地一代佳話……
寫在最後:
俗話說:“五人三姓莫走路”這句話一語三關,意思是說:五個人三個姓,各懷心思,就不要當同路人對待。
雖說“人之初,性本善”,但往往更多的時候,一念之錯就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所以,在不確定的情況下,我們還是小心謹慎為好,畢竟,生命只有一次,拿生命做賭注的代價實在是太大!
正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意思一樣,我們秉行著一顆善良的心,但是,我們在信任他人的同時,也不要將自己的所有拋擲於眾,任何時候,都要小心謹慎。
最後,在遇到危險時,我們要量力而行,在面對不確定的事時,一定要不要逞強,否則最終不僅沒有解決問題,反而還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