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英是巷子裡的能人,她薄唇捲髮,喜歡湊熱鬧,嘴巴又特別能說會道,往往火藥味十足的吵架現場,被她三言兩語地就能消弭於無形中。
錢阿姨家晾曬在門邊空地上的臘肉鹹魚,在下午收取的時候,發現少了一大塊臘肉。
錢阿姨懷疑是隔壁老範偷的,又苦於沒有證據,就站在老范家門口,指桑罵槐地破口大罵:“不要臉的東西,買不起肉吃,直接喊我一聲媽,我送給你個癟三吃就是了,偷別人家的東西,吃得下去嗎?明天我在上面抹點老鼠藥,直接送你上西天。……”
錢阿姨足足罵了十幾分鍾,老範在家裡聽的實在憋屈,不由怒氣沖天地竄出門,手指著錢阿姨:“你罵誰呢?你再罵,我抽你耳光!”
“誰偷我的臘肉,我罵誰,我又沒罵你,你這麼激動幹什麼?難道,臘肉是你偷的?你打?你倒是打一個試試看!沒王法了?”錢阿姨不屑地斜了老範一眼,撇了撇嘴。
“你什麼意思?堵在我家門口罵?要罵去對著公共廁所罵,你再敢冤枉我,真以為老子不敢揍你?”說著,老範舉起了拳頭。
“吵什麼吵?遠親不如近鄰的道理不懂嗎?”宋美英走過來,一把按住老範掄起的手臂:“一個大男人,對女人動手很牛嗎?她又沒有指名道姓地罵你,不管怎麼說,你要動手就是不對!記得吃虧是福,你要是把她打出個好歹,醫藥費不是還要你出?”
“你也是,沒有證據的事情,怎麼能瞎冤枉別人?不就一塊肉嘛,罵得這麼刻薄幹什麼?”宋美英轉身對著錢阿姨嗔道。
“宋大姐,我……”老範和錢阿姨都感覺自己很憋屈,同時喊道。
“有什麼好爭的?我看看怎麼回事?現在都有攝像頭,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宋美英走到晾鹹魚的架子前看了看:“不對啊?錢姐,這掛肉的鐵絲上還殘留這麼大一塊,誰要是真的想偷,還不把整塊肉拿走?我們四處找找看。”
老範順著架子下面的肉沫痕跡,在錢阿姨家後面的過道里,發現了一條流浪狗,它正在咀嚼著一塊肉。
“滾!”老範虛晃一腳,踢向了流浪狗,流浪狗低聲吠叫著跑開了。
“老範……對不住啊!唉……算我倒黴,下次,我把魚和肉,掛在屋簷下面的晾衣架上曬。”錢阿姨接過老範手裡的殘餘臘肉,心裡有些疼,臉上泛著紅。
“冤枉別人了吧?”宋美英看了看錢阿姨,“有什麼好爭的?吃虧是福,下次別開口就罵!”
宋美英回過頭對著老範說道:“行了,你也不要得理不饒人,男人要有肚量!”
說著,宋美英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呵!說得倒是漂亮!”老範看了看沮喪的錢阿姨,也懶得和她再爭個高下,他看著宋美英遠去的背影,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從來也沒見你吃過虧,唉……吃虧是福……憑什麼吃虧的是我,福是別人的?真真滑稽的……”說著,老範搖了搖頭,打開了家門。
宋美英走到家門口,看見大門對面停著一輛小轎車,本來就不寬的巷子,頓時變得很擁堵,好幾輛電瓶車都在排隊慢慢透過。
“誰家的轎車啊?怎麼這麼沒素質!停在人家家門口,快點出來把它移走!”宋美英高聲喊了幾聲,同時,前後打量著巷子裡的人。
“再不出來,車要是被劃傷了,玻璃碎了,輪子少了,可別後悔啊!”宋美英提高嗓音喊道。
“媽!你嚎這麼大聲幹什麼?我男朋友來了,這是他的車!”家門口,宋美英的女兒陸倩探出腦袋,不耐煩地看了看宋美英。
“啊?男朋友?你個死丫頭,男朋友要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準備都沒準備!”宋美英覺得很意外,驚訝地看了看女兒:“我去買點滷菜,很快就回來。”
“不用,弄得一本正經的幹什麼?又不是上門,就過來隨便坐坐。成不成的還不知道呢!”陸倩不耐煩地回到屋裡。
“這誰的汽車啊?吃屎的嗎?這麼窄的巷子,汽車怎麼能停在這裡?”一個老頭的電瓶車比較寬,他一邊緩慢移動車子,一邊憤憤罵道。
“怎麼說話呢?這路是你家的?只能給你通行?嫌這裡路窄,你可以走別的地方嘛!弄堂四通八達的,年紀大了,火氣不要太大,傷身體!”宋美英單手叉著腰,看著老頭說道。
“潑婦!懶得理你!”老頭啐了一口,手柄一轉,揚長而去。
“老陸!你給我死出來!在門口看著點汽車,別讓人碰到劃傷了,我去買點滷菜,馬上回來!”宋美英朝家裡喊道。
巷子曲折悠長,有一個正在太陽下打盹的老太,被宋美英尖厲的喊聲,不由自主地身體一顫,隨即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她把臃腫的身體,往藤椅裡埋了埋,重新又合上了眼瞼。